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曦光剛起,茍建名就被嘈雜的聲音喚醒,他翻身起床,抓起床旁的鋼刀,便往村口沖去。
村落的氣氛已經(jīng)是劍拔弩張,在村口的并非明城軍隊,而是一支人數(shù)為二百上下、衣著各異、帶著明顯游者特征的隊伍。
此刻他們在村外叫囂著,而站崗的游者們已經(jīng)鋼刀出鞘,長弓搭箭,對準了村外的隊伍。
茍建名爬上望塔,打量了那支隊伍一眼,而后運起靈元,高聲道:“諸位想必是反陳聯(lián)盟的朋友,卻不知是誰話事?”
茍建名那身接近將軍級別的靈元放開來,讓那些吵鬧的人們也陷入了寂靜。
人群中終于有一騎排眾而出,和其他游者各異的破舊穿著不同,馬背上的男子穿著嶄新的布衣,外套一身鎖甲,鞍上的馬刀刀柄刀鞘都擦得發(fā)亮,此人身上毫不掩飾的靈元波動顯示其修為不弱于一般的城主親衛(wèi),與侯建、魏云的戰(zhàn)斗力可能相差不大。
“足下就是茍建名先生?果然聞名不如見面,就是不知先生強占我等村落是什么用意?”
面對修為差距,此人竟毫無膽怯之色,也不知這個聯(lián)盟的人俱是如此、還是此人有所憑恃。
茍建名皺眉道:“閣下何人?”
那男子冷笑,“想必茍先生沒聽過我董達的賤名,但我聯(lián)盟也不是軟弱可欺,任由先生欺到頭上來。”
面對來勢洶洶地董達,茍建名卻心中疑惑,按照一般消息傳遞的速度,就算這村落處于反陳聯(lián)盟的核心勢力,這些游者組織人手來援未免太快,而他自忖在這村落中行事已經(jīng)算是留了面子,對方上來就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未免太過詭異。
“我并非強占,只是暫住一晚,換些糧食,付過靈元的,此村村長可以為證?!逼埥幌朐贅鋽?,故而心中雖隱隱覺得不安,但還是用商量的語氣說道。
“好啊,你讓那人出來對質(zhì)?!倍_冷笑道。
茍建名越想越覺得不對,當(dāng)即命人去村長住處,但數(shù)分鐘后卻得到了人去樓空的結(jié)果,同時也得知村落周圍也出現(xiàn)了游者的身影。
“哼,分明就是你們強占我村落,殺我村人,茍先生也是有名望之人,若是一般村落也就算了,可在我等地盤上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不給個說法說不過去吧!”
事到如今,茍建名怎會看不出端倪,他心道昨日的不安果然應(yīng)驗,同時也在分析為何這個外強中干的所謂聯(lián)盟敢于向自己動手。
靈元界人行事雖然瘋狂而極端,但終究還是要從自身利益出發(fā),這個反陳聯(lián)盟對自己動手,得到的最大好處也就是明、映二城之間廣泛地域的控制權(quán),這么想來,只怕這個聯(lián)盟已經(jīng)知道陳惠戰(zhàn)敗的消息,想趁人之危解決自己,然而他們出現(xiàn)的時間實在是太巧,很難想象他們是適逢其會,那么可能性就只有……
茍建名想著,便對身后的侯建悄悄打了個手勢,看著部下們驚訝地神情,他又低聲補充道:“按我說的去做,阿云,保護好柏先生?!?p> 侯建、魏云等人神色一凜,悄然領(lǐng)命而去。
董達身在村外,自然沒有看到茍建名等人的小動作,他只道這個平日里自己根本難望項背的大游者正在犯難,心中多了幾分輕視,不過他也沒有催促的意思,畢竟時間拖的越久,就對他更有利。
董達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村中的人員流動,也不知道村中的住民已被暗地里集中控制,更不知道村中已經(jīng)列好戰(zhàn)陣,對峙十多分鐘,他才聽得那望塔之上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聲音。
“我沒想到,你們?yōu)榱说挚龟惢荼F取暖,現(xiàn)在卻跟陳惠同投明城之下,也是,陳惠被我擊敗這種事情明城大概做過考慮,他們不會把寶押在一邊身上,只是你們這時候才想起投奔,是不是為時已晚呢?”
董達那傲慢的面具終于出現(xiàn)了裂紋,雖然只是小小的情緒波動,卻被茍建名盡收眼底,他暗自冷笑一聲,同時從爬上望塔的部下手中得到了一切準備就緒的訊息。
“啊,什么,陳惠敗了,啊,那真是太好了,茍先生說什么明城呢,我一點也聽不懂啊?!倍_強扯出一張笑臉,只是那逐漸變得混亂的語序,正昭示著他的內(nèi)心并不如表情那么淡定。
“不論如何,還是感謝你們送糧來,動手!”
茍建名揮動手中令旗,一陣箭雨從村中射出,而后列好陣型的戰(zhàn)士便涌出了村口。
茍建名已得知村周的墻外至少還有三四百反陳聯(lián)盟的游者,這村落的外墻雖然低矮,也有二米來高,大概這些游者也想過他們會自外墻逃跑,已做好在他們破墻或翻越外墻時截擊的準備了。
茍建名自然不會一頭扎進對方的陷阱中去,在他看來,反倒是對方的正面僅有二百來人,雖然村口狹窄,不利于己方展開,但只要能沖出一部,便能迅速憑借戰(zhàn)斗力的優(yōu)勢擊潰敵方指揮。
董達也沒想到茍建名竟這么快就組織起正面沖鋒,亂了陣腳的同時,他心中也在暗罵那些大人物給的情報不靠譜,然而事到如今已沒有轉(zhuǎn)圜余地,躲開幾枝射來的箭矢,他只得組織部下反擊。
侯建騎著僅剩的幾匹戰(zhàn)馬中的一匹,一馬當(dāng)先沖在隊伍最前,對方稀稀拉拉的箭矢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威脅,三四十米的距離不過須臾即至,他認準了董達的位置,馬刀上運足靈元朝其砍去。
見對方直取自己,董達憤怒之余也不忘讓部下趕緊升起狼煙,讓村周的其他游者參戰(zhàn),隨后才抽出馬刀迎敵。
兩刀碰撞,董達與侯建俱馭馬后退一步,緩過氣來,一招交手,二人便知對方是勁敵,當(dāng)下?lián)荞R對視,未敢輕動,尤其董達心中更是震驚,他本來覺得茍建名身為一方豪強,有那般實力并不奇怪,卻不想他一個部下實力就不弱于自己。
侯建的沖擊讓大部隊有了沖出村口狹窄的機會,約有二百戰(zhàn)士在空曠處列陣,向游者們發(fā)起了沖鋒,兩支隊伍碰撞在一起,一觸即潰地卻不是茍建名這邊大多由村民臨時組成的部隊,而是董達這方的游者。
這些村民本就是青壯年,在參與阻擊之前,就經(jīng)過了魏云的基本訓(xùn)練,至少知道戰(zhàn)斗時跟著旗幟、聽從上峰指揮,又經(jīng)歷與明城一戰(zhàn)而幸存,積累了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同時,心中更是憋著火,加上茍建名歸來后自不會吝惜那些由部下性命換來的靈元,分發(fā)下去后,讓這些戰(zhàn)士休整時吸收,到得此刻,他們的靈元水平已經(jīng)超過了一般游者。
而今他們終于能將怒火潑灑在這幫游者身上,個人力量、組織、指揮乃至人數(shù)都要強于對手,這樣的戰(zhàn)斗沒有輸?shù)睦碛伞?p> 見自己部下竟敗得如此之快,董達不由有些慌神,這點破綻被侯建捕捉無余,遲遲未動的馬刀出手,直指董達要害。
董達無心戀戰(zhàn),以散亂的刀法抵擋一陣,就打算拍馬后撤,侯建自然不打算輕易將之放過,馬刀如附骨之蛆般黏在董達身后。
董達暗暗叫苦,只得邊退邊戰(zhàn),可在晨光之下,入眼卻似乎盡是敵人,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隊伍在哪,就在這時,那些負責(zé)看守圍墻的游者終于應(yīng)信號而來,沒有明確指揮的他們自行結(jié)成十人二十人的小團隊,開始從側(cè)面攻擊侯建率領(lǐng)的隊伍。
茍建名在望塔上看見這一切,當(dāng)即將手中令旗一揮,作為預(yù)備的百余青壯又自村中殺出,并無組織的游者們登時大亂,有死忠于董達的拼死反擊,但大部分卻選擇了退卻。
眼見董達那邊在短時間內(nèi)已陷入潰敗的邊緣,茍建名卻覺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于是他對站在一旁墻上壓陣的吳長明說道:“吳長老,還請你擒住敵酋,免得夜長夢多?!?p> 吳長明抬眼望去,見侯建雖已占了上風(fēng),但一時半會兒還拿不下董達,便點了點頭,抽出鐵鞭。
赤紅靈元漫天,吳長明這樣的靈元脫體高手殺進戰(zhàn)陣,便如入無人之境,反陳聯(lián)盟所屬游者無人能在那鐵鞭下?lián)芜^一合,而當(dāng)董達看到那映照在血色中的人影時,不由感到了深深地絕望,心中更是大罵明城之人為何不告訴自己對方有靈元脫體的高手,要早知這樣,他何必來淌這趟渾水?
但世間之事哪有后悔的機會,董達只得眼睜睜看著那桿鐵鞭向他頭頂砸來。
董達的腦袋卻沒有預(yù)想中那般成為一個破爛西瓜,因為有一把長劍擋在鐵鞭之前,從那熟悉的靈元上,吳長明就已知來者是誰,又感覺到身周那危險的氣息,他就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茍兄,小心!”
只來得及喊出這么一句,吳長明的腰腹和右胸就已被長劍貫穿。
灼熱的鮮血灑落在地,盡管吳長明已經(jīng)盡力躲閃避開要害,卻還是感覺眼前一陣模糊。強行運轉(zhuǎn)靈元迫使自己清醒,他強忍疼痛向前疾行幾步,脫離了兩把長劍的控制范圍,而傷口也是鮮血噴涌。
以靈元強行止住血,吳長明轉(zhuǎn)頭望去,出現(xiàn)在眼簾中的果然是那三個黑衣人。
“吳長老,可算等到你出手了?!绷愣皫兹赵趨情L明手中受傷,故而看向其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怨意。
“好了,老三在這里看住他,我們?nèi)フ移埥?”操使長劍刺穿了吳長明胸膛的,正是那日用陣圖壓制柏秋寒精神力的零一,在這里殺死吳長明的確是很誘人的選擇,但茍建名才是主要目標,他可不想再次失手,畢竟霞隕的怒火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的。
方才擋下吳長明攻擊的正是零三,他點了點頭,把長劍對準了吳長明。
零二眼見沒有親自動手報復(fù)的機會,又狠狠剜了吳長明一眼,才跟著零一朝村中而去。
情勢變化之快,讓董達這個混跡城外多年的老油條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但想起剛才閉目待死的自己,感覺著胯下的陣陣涼意,他就感到了深深的屈辱。
他沒想到明城有高手藏在他隊伍之中,但卻毫不妨礙他狐假虎威洗刷恥辱,于是他扯著嗓子叫道:“明城的大人們來助陣啦,都不要退,隨我殺回去!”
大部分游者聽見了董達的喊話,卻只有少數(shù)真正忠誠于他的人在嘗試反擊,可當(dāng)他們聽到對方陣中有人高喊撤退,也發(fā)現(xiàn)對方的攻防開始失距,而村中望塔上的指揮旗幟消失之時,對情報的確認化為痛打落水狗的勇氣,讓他們停止了逃跑。
另一個近距離見證事情變化者侯建,卻是那個喊出撤退的人。
在看到那兩個周身縈繞血色靈元的黑衣人向村中沖去之時,他也再顧不上什么戰(zhàn)略,只是高喊回村保護大人。
在望塔上看到一切的茍建名緊緊攥住手中令旗,尤其是在看到侯建在短暫遲疑后,撲向了打算對吳長明出手的零三、卻被頃刻間打倒在地生死不知時,他心中的憤怒與痛心更是升到了最高。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在這里,即便面對兩個靈元脫體的追殺,他也不能放棄希望,于是茍建名打下了最后的旗語。
先打退敵軍,后有序撤退!
就算是精銳之師,如果撤退沒有規(guī)劃,也會被烏合之眾銜尾追殺,何況現(xiàn)在那些戰(zhàn)士們還算不上精銳。
“阿建還是嫩了一點啊!”茍建名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能在面對明城兩大密探追殺時還能想這些有的沒的,但他總覺得現(xiàn)在還不是死局。
跳下望塔時,零一零二已經(jīng)到了村口,茍建名沒有讓部下做無謂的犧牲,而是投身入村中屋舍。
見茍建名竟還不認命,竟想拖延時間,兩名密探均是冷笑,跟著茍建名沖入屋舍之中,不過這兩人也沒有相隔太遠,零一更是將那鐫刻著陣紋的木塊拿在手中——他們可沒有忘了,那個精神力強大的外域青年還沒有出手!
就在茍建名開始逃亡的時候,村外的戰(zhàn)局卻又發(fā)生了變化,茍建名的部下失去了侯建這個先鋒,又在兩道不大相同的命令間徘徊了一陣,卻好歹憑著更強的整體實力穩(wěn)住了陣腳。
只能打順風(fēng)仗的游者們又已萌生退意,讓董達也無可奈何——這些游者的作戰(zhàn)能力如何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但戰(zhàn)陣之外卻響起了喊殺聲,雙方循聲望去,卻是一家歡喜一家憂。
那陣列之中旗幟飄揚,最顯眼的是一個“謝”字,正是謝玉吉帶著明城軍隊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