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錦煲里的重要角色除了釀豆腐,就是釀苦瓜了。釀苦瓜是和魷魚須最先下鍋的菜,苦瓜很苦吞落肚,甘蔗很甜要吐渣,爸常這樣教我,他很喜歡釀苦瓜,至于甘蔗,從小到大,他都不讓我吃,理由并不是吃甜食容易蛀牙,而是吃甘蔗,吞吞吐吐,不文雅,不單是甘蔗,瓜子更是禁止吃,女孩子,吞吞吐吐的,他說太難看了,也有可能是為了保護牙齒,要少吃零食,總之,家長的威嚴和不容置疑的教條主義,讓我對零食失去了興趣,苦瓜吃的多了,也就接受了苦瓜的味道。即使后來到遠方外省念書,沒有父母在身旁嘮叨,可以自由選擇飲食的時候,我也不會選擇甘蔗、瓜子,就連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糖果等零食也絲毫不能誘惑到我。
到夏天瓜果豐收的季節(jié),天氣炎熱,飲食宜清淡,多食蔬果。這季節(jié),絲瓜苦瓜冬瓜等各種瓜果就成了餐桌的???,或炒或煲湯都很好,只是苦瓜比較特殊,既不如西瓜多汁味甜,也不如絲瓜清淡,苦瓜樣子也丑,很多小朋友只要聽到苦字,就不愿嘗一口,無論大人怎樣費勁口舌講苦瓜的好,軟硬兼施加菜到他/她碗里,也是抗拒的很,總不愿嘗試一下。
講究吃的城里人自有多種苦瓜的烹飪方式,花城人又把苦瓜叫做涼瓜,大概是因為“苦”字不好,生活本來就苦,搵食艱難,能吃個飯的時候就不必那么苦了吧,所以給苦瓜改個好聽的名字叫涼瓜,涼瓜炒牛肉,涼瓜炒蛋、涼瓜豬骨湯等等??图胰藢喙鲜乔橛歇氱姷?,客家人的先祖從中原遷來南方,早已接受了背井離鄉(xiāng)、長途遷徙,從中原遷到蠻荒的嶺南地區(qū)的苦,所以苦瓜就叫苦瓜吧,也不用改名,甚至還創(chuàng)造了釀苦瓜、苦瓜煲、五花肉燜苦瓜等客家菜,每到夏天苦瓜上市的季節(jié),苦瓜也是我們家餐桌上的??停看纬圆?,爸總是說,苦瓜很苦吞落肚,甘蔗很甜要吐渣,我們要多吃苦瓜,這是很有營養(yǎng)、正路(對身體有益)的菜。他大概是想起做生意前,在工地做工的時候,中午常和工友們一起吃飯,常吃苦瓜燜五花肉吧,現(xiàn)在做生意,也和工地一樣辛苦勞力,現(xiàn)在的辛苦不同往日,是為自己,而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我喜歡媽媽做的苦瓜炒牛肉和苦瓜豬骨湯,苦瓜一根,切大塊,酸菜2至3條切小段(酸菜不可太多,苦瓜才是主角),再抓一把黃豆先用水浸泡軟,豬骨飛水,然后將涼瓜、酸菜、黃豆、三片姜和豬骨一起放湯煲,大火燒開后轉文火煲一個小時,最后加少許鹽調(diào)味即可,湯水清澈,有淡淡的苦瓜味,甘苦與共,喝完后總覺得苦盡回甘,這滋味讓人神清氣爽,似乎體內(nèi)積聚的毒素都被這一碗苦瓜湯消滅了一樣。
不過,苦瓜豬骨湯不對外出售,喜歡吃苦瓜的客人,會直接點一盤釀苦瓜、或苦瓜炒蛋或苦瓜炒牛肉,但不管喜不喜歡苦瓜,雜錦煲里是一定有的,不像香菜,個別客人對香菜是挑剔的,但對苦瓜挑剔的客人,我倒沒遇見過,未有客人提出雜錦煲里不能放釀苦瓜,若是有,老板一定又會重新介紹一下釀苦瓜的好吃和營養(yǎng),雜錦煲里的釀苦瓜并不會讓湯變苦,相反,還會讓雜錦煲里的湯水,變得更加清純,不至于讓湯變成濃湯,喝后口干難受??喙洗_實性寒瀉火,消暑,清熱解毒,滋肝明目等功效,苦瓜雖苦,與其他食材搭配又不影響食材變苦,被人們稱作君子菜,所以,一定要多嘗嘗苦瓜湯,苦后回甘的味道,非常好。
釀菜,是我們客家菜特有的一種菜,不僅有釀豆腐、釀苦瓜、還有釀茄子、釀秋葵等等。
每天早上,老板負責做釀豆腐、釀苦瓜、開鍋肉丸、韭菜肉餃等,放假的時候,我也要幫忙做釀菜,久之,也練就了做釀菜的本領,速度比爸爸做的快,他也不急,仍然按他的速度慢慢的把調(diào)好的肉餡塞進豆腐、苦瓜。他的速度之所以慢,不是性子慢,而是做的釀豆腐和釀苦瓜,肉餡過于飽滿,特別是釀豆腐,肉餡飽滿到豆腐都站不穩(wěn)了,像個肥仔,挺著個大啤酒肚,圓滾滾的肥嘟嘟的樣子。
我常提建議:“爸,你做的釀豆腐和釀苦瓜肉餡太多了”
他不緊不慢道:“肉多才好吃”
“以前是這樣,可是現(xiàn)在大家生活水平好多了,不需要再吃那么多肉了”
“釀菜嘛,料要足,不然顧客覺得偷工減料,就不來了”
“你看,你做的釀豆腐都快撐破了”
“不會的,料足才好吃”
建議總是這樣被打回,我知道,還是那句,大人總當小孩是小孩。
來店里消費的顧客,大部分是貨車司機和長途貨運司機,他們常年在外奔忙,外人看司機開車好像很容易,其實非常辛苦,一日三餐,都在飯店里吃,找到一家適合自己口味的飯店,又經(jīng)濟實惠的飯店不容易。時間就是金錢,誰都想抓緊時間,多跑幾趟車多賺錢,不想在吃飯的問題上,選擇太多,浪費時間,吃一頓好的飯菜,不僅解決溫飽問題,吃的好,心情好,開車效率也好。
喜歡釀苦瓜和釀豆腐一起做雜錦煲,倒不是因為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之類的諄諄教誨,有些菜適合慢慢品嘗,性子急的人,恐怕少有人會喜歡這一入口就覺得苦的菜肴。
別看這些貨車司機都是急吼吼的像脾氣急的人,其實他們一跨進駕駛室,就是一個穩(wěn)穩(wěn)當當、小心謹慎的慢性子了,所以,他們能吃釀苦瓜,能品嘗的來這苦后回甘的味道。
苦瓜很苦吞落肚,老爸說的話確實是很有道理的,聽的多了,便記在了心里,有時想起,這話太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