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梁甫吟
離開了太師府,陳寧飛快的回到家中。
李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年少時被朱元璋收為養(yǎng)子,備受寵溺。
他本想做個文臣,但最終卻跟著朱元璋身邊成為了有名的武將。
拜訪李文忠,就是想借李文忠養(yǎng)子的身份,對大理寺施壓。
只是尋個什么借口呢?
陳寧思索著,忽的看見兒子陳孟麟從一旁走過,他想到了什么,開口道:“不孝子,過來!”
陳孟麟不明所以的走過去,問道:“爹,有何吩咐?”
陳寧看了看陳孟麟,開口問道:“你和那李文忠的兒子可有交情?”
陳孟麟思考了一下,小聲的:“爹問的可是那李景隆和李增枝?”
陳寧一臉期待的看著他:“不錯,正是他們。”
陳孟麟面露難色:“孩兒整日在書堂讀書,他們確實整日練武,和孩兒直見過幾面,并無交情?!?p> “哼。”聽著這個回答,陳寧面色一改,氣不打一處來道:“讀書,讀書,整日窩在家里讀書死有什么用,要廣結(jié)朋友,懂不懂?”
陳孟麟縮了縮腦袋,不敢說道。
“哼,又是毫無進展?。 ?p> 陳寧不用猜也知道,但眼下來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嚴肅的說道。
“聽著,爹現(xiàn)在有一件事交給你,事關(guān)我們的生死,你一定要完成!”
一聽這語氣,陳孟麟慎重了起來:“孩兒定不會讓爹失望!”
陳寧點了點頭,拿出毛筆,寫了一封請?zhí)?,交到了陳孟麟的手上,說道。
“再過幾日,便是立夏,你拿著這封請?zhí)?,邀請李景隆一起迎夏賞光,一定要在李文忠府上多呆一會,最好天黑都別回來!”
“啊?”陳孟麟蒙了,這事關(guān)生死的事?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陳寧瞪了一眼,不滿的說道:“看著干什么,趕緊去!”
陳孟麟哪敢反抗,連聲應(yīng)到:“是,是!”說吧,腳步飛快的出了門,生怕陳寧掏出一根棍子來。
看著陳孟麟逃似的背影,陳寧又喊道:“回來,換一身衣服,帶上禮物去!!”
“是!”陳孟麟打了個轉(zhuǎn),按照陳寧要求,帶上了豐厚的禮物,這才出了門。
陳寧松了口氣,這事多半成了。
剩下的事找個死囚,這也簡單,只是這闖進大理寺毀尸滅跡卻不是那么容易,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
時間飛逝。
當陳孟麟拜訪李文忠的消息傳到了劉伯溫耳中時,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
劉伯溫坐在府中,愣愣出神,看那斜陽漸落,長嘆了一口氣。
“誰謂秋月明?蔽之不必一尺翳。
誰謂江水清?淆之不必一斗泥。
人情旦暮有翻覆,平地倏忽成山溪。
君不見桓公相仲父,豎刁終亂齊;
秦穆信逢孫,遂違百里奚。
赤符天子明見萬里外,乃以薏苡為文犀。
?;槠捅握鹋?,青天白日生虹蜺。
明良際會有如此,而況童角不辨粟與稊。
外間皇父中艷妻,馬角突兀連牝雞。
以聰為聾狂作圣,顛倒衣裳行蒺藜。
屈原懷沙子胥棄,魑魅叫嘯風凄凄。
梁甫吟,悲以凄。
岐山竹實日稀少,鳳凰憔悴將安棲!”
這首詩是《梁甫吟》系樂府舊題,后人多用于抒發(fā)心中不平之氣。如李白《梁甫吟》,即充滿志不得伸、懷才不遇的忿懣之情。
劉鏈哪能聽不出其中意思,這是再說楊憲被棄,胡惟庸小人得志,但如今這不是還沒分出勝負么。
他連忙走上前問:“爹,好端端的,為何做這等詩??這是發(fā)生了何事?”
劉伯溫搖了搖頭,嘯風吹起,白發(fā)揚起,對著劉鏈解釋道。
“我等身為臣子,當揣摩圣意。
如今我兩鬢斑白,白發(fā)叢生,想必陛下也是一樣。
這天下終究是要交給太子的,我等這些老臣,已然成為攔住太子的墊腳石了?!?p> 話都說道了這個份上,劉鏈哪能不明白這面臨危機呢?
朱元璋年紀大了,想要培養(yǎng)太子的班底。
但太子現(xiàn)在手上只有胡惟庸等一眾文官,沒有武將顯然是不行的。
但武將都是老臣,也就是早年跟在朱元璋身后,武將和浙東黨的成員,他們十分的忠誠,在軍中威望很高。
但功高蓋主,這不免讓朱元璋擔心自己死后,這些老臣對太子造成了威脅。
于是朱元璋想到的辦法就是鏟除威脅,楊憲的死顯然只是一個開始。
想至此,劉鏈十分擔心,開口道:“爹,那怎么辦,要不要我們也效忠太子?”
劉伯溫搖了搖頭道。
“太子始終是太子,不是皇上。
你記住絕不能參與儲位之爭,只管效忠皇上,做好臣子應(yīng)有的本分,方才有幾分活路,否則絕不會落得好下場!”
劉鏈暗暗記在了心里,問道:“那難道就這么等著么?”
劉伯溫幽幽的說道:“北邊戰(zhàn)事不休,還沒那么快,得一步步來的,這些你別管了,爹會處理好的?!?p> 說著,他將血書給撕了一半扔進了火中,只留下那一半讓圣上放過自己家人的話。
他喊來管家,慎重的交給道管家手中,叮囑道:“將這血書送進宮里,交給圣上?!?p> 看著管家離去,他喃喃說道:“希望陛下能夠念念舊情,放他家人一條生路,也放老臣一條生路?!?p> 很快,半截血書便呈現(xiàn)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眼神復雜的看著,仿佛楊憲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長嘆了一口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夕陽西下,眨眼間便到了第五天,也就是楊憲的案子結(jié)案的時候。
昨天中午,許平安就聽福伯說陳寧的兒子拜訪了李文忠,并且一夜未歸。
剛剛起床洗漱后,許平安又聽到福伯說到大理寺著火,楊憲尸體被燒毀的消息。
這一系列動作,讓許平安看的既驚訝又慶幸。
驚訝于淮西黨的能量之大,慶幸于自己還好沒有選擇離開,不然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至于現(xiàn)在,就等劉伯溫將自己傳喚做證人了吧!
許平安忐忑的等了一上午,也沒有等到來人,又等了一下午,也沒等來消息。
等了一整天,什么消息都沒傳出來,莫非用不上自己了?一時間許平安有些患得患失了起來。
這楊憲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判的?
正在許平安愁眉不展時,院門被敲響了。
許平安開門一看,只見徐耀祖滿臉堆著笑,身后的仆人端著酒菜。
“見過先生?!?p> 徐耀祖先是行了一個禮,隨后對著家丁說道:“將飯菜放于桌上,我要同先生徹夜讀書!”
徹夜讀書?什么時候少爺這么愛讀書了?家丁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想道:“是!”
家丁擺好酒菜后,徐耀祖擺了擺手示意道:“別站在這影響我讀書,你出去,將門給帶上。”
“少爺,可是···”
“沒什么可是,快出去!”
轟走家丁后,許平安迫不及地問道:“這楊大人的案子怎么樣了?”
徐耀祖露出了一個復雜的表情,長嘆一口氣道。
“淮西黨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個胡漢三,又偽造了一份假的血書,說是劉炳家人的報復。
尸體已經(jīng)被燒的面目全非,大理寺根本無法辨別真?zhèn)危荒軅}促結(jié)案,現(xiàn)在經(jīng)過胡惟庸的手交給了陛下。
陛下看過之后同意結(jié)案,只不過由誅滅三族,改為了流放?!?p> 假證人,假血書,尸體面全非無從查起,難怪自己根本不用傳喚,就算是去了,恐怕也沒什么用了。
許平安砸了砸舌,這陳寧真的是厲害,這都能讓他逃過一死,果然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