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被幻象所包圍，但在察覺到殺意的一瞬間，灰爾的身體還是本能地動了起來。
他朝后方揮劍斬去，砍中一道幽綠的煙霧。煙霧很快破散開來，消失在空間的四周。尼坦特露出實體，朝前舞動雙爪；灰爾以劍連擋，最后受了吸血鬼一腳飛踢，撞到旁邊的樹上。
“你的幻術就這點本事？”他勉強地笑道，“你控制不了我，所以就想喚醒我心底最恐懼的事？可真夠悲哀的，尼坦特?！?p> 我會把你扼殺在這幽冥幻境中，魔物獵人！
吸血鬼的面部充滿憎惡。雖然他的嘴唇?jīng)]有動，但他的聲音卻切切實實地傳到了大劍的腦海中。
“那就來試試啊?！?p> 他舉劍向前，但揮了個空。尼坦特齜牙一聲，向后一跳，吸血鬼的身形融入樹木之中，就像跳進了一幅畫，憑空消失。
我會找到琳！為此，不管殺多少人，我都無所謂！
駭人而瘋狂的號叫聲撕裂了夜空，令森林中的樹木都為之搖晃。吸血鬼發(fā)出的聲音忽高忽低，顫抖不已?；覡枱o法確認對方離自己有多遠——在一切感官都被蒙上一層紗布般的幻境中，他的感覺也失去了準頭。但他知道，吸血鬼已經(jīng)使用了他的終極手段。
尼坦特很快就會發(fā)起攻擊，比他預計的還會更快。
灰爾走到林間的空地中，刻意站在最開闊的位置。他脫下斗篷，活動雙肩，舞出一個劍花。
他知道，和在幻境中神出鬼沒的吸血鬼躲躲藏藏絕無勝算。尼坦特沒法控制灰爾心底映照出的幻境是何模樣，但他同樣可以利用森林的地形。敵在暗、我在明，藏在樹木密集的地方對灰爾來說反而不利。
他閉上眼，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同時靜靜地等待?；镁持械囊磺酗L聲都可能是偽裝和干擾，他不能再通過環(huán)境的變化來判斷吸血鬼的位置了。他集中精神，搜尋著吸血鬼本尊的動靜。
他聽見了那道身影移動時的聲音。他踩著步子，在地上緩緩前進?；覡柮偷乇犙?。
尼坦特帶著幽綠的黑霧沖到他的面前，利爪直襲他的眼睛。吸血鬼的腦袋上長滿了糾結骯臟的灰色毛發(fā)，他的眼睛像夜行的野獸那樣在黑暗中閃著綠光?；覡栒径ú粍?，目光定格在展開蝠翼的黑霧中心出現(xiàn)的血盆大口。
尼坦特張開大嘴——仿佛對那一口鋒利的尖牙很是自豪——隨后伴隨著一聲“咔嚓”咬合在一起，就像箱子合攏的聲音。他舉起手臂，染血的利爪揮向大劍。
灰爾跳向一旁，以單腳為重心迅速轉身。吸血鬼與他擦身而過，在他的肩膀上又添了一道傷口。
隨著灰爾轉過身去，尼坦特的利爪劃破了空氣。他并沒有失去平衡，在轉瞬間便再次發(fā)起攻擊，咬合的利齒距離灰爾的脖子僅有一寸。灰爾向后跳去，再次改變了轉身方向，以此迷惑吸血鬼。但這次在跳開的同時，他揮動手臂，用鑲嵌在手套上的銀釘狠狠地砸向吸血鬼的腦袋側面。
整個森林幻境都回蕩著吸血鬼低沉的咆哮。天上的星辰開始不安地閃動起來，樹梢間掠過無數(shù)畸形怪異的影子。吸血鬼帶著巨大的蝠翼撲在地上，一時動彈不得，只能發(fā)出憤怒而空洞的哀號。
灰爾露出惡狠狠的微笑。他的嘗試得到了預期中的效果。
和大多數(shù)把獵物拖入魔法幻覺中的怪物一樣，吸血鬼在幻境中也并非不能受到傷害。他能混淆灰爾的感官，緩慢灰爾的動作，但他本身也同樣有著弱點。而且，銀器對吸血鬼的效力并未因此減弱，對吸血鬼來說，銀仍然是致命的武器。
這只吸血鬼的實力的確很強，但還未超出灰爾的預期——也就是說，他的確是可以被打敗的，而這個幻境雖然的確喚醒了他一度對命運的恐懼，但仍有破除的可能。
只要能找到他的弱點……
灰爾緩緩向后退去，小心地選擇踏足之處，繞了一個半圓。
吸血鬼并不急于展開下一輪攻勢。他一點點逼近，朝大劍炫耀著自己的尖牙。灰爾則沒有虛張聲勢，他毫不動搖，目光始終正面迎上吸血鬼那尖銳的注視。
靠著時快時慢的移動速度，他成功地打亂了吸血鬼的步調(diào)，讓他無法確定合適的攻擊時機。在移動的同時，灰爾解開了衣服的領子，再度扯出一條末端掛著小球的銀鏈。同時，他不著痕跡地調(diào)整了衣擺，把備用的銀針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他的精神被幻境削弱了不少，因此必須留有后手。
兩邊都做好了準備，只等對方松懈、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灰爾首先找到了時機。
就在吸血鬼繃緊身體，將要跳起的那一刻，大劍手中的銀鏈呼嘯而去，仿如長蛇般盤卷起來，從吸血鬼的肩膀下飛過，小球纏住了他的脖子和腦袋?；覡柶浦匦?，用力一扯，吸血鬼狠狠摔在地上，憤怒的咆哮聲幾乎刺穿他的耳膜。
他在地上扭動掙扎，發(fā)出駭人的吼叫，不知是出于憤怒還是那種可惡的金屬——銀對魔物所帶來的灼痛?；覡枌@結果很是滿意——如果吸血鬼在幻境中依舊能被銀限制能力，那要對付他簡直是易如反掌。
但是灰爾沒有掉以輕心，他向后退到安全的距離，深呼吸，集中注意力，雙眼始終未曾離開痛得直打滾的怪物。
尼坦特大吼一聲，爆出一股音浪。銀鏈斷了。白銀的鏈環(huán)如雨點那樣散落在林間的地面上，也砸在灰爾的身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尼坦特幾乎已經(jīng)氣瘋了，他咆哮著，化作黑霧再度撲了過來?；覡柊吹陀沂?，靜待時機，隨后在吸血鬼沖到離他五米左右時，從衣擺下?lián)]出數(shù)枚銀針。
吸血鬼好像被木樁狠狠地釘了一下似的，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但是他很快站穩(wěn)，伸出鋒利的爪子，露出雪白的獠牙。他的長發(fā)搖曳起來，仿佛在暴風中行走一樣豎起。他前進的每一步都帶著刺耳的噪音，裹挾著幽綠色的魔力向灰爾靠近?；覡枦]有示弱，他抄起長劍，直面而上。
這是他的失誤。
吸血鬼佯裝發(fā)起憤怒的一擊，但實際上采用了更為陰暗的手法：他在即將和灰爾短兵相接之時再度化為黑霧消失，這一次他沒有繞到灰爾背后——大劍始終警惕著自己的后背。就在灰爾出現(xiàn)錯愕的一瞬，他從灰爾的下方出現(xiàn)，利爪自下而上，把灰爾胸前的衣服撕得粉碎，也在大劍的身上留下了一道猩紅的口子。
如果就此讓吸血鬼安然撤退，那灰爾也就不算是大劍了——他強忍身前傳來的痛楚，銀劍及時拉回，給吸血鬼的脖子也來了一刀。他感覺自己的劍就像是撞到了石頭，發(fā)出沉悶的回音。
我會殺死你。我會殺死你！
你將永遠迷失在幻境中，永遠！
尼坦特捂著濺出鮮血的脖子，迅速而無聲地再次融入附近的環(huán)境中。而灰爾則半跪在地，按住自己血如泉涌的腹部：那兒先前被吸血鬼控制的男孩給傷到了，而吸血鬼的利爪又在上面補了一刀。盡管他躲閃的速度已經(jīng)很快，但傷上加傷還是讓他感到了一絲死亡的寒冷。
這樣下去的話，會輸——灰爾吐出一口鮮血，默默思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