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烏鴉
信人起了個大早。
現(xiàn)在是早上七點,放在曾經(jīng)的他身上在這個時間點起來就是天方夜譚。
拉開窗簾,天色陰沉沉的,就如同昨天三船雛所說,已經(jīng)是入梅的時節(jié),大雨將至,就算打開了窗戶濕熱與沉悶仍然無法抑制,反而愈演愈烈了。
所以信人還是干脆關(guān)上了窗戶,拉上了窗簾,眼不見心不煩。
在六月份的時候就打開空調(diào)是十分浪費的,但是自己房間這臺老式電風(fēng)扇似乎也不太頂用了,風(fēng)力不但小噪音也很大。
信人走進餐廳就看見了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的餐盒,雖然決定今天歸還,但是這種天氣讓信人只想窩在家里,哪怕沒有空調(diào)也比在外面出汗要好。
昨天似乎有提到來自涌泉寺的妖怪會在今天來說明事宜,在這種令人煩躁的天氣下信人不認為妖怪們還會執(zhí)行朝九晚五的工時,雖然他也不確實妖怪是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制。
總之先出門買點面包之類的東西幫忍準(zhǔn)備一下早午餐應(yīng)該來得及。
信人走進浴室,臉上的喪意今天已經(jīng)收斂了不少,脖子上的傷痕因為血液重新開始循環(huán)而變得淺了,但仍然明顯。沒有辦法,信人只能再度用紗布將脖子纏住。
拿出玄關(guān)柜上昨天放入的剩下的零錢,信人走出了家門。附近的鄰居已經(jīng)開始打掃街道,清灰灑水了。信人路過的時候只是微微地點頭示意,沒有和他們寒暄,雖然同在一個街道,但他們之間仍然非常陌生。
信人要去的地方是市比賣神社,聽起來像是「一姬」的神社,那里有著京都三大名水之一的「天之真名井」,不過信人并不是去參拜的。
京都人有三大愛好,面包,牛奶,咖啡。京都有許多的咖啡店和面包房,已經(jīng)超過了和菓子店。
市比賣神社的旁邊就有一家面包房,面包房對面就是一個咖啡甜點店。
面包店的名字叫做“犀井”,只是一家開了不到二十年的新店,但也算是附近的人氣店面之一。雖說有借著名物的優(yōu)勢之嫌,但也是因為自身的面包足夠優(yōu)質(zhì)才能在這片區(qū)域立足。
一般這種時候店中的第一批烤制好的人氣面包都已經(jīng)售罄,需要等待四十分鐘才能吃上熱騰騰的新鮮面包。不過今天大概是天氣的緣故,還剩下小半豆沙面包沒有賣出,店里的師徒甚至已經(jīng)有閑心在討論要推出什么新品面包。
“用京野菜怎么樣?”
“京野菜啊……你有什么想法?”
“唔……莧菜怎么樣?之前在市場上買到過,口感比較脆,和綿軟的面包或許很搭?!?p> “嚯……或許可以。年輕人果然就是有想法啊,那到時候陪我去看看吧。”
“謝謝夸獎,我很樂意。”
信人暗暗想著如果真的出了這種新品自己一定不會購買,拿了兩袋350克的最普通的吐司,這種便宜又方便搭配小菜的主食一直都是深山家的優(yōu)選。
順帶一提,深山兄妹最喜歡的是這里的招牌奶油面包,兩個面包一瓶牛奶,雖然熱量很高,但換來的是幸福的感覺。
當(dāng)然現(xiàn)在手頭拮據(jù)的信人沒有辦法享有這種幸福。
“一共370円,剛好。多謝惠顧!”
“多謝惠顧!”
隨著師徒兩此起彼伏的洪亮聲音響起,信人走出了面包房。而這時也有不少人向著這邊走來,看來大家再怎么不愿意出門,該吃的面包還是要吃。
信人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幸運,如果現(xiàn)在去神社抽個簽的話說不定就是一個“小吉”。
“是深山君么?”
正準(zhǔn)備往家方向走的時候,信人突然被人叫住了。
那人之前站在街對面咖啡店的門口,看上去像是在等人的樣子,信人出店門的時候并沒有怎么特別注意到。
也不是深山信人記憶中熟悉的人,信人很快就做出了判斷。
天氣很悶熱,對方卻仍舊穿著漆黑的正裝,無論是頭發(fā)還是領(lǐng)帶都整理地一絲不茍,與咖啡廳正在播放的輕快音樂有些格格不入,最主要的是,周圍并沒有人對這個奇怪的人多看一眼。
這讓信人很快回想起了昨天在五條街頭,明明自己和戶部伊吹正在激烈的討論卻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情況。
“閣下是來自涌泉天狗座下……”雖然是疑問句,但是信人卻非常篤定這就是特意來找他的??磥硭袛嗍д`,這些妖怪非但沒想著摸魚,甚至還在內(nèi)卷,不過這里是日本,信人也感覺這似乎是正常的。
“我們還沒有尊貴到能夠用閣下稱呼,還請和那些坊間妖怪們一樣,稱呼我們?yōu)椤笧貘f」就好,這樣你也算是融入這座城市了。”
看著面前這個穿著漆黑的上班族男人一板一眼地說著像是開玩笑的話,信人感覺這些京都的妖怪果然多少都有點問題。
“總感覺并不是什么太好的稱呼?!毙湃穗[約表示出了一些不情愿,他記得上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那些人表露無疑的厭惡情緒。
“因為我們也不算是什么太好的妖怪?!焙谏摹笧貘f」像是說著無關(guān)乎自己的話題一樣,讓信人感覺不到除了平靜之外其他的情緒。
“因為不是什么簡短的話題,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們進去一敘吧?!弊苑Q「烏鴉」的男人推開了店門,邀請信人進入。
早知道有人請吃早飯的話我就少買點吐司了。信人這么想著,跟著走進了店。店內(nèi)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是附近的上班族在上班之前想要在這里度過一段愜意的時光。
兩人選了一個偏僻的位置,「烏鴉」點了一杯冰美式,信人則是一杯混合咖啡加上雞蛋三明治??Х群腿髦味松蟻碇螅瑑扇岁P(guān)于「B·A·M」的對談也正式開始。
“首先還是容我自我介紹一下吧,畢竟深山君不太喜歡「烏鴉」這個稱呼的樣子?!蹦腥嗣蛄艘豢诳Х?,擺正了儀態(tài)。
“我是五山天狗涌泉天狗座下,負責(zé)下京區(qū)監(jiān)管事宜的烏悟,雖然寫作悟,但是讀作五。還請多指教。”說完,烏悟向著信人彎腰鞠了一躬,信人也在對方鞠躬的同時還禮。
信人已經(jīng)開始對于這個人面無表情說笑話的特性有了一定抗性,所以不會有失禮數(shù)。
“在就「B·A·M」這個話題展開之前,我想先問一下,信人君對于這種藥物究竟有多少了解呢?”
信人搖了搖頭,他所了解的一切都只是來自對于只言片語的推測,對這種藥物的認知幾乎相當(dāng)于零。
“這樣嗎…那么我盡量簡單說明一下吧,我倒是希望能夠直接將調(diào)查報告給你看,但可惜保密條例還是存在的?!?p> 烏悟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沒有將杯子放下,他一邊用拇指摩挲著杯口一邊緩緩陳述。
“我們正式開始接手調(diào)查這種新型麻藥是從兩個星期前開始,京都警察署接到了一系列具有共性的自殺報案,但無法做出明確結(jié)案判斷將后續(xù)的調(diào)查工作委托給了我們。”
“雖然近期相似的自殺事件包括深山君你在內(nèi)只有四起,但是自殘傷人事件卻有十?dāng)?shù)起,我們才得以將目標(biāo)鎖定為「Blessing Angel Magic」這種毒品?!?p> “「B·A·M」的具體出現(xiàn)時間最早可以追溯到一年前,當(dāng)時還是以藥錠形式在各類酒吧,迪廳,游戲廳零售,針對人群是20-40歲不等的無業(yè)游民。這類新型藥品具有極高的致幻性,雖然售賣組織很快被麻藥管理署與警方聯(lián)合取締了,但是似乎有大批資金和部分成員去向不明?!?p> “目前出現(xiàn)在市面上的「B·A·M」則是一種粉末狀藥物,它的致幻性更強,售賣方式相較于之前隱蔽了不少,我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一個新的犯罪組織接手了這些藥物,而且還是我們的同類?!彪m然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卻說著挖苦至極的諷刺的話:“托他們的福,我們至今還未能找到一條完整的售賣渠道,只能像這樣每天在街道上巡查。”
“所以你們是在懷疑這個區(qū)域可能是主要銷售區(qū)嗎?”信人提出了這個疑問,雖然與涌泉天狗只見過一面,但他覺得以二巖菖蒲的性格而言不會允許屬下在沒可能存在任何情報的地方調(diào)查,一定是因為有所發(fā)現(xiàn)。
“這都是拜托了法音寺那位的幫助,今早就已經(jīng)將近期你的行為習(xí)慣發(fā)到我們手中了,這是基于受害者活動范圍重合做出的結(jié)論?!睘跷蚍畔铝耸种械目Х缺?,補充了一句:“雖然我們并不認為那些狡猾的家伙還會故技重施回到這里,但至少能給對方施加壓力?!?p> 信人對于自己的隱私權(quán)被侵犯這件事沒有太多感覺,他只是覺得有些疑惑:“無法從藥物的殘留分析出什么嗎?如果能夠解析出藥物致幻性和成癮性的主要成分后續(xù)應(yīng)該會很方便吧?”這樣就能夠研究出具有針對性的檢測試劑,之后再委托官方組織大規(guī)模的全民體檢就能夠判斷出潛在人群。
“但是問題恰恰就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哦,深山君?!睘跷蛭⑽⒌皖^,瞇著眼睛,此時他不再像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那么無害,整個人猶如一把尚未出鞘的鋒銳利刃一般,他沉聲說道:
“我們從那些自殘的成癮者身上搜索到的「B·A·M」粉末只具有致幻性,并不具備任何成癮性啊?!?p> 信人捏著咖啡杯的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咖啡也隨著抖動濺到了他的衣角,但他卻沒有察覺,只感到脊背在發(fā)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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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潮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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