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星河兄妹自博雅分道而行,鄭衛(wèi)將信帶往鄭茂極處。鄭茂極早已洗漱完畢,幾個(gè)丫頭端來早飯,鄭衛(wèi)進(jìn)門即將信交給鄭茂極。鄭茂極接過信道:“坐下吃早飯。”
鄭衛(wèi)早已看過信,知道信中寫了何事,哪里還吃得下,只用勺子攪了攪碗里的粥做個(gè)樣子。鄭茂極看過信后,顫聲問道:“這信我昨天應(yīng)該耐著性子看完的。”
鄭衛(wèi)故作不明,問道:“爺爺,怎么了?”
鄭茂極將信遞給鄭衛(wèi)后,道:“小衛(wèi),你趕緊吃,吃完早飯立即回彌蒼,再把這封信交給你師父謝掌門,我把這里的事忙完再去彌蒼?!?p> 鄭衛(wèi)道:“是?!?p> 爺孫二人吃過早飯便散,鄭衛(wèi)回屋打點(diǎn)行裝,蘇玉與謝沅夢得知事因后隨同趕回彌蒼。鄭茂極整日陪著未散的賓客,鄭星河幫著打理些瑣事。如此又過了一日,賓客還未散盡,鄭茂極等不得,便稱自己得了疾病出門求醫(yī)去了,將家中各事交給總管事,又同鄭星河交代了回陵山時(shí)小心云云,匆匆趕往彌蒼。
鄭星河事后回顧信中內(nèi)容,心中又疑又奇,兄長更是極力隱瞞她,她本又是喜歡求索之人,加之逆反心作祟,早下決心把信中所提之事查清楚。在鄭茂極出門后,她便做好打點(diǎn),讓劍秋先回陵山告假,她則喬裝成男人模樣遠(yuǎn)遠(yuǎn)跟在鄭茂極后頭。
鄭茂極在行出不遠(yuǎn)后,便察覺身后有人跟蹤,在允州一處人煙繁雜之地易裝,又往后掉頭,這便將鄭星河甩掉。
鄭星河雖跟丟了,但依顧靈夫信中所寫之事和自己祖父兄長的先后行跡,已猜到兩人都是往彌蒼去了。如此她便不再趕路,只想著如何潛入彌蒼。這倒不是進(jìn)彌蒼很難,只是她若以鄭星河之名進(jìn)彌蒼便會被祖父兄長知覺,到時(shí)非但查不出她心中疑惑之事,也是要挨罵的。若不以鄭家的名目,她自己一人又無正當(dāng)理由上山。
鄭星河獨(dú)坐在允州一小茶樓上,正煩該如何上彌蒼之際,忽聽得茶樓外一陣吵嚷,鄭星河付了茶錢往樓外去,原來是一人買了小販的包子卻沒錢付,被眾人聲討。
鄭星河擠進(jìn)人群去瞧熱鬧,見一青衣小伙正急得滿頭大汗,滿臉通紅,不斷向眾人解釋道:“我身上真是有錢的,可才發(fā)覺錢袋不見了,真沒有騙你們。”眾人仍不放過,偶有一兩個(gè)替小伙說話的,又被包子攤的老板說了回去。
鄭星河瞧那青衣小伙身板挺正,高出自己一個(gè)頭,頭發(fā)用銀冠豎起,一張鵝蛋臉上盡是急色,鼻梁高挺,雙眉濃黑,雙眼神采不減,舉止與眾市井之人不同。
包子攤的老板不依不饒,小伙也不解釋了,從銀冠冠頭拔下一顆銀珠,道:“老板,我本來只想要兩個(gè)包子,但我錢袋現(xiàn)在丟了,只有這一顆銀珠子,這顆珠子買下你這攤子也是夠的。你的攤子嘛我不稀罕,可我也絕不吃虧,你現(xiàn)在就把你這里所有的包子都分給街上的路人?!?p> 眾人屏息不語,那老板接過珠子,用牙咬了一下,小伙挑眉問道:“怎么樣?”
老板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包子分了給在場的路人和鄰攤的商販,不少路人來和小伙道謝。鄭星河覺得這人有趣,老板遞包子給她時(shí),鄭星河搖了搖手,只看著那青衣小伙。
小伙看老板蒸籠見底,笑著和仍在包子攤的路人道別才離開。鄭星河跟在青衣小伙身后,那小伙走過包子攤很遠(yuǎn),忽返身折回,幾個(gè)大步子沖到鄭星河身前,道:“誒,姑娘方才你就一直看著我,現(xiàn)在又跟著我做什么?”
鄭星河一愣,心想:“我已換了男裝,他竟能瞧出來?!?p> 小伙又道:“怎么樣?姑娘?!?p> 鄭星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覺得你這個(gè)人好玩,才跟著你的。你方才把包子分給眾人,是個(gè)很好的人?!?p> 那小伙笑道:“你倒不是撒謊,很多人都說我好玩??晌腋阏f,我剛才是生氣呀,想要爭口氣?!?p>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往前走,鄭星河道:“你也是,錢袋丟了把包子還給老板就行,何必多費(fèi)口舌?!?p> 小伙道:“那包子我已經(jīng)咬了幾口,還給老板他不要?!闭f完兩人齊笑。
鄭星河心想道:“這人打扮舉止都不像市井之人,可說話倒接地氣,也合我脾氣!”她有意結(jié)交此人,便道:“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那青衣小伙道:“在下姓洪名鐘?!?p> 鄭星河道:“洪鐘,怪不得你說話聲如洪鐘。”說完,兩人又笑起來。
洪鐘道:“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大小姐丟了?!编嵭呛拥?“沒丟沒丟,我可是光明正大出門的。”
洪鐘不再打趣鄭星河,道:“那兄臺又如何稱呼呢?”
鄭星河往不遠(yuǎn)處的一間綢料店瞅了一下,道:“小弟鄭籌?!?p> 洪鐘道:“鄭愁,愁,你看上去不愁呀?”
鄭星河道:“不是那個(gè)‘愁’字,算‘籌’的‘籌’。”
洪鐘笑道:“我以為是發(fā)愁的愁,也是,你這樣的公子,要是那個(gè)愁,就配不上你了。”
鄭星河聽了這話,心中歡喜,笑逐顏開,道:“洪兄,你是這允州的人么?”
洪鐘道:“不是,我家在世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鄭星河奇道:“莫非洪兄是天上的神仙,住在天上,只有天上的地方,世間凡人才不曉得?!?p> 洪鐘悠然道:“先別說天上,就是這人世間,世人不知道的地方多了去了?!?p> 鄭星河想想也有道理,卻不答話。洪鐘道:“鄭兄可愿隨我一同到家住幾日?!?p> 鄭星河道:“嗯,眼下不行,這幾日我有些事要辦?!?p> 洪鐘道:“哦,那便不巧了?!鳖D了片刻,洪鐘又道:“我家就在鹿溪,鄭兄若是日后有暇,不防到府上一聚?!?p> 鄭星河真是第一次聽到這一地名,道:“鹿溪這地方我真是第一次聽說,在哪呢?”
洪鐘道:“豐山之下,岷山以西,秋江之源?!?p> 鄭星河道:“我記起來了,傳說古晉國時(shí),劍神穆豐的坐騎飛鹿就是在那里的一條溪水飲水,被穆豐發(fā)現(xiàn),后才被穆豐馴服?!?p> 洪鐘道:“不錯(cuò),鹿溪正是得名于此,那里少有人至,所以很多人不知道這個(gè)地方?!?p> 鄭星河點(diǎn)頭道:“既是沾了劍神圣跡的地方,我日后定要去走走?!?p> 洪鐘道:“那鄭兄呢,我聽你說話也不像允州的人。”
鄭星河沒想到洪鐘會反問自己,想起自己及笄來便常年住在陵山,陵山又屬丹州,脫口道:“小弟家住丹州?!?p> 洪鐘雙眼似閃了一下,道:“丹州,我沒去過,但聽說丹州境內(nèi)山石多為赤紅色,又育有陵山這樣顯赫的修習(xí)門派,想來也是個(gè)人杰地靈的地方。”
鄭星河聽他言語中透出對本門的贊意,越發(fā)心生快意,道:“你知道的還挺多呀?!?p> 洪鐘道:“我聽說陵山顧掌門座下的大弟子顏妙生是個(gè)極出眾的人物,誒,鄭兄可曾見過?!?p> 鄭星河聽洪鐘提起顏妙生,心中生了提防之意,道:“我也聽說過,可沒有親眼見過?!?p> 洪鐘道:“這樣啊?!?p> 鄭星河忽想到洪鐘會不會與風(fēng)宜蘭有牽扯,便大了膽子問道:“洪兄想要去丹州么,那也可上陵山拜訪,聽說陵山派待外客也頗周到。”
洪鐘道:“不了,家中祖父來信,急召我回去,我想這事急些。”
鄭星河松了口氣,道:“那日后洪兄會去丹州么?”
洪鐘道:“還不知道,不過認(rèn)得了鄭兄,想來還是會去的吧?!?p> 鄭星河心想道:“聽他說話口氣,應(yīng)當(dāng)和風(fēng)宜蘭不相干?!闭胫?,忽聽人叫道:“洪鐘?!?p> 鄭星河看去,只見不遠(yuǎn)處站著一個(gè)與洪鐘年紀(jì)相仿的男子,看著裝是個(gè)書生,洪鐘道:“那是我的朋友,我過去和他說幾句話?!?p> 鄭星河道:“請便?!?p> 洪鐘朝那人走去,鄭星河趁他們背對著自己時(shí),繞到街道上一堵隔風(fēng)的短墻后,那離洪鐘兩人最近。
鄭星河一面看著兩人后背,一面凝神聽兩人說話,那時(shí)風(fēng)勢不大,鄭星河也將兩人的話聽了七七八八。
鄭星河鉆到短墻后時(shí),只聽得洪鐘道:“我去不了了?!?p> 那書生道:“怎么?”
洪鐘道:“爺爺傳訊有要事,要我趕回去?!?p> 書生頓足道:“可惜可惜,我還想著你若無事,便同我一起上彌蒼,送書之余,也帶我去看看彌蒼弟子們的風(fēng)采。”
洪鐘道:“那你便去嘛?!?p> 那書生道:“我自己不懂法術(shù),近來父親大人又督的緊,總要有個(gè)修為不錯(cuò)的人帶著我上彌蒼,他才會答應(yīng)的?!?p> 洪鐘道:“這樣,我記得允州五星塘附近有個(gè)人叫周信之,這個(gè)人與覃葫域上任主人交好,還學(xué)了不少靈力法術(shù),你可以去找他,讓他帶你去?!?p> 那書生拍手道:“這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