毛叔抹了把眼淚,從臥室拿了床薄毯出來,蓋在妻子的尸身上。他看了一眼茶幾上發(fā)霉的菜肴,抽了抽鼻子:“能不能等我一小會兒……”
“怎么了?”齊穹問。
“英子最喜歡吃豆腐了,可她死前都沒能嘗上一口?!泵逡а廊讨耷?,“這回沒法安葬她,至少讓我燒一碗新的擺給她,讓她在地底下能吃著。”
“我來吧。”齊穹挽起袖子。
毛叔瞪大了眼,訕訕道:“這怎么好意思……”
齊穹搖頭:“沒事,我也要試試新食材?!?p> 他轉(zhuǎn)身走進(jìn)廚房。這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給人帶來強烈的安心感。他先從擇出一些還算能使用的蔥姜蒜和幾顆紅椒,切碎備用。因為沒有豬肉,他只能掏出一些蜥蜴皮的肉切成末。
起鍋燒油,加入豆瓣醬、鹽、花椒粉、肉末和準(zhǔn)備好的姜蒜,翻炒均勻。
刺啦的一聲,香氣四溢。齊穹的動作還較為生疏。說實話,他現(xiàn)在能把菜做好吃純粹因為記性好以及食材好。要是有機會的話,他還想多磨練一下廚藝。
毛叔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著他動作。
“我的娃兒……要是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毛叔似乎在傾訴,又像在喃喃自語,“不,不說一半,沾點邊都算好了。他一直失業(yè)在家,不肯去工作,都是英子在照顧他?!?p> 齊穹默默地聽著,虛空掏出一大塊死魚眼的眼白來,切成方形的一塊一塊,倒入鍋中,合上鍋蓋。他用的是殺怪物的那兩把菜刀,刀刃不知為何永遠(yuǎn)都十分干凈,根本不需要他擦拭,血液和殘渣就會自動消失。
“我常年在外地,顧不著他們娘倆。要是我早回來一天,就能趕到了,我……”他說著說著,又哽咽了。他搖了搖頭,從碗櫥里取出一只干凈的碗,幫齊穹調(diào)了一碗芡汁。
水淀粉、糖、酒、味精、醬油。往翻滾沸騰的食材上一澆,鍋內(nèi)立馬變得濃稠。再撒一把花椒面,一把翠綠的小蔥,一切都恰到好處,色香味俱全。
盛出,裝盤。廚子不偷,五谷不收,齊穹先嘗了一筷子。眼白比一般的豆腐還要嫩,入口即化。酥嫩的肉末,麻香的辣油,濃稠的醬汁,在舌尖滾燙地蔓延開。
毛叔也吃了一口,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取出一點豆腐,裝在小碗里,走到客廳,放在妻子面前,拜了兩拜:“你跟了我,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在地底下,你也要吃得好,吃得香。阿寶,我一定會找著的,你放心……”
他直起背來,看著卻十分憔悴:“要是你還活著,能嘗到這樣好的豆腐,該有多高興啊……”
一行人休整片刻,很快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焰色的蝴蝶浮在半空,一直停留在齊穹右肩膀附近,連血雨都澆不滅它。它觸須所對準(zhǔn)的方向就是要尋找的人所在的方向,比導(dǎo)航還要好使。
下一個目的地是s市中心醫(yī)院。據(jù)熟悉附近地形的毛叔說,和蝴蝶所指的方向應(yīng)該是同路的。
毛叔上車后便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展宏似乎陷入了傷感的情緒,也不說話,一時氣氛十分僵硬。蘇宗言抱著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齊穹先開口道:“你找到你爸之后,打算怎么辦?”
蘇宗言知道他是在對自己說話,想了片刻,應(yīng)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也一直靠著醫(yī)療器械續(xù)命呢,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p> 他的語氣不如往常輕巧。齊穹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因為斷電斷水,醫(yī)院內(nèi)的器械情況未知。雖然大部分大型醫(yī)院都配有發(fā)電機和備用電源,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將近一個月,也不知道能不能維持至少是重癥病人的日常需求。
一路上暢通無阻,大約開了三個小時,不遠(yuǎn)處就能夠看見中心醫(yī)院模糊的輪廓。
說起來奇怪,這家醫(yī)院實際上所處的海拔較高,背靠屏峰山。s市本來就處在丘陵地帶,需要開一段不那么平穩(wěn)的路途才能到達(dá)中心醫(yī)院。
然而,首先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并不是醫(yī)院,而是醫(yī)院身后的景象。
屏峰山的尖端冒出滾滾赤紅的血氣,濃郁到根本化不開。它仿佛人的吐息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吞吐著赤色的煙云。而這些云朵在不斷地擴散,向山下飄去。這幅場景仿若地獄畫卷,沒有人能夠想象出如此古怪的場面。
齊穹的余光閃過一道光芒,他看見自己身側(cè)的蝴蝶將腦袋一轉(zhuǎn),直直地對準(zhǔn)了那座山峰。
毛叔的兒子……在那座山里?
這太不可思議了。齊穹忍不住想,按照阿寶那個體型,怎么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爬上這么高的山。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被什么有囤食癖好的怪物抓走了。
山腳下應(yīng)該還有一個山村,到時候可以找個村民,問一問山里的具體情況。
車子順利停在了醫(yī)院大門前。安保室里沒有一個人,大門敞開,暢通無阻。巨大的建筑仿佛被一股淡淡的黑色霧氣籠罩著,像是瘴氣,走近一些,還能嗅到一股古怪而刺鼻的味道。
說實在的,齊穹并不是很想進(jìn)去。這個地方簡直是從頭到尾都寫滿了可疑兩個字。
他看向身側(cè),想讓蘇宗言自個兒進(jìn)去。
可他身后站著胡仕和李佳佳,左邊站著毛叔,右邊站著展宏,可哪兒都不見蘇宗言的影子。
一聲不吭,一點兒動靜都沒發(fā)出,整個大活人就不見了。
齊穹愕然:“你們誰看見蘇宗言了嗎?”
所有人面面相覷,連連搖頭。
要么是被抓走了,要么是自個兒跑了。是后者的話雖然莫名其妙但也就算了,前者足以證明此處確實十分危險。但哪一種都不是齊穹繼續(xù)待在這兒的理由。
既然你夸下??谡f你能自保,那好自為之啊蘇宗言。齊穹在心中暗道。
他剛想調(diào)頭就走,在一片黑暗之中,忽然有什么東西朝著他的臉撲來。
薄荷綠樂隊
終于寫到醫(y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