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再留下二兄釋之,往來照顧劉、呂兩家,大嫂、二哥也都搬來同住,不過就要勞累二哥了。我妻這邊,審食其和趙功二人很是恭謹盡力,我很是放心了?!?p> 說到這里,劉邦又補充道:“我還是讓任敖在豐沛坐鎮(zhèn),有事可向他求助——本來王陵兄長還可托付一二,不過聽說他也已經舉事反秦,如今已北上魏地了。這是好事啊,我們兄弟終于又可協(xié)力齊心了,哈哈?!?p> 劉邦終于還是要離家踏上未知的征程了,臨行前交代的話語未免有點瑣碎,但劉執(zhí)嘉聽著還是頗覺欣慰。
“肥兒,你已長大,要幫著后母做事,一定要謙讓弟弟和妹妹,他們可是還小呢。記住了嗎?相信我妻也一定會如常善待你的,對吧?”
劉邦又憐愛地輕撫著劉肥的肩膀,神色里滿是歉疚,這個早早沒了娘的孩子,乖覺地點點頭,有點畏縮地看著父親。這神色讓劉邦不得不以這種方式來囑咐妻子。
最頑劣的兒子改邪歸正后,給做父母的驚喜往往最大啊。
“放心去,你妻一直明理勤謹,家中事自會照顧妥帖,更有你母如今身體日漸好轉,也可在旁幫襯,你無須過慮。倒是你二人此去,戰(zhàn)場莫測、刀劍無情,務必小心,切莫以久經沙場自傲啊?!?p> 劉執(zhí)嘉看著劉邦和劉交,看著小聲抽泣抹淚的妻子和呂雉,盡力做輕松狀。如果說之前的反秦舉事,怕的是無知無畏懵懂中喪生;那么如今將面臨更大更慘烈的戰(zhàn)爭,最怕的反倒是過于相信自己經驗了,豈不聞善泳者溺?
剛說到這里,劉執(zhí)嘉突然拐杖落地、雙手撫腹、神色大變:“稍待靜聲!難道真是赤帝顯圣了?”
劉邦等眾人都被劉執(zhí)嘉的言語舉動驚呆了,一時全場無聲、目光都看向劉執(zhí)嘉。
“愛民如子,西行爭先。白帝伏法,貴不可言?!?p> 只見劉執(zhí)嘉嘴唇緊閉,面有痛苦之色,可是雙手按住的腹部,卻有一個莊嚴的男聲響起,音量不大但卻伴隨如天闕仙宮的黃鐘大呂之背景音樂,這聲音連續(xù)說了兩遍才消失,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父親?”劉邦回過神,趕緊上前攙扶,劉交緊跟著哥哥也攙扶住另一邊,二人一起扶劉執(zhí)嘉慢慢坐下。
“你們可都聽到了?”劉執(zhí)嘉神色很快恢復正常,“我沒事,腹痛只是一瞬而已?!?p> “父親,這是——?”劉邦點點頭,震驚中帶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夜來做了一夢,夢見一人恍若帝君打扮,自稱赤帝,說明日將借我腹,以寄語赤帝之子,奮力西行,開創(chuàng)大業(yè)。我本以為夢做不得真,誰知今日——”劉執(zhí)嘉臉上現出后怕神色。
“赤帝之子?”劉邦若有所思。
“是啊,我也有此疑問,這帝君手一揮,我就看見你揮劍將一條大蛇斬為兩段——你說在芒碭山中,殺死的蛇是不是白的?”劉執(zhí)嘉反問兒子。
“是啊!”劉交和盧綰、樊噲異口同聲地驚道,同時看向劉邦的目光在無比的震驚中有了狂熱的崇敬之情。
“上天顯圣,沛公當為赤帝之子降生,必將掃滅白帝之暴秦,一統(tǒng)天下,開創(chuàng)大業(yè)!”劉交是個飽讀詩書的儒生,首先反應過來,激動讓他聲震屋瓦。
“悄聲!休要亂傳!此事天知地知你我知道就好”劉邦揮手止住弟弟,然后拱手向天,“我劉邦當與麾下諸公牢記寄語,并力西進,誅暴秦、安萬民!”
劉邦部隊開拔了,劉執(zhí)嘉見到兒子的臉上有了從未有過的自信與堅定,天降的使命感,讓劉邦在陽光下顯得燦若神人!
入夜,早已習慣獨寢的劉執(zhí)嘉撫摸著手腕上特殊的手鐲,一臉的興奮與悵然:“果然這穿越的人生,一日為十年??!可為何我的身軀——”手向下觸摸到自己因衰老而皺紋粗糙的手背,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人生如夢,劉執(zhí)嘉也不知道,這夢何時能醒來,而醒來后自己身歸何處?
只是,這手機顯圣的次數可是有限得很了,這個世界能到哪充電去?黑暗中的劉執(zhí)嘉又獨自傷感地苦笑了--------
接下來的日子,劉執(zhí)嘉只能等待,一邊聽審食其等人不斷傳來消息——
齊國丞相田榮不肯發(fā)兵救趙,宋義將軍隊停駐安陽;
燕王韓廣派臧荼率軍援救趙國;
王離軍圍巨鹿,章邯軍筑甬道餉王離軍。
“宋義?為何不是項羽領軍?還有,這個田榮為何不肯發(fā)兵救趙?”劉執(zhí)嘉此時只痛恨自己讀書太少,尤其是歷史書了。
“太公安好?我特帶來沛公的消息,是好消息。”
任敖確實是個忠心能干的部下,經常過來探望,并及時帶來最新的消息。這不,剛有了兒子的動向,他就滿臉喜色地來了。
“沛公劉邦于成武(今山東菏澤成武縣)南打敗了秦東郡尉的軍隊,目前進展順利?!?p> “成武?他怎么北上了,不是西進攻秦嗎?”劉執(zhí)嘉疑惑了。
“應該是要先策應項羽軍北上救趙吧?”任敖想了想,答道。
“項羽軍?不是什么宋義領軍嗎?”劉執(zhí)嘉更迷惑了。
“太公,以項羽性格,怎能甘心屈居人下?何況宋義停兵于南陽已有月余,趙國局勢日危、項羽趁機利用軍心思變之機,殺了宋義,還迫使楚懷王追命他為上將軍,繼續(xù)領兵救趙呢?!?p> 真多虧任敖有這樣掌管豐沛兩縣的官員身份,消息比普通百姓準確、及時,更主要的是知道得遠比百姓多得多。
“啊?那項羽豈不是形同造反?這楚懷王能定分兵救趙與攻秦的約定,并任命宋義為將,想來這宋義也非庸碌之人,他停兵安陽也許有自己的考慮?”
“太公,您的腦子和您身體一樣好啊,一點也不見老,哈哈?!?p> 任敖與劉執(zhí)嘉相處多時,關系也親密了不少,很高興自己與老人能談得來。
原來,宋義是故楚國令尹,聽到項梁擁立熊心為楚懷王,就前來投奔。
在隨同項梁作戰(zhàn)時,曾經勸告他警惕連勝之后不要將驕兵惰,警惕章邯與王離聯合作戰(zhàn),但項梁卻沒有聽從,最終在定陶兵敗被殺。
項梁不但沒有聽從宋義的勸告,竟又派宋義出使齊國。宋義在途中遇到齊國的使者高陵君顯,問他道:“您將要去會見武信君(項梁)嗎?”顯回答說:“是啊。”宋義道:“我論定武信君必會失敗。您慢點去當可免遭一死,快步趕去就將遭受禍殃。”
這時齊國的使者高陵君顯聽從宋義勸說,果然得以保全生命,安全地進見了楚懷王,對宋義的先見之明大加贊賞。
楚懷王即召宋義前來商議事情,十分喜歡他,因此便任命他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范增為末將,領兵去援救趙國。各路部隊的將領也都歸宋義統(tǒng)領,號稱他為“卿子冠軍”。
可是,他內心畏懼章邯,想乘秦與趙苦戰(zhàn)疲敝時再進兵,與項羽急于救趙立功產生矛盾,于是項羽假借楚懷王之命,說宋義聯絡齊國密謀反楚而殺了他。
“這項羽本就是領軍副將,加之項氏歷代為將,得到士兵的擁戴,楚懷王不得已只好讓他繼續(xù)領兵了,只要能打敗秦軍,也就好了?!比伟秸f著,輕嘆了一聲。
這歷史,果然有自己的發(fā)展趨勢,自己置身其中猶如石子投河,只能激起一點小水花而已,但這點小水花也許就能惠及不少人,特別是自己和身邊的親人。
鴻門宴?
這是自己知道的,但之前還有什么事情發(fā)生,是如何會走到這一步的?之后,我的命運又會如何呢?我還能做些什么呢?劉執(zhí)嘉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