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離去
楊憲出身校檢錦衣衛(wèi),風(fēng)光的也做過宰相,如今卻被流放三族,所有的罪責(zé)都推到了劉炳一個死人身上。
許平安感到有些不敢相信:“這結(jié)案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徐耀祖舉起酒杯的手一愣,解釋道。
“其實也不算是草率,你看那汪廣洋。
他也有望成為宰相,卻因為劉炳說他不孝敬母親,便被遣回了老家,最后全家都被發(fā)配去了海外,這不是更草率?”
果然萬事都要有對比,這么一對比,楊憲還挺合理的不是。
許平安嘴角抽動。
“這努力了一輩子的富貴權(quán)勢,就憑一句話便煙消云散,最后還落得這般下場,這官場真是變幻莫測?!?p> 徐耀祖噓聲道:“如今朝廷上下,人人自危,有消息傳,圣上是有意讓太子親政?!?p> 許平安眉頭緊鎖:“太子親政,這么大的動靜?”
“噓!”徐耀祖連忙制止了許平安說道:“這事也是劉伯伯告訴我的,你別說出去?!?p> 許平安連聲應(yīng)到:“好,喝酒,喝酒!”
徐耀祖有敬了許平安一杯道:“不說了,說說你,風(fēng)頭馬上就過了,你有何打算?”
“打算?”
只見那明月漸漸被黑霧籠罩,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石桌上火光微亮。
許平安不經(jīng)想起了上輩子的事,緩緩道。
“我讀書十余年,剛出來時胸懷大志,想要闖出一番名堂。
到每日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看別人臉色行事,到手的錢勉強糊口。
好不容易攢了錢,人卻病了,大半輩子都過得稀里糊涂的。”
說著,許平安看向了徐耀祖,笑道。
“如今我醒了,這糊涂酒也不喝了。
如今有了錢了,我想開一座酒樓,自己做那掌柜的,掙了錢再賣塊地,再娶上幾個老婆,享受享受地主的日子?!?p> 徐耀祖聽著面色古怪道:“許兄,我還以為你會想著做官報效朝廷,造福萬民呢?”
許平安搖了搖頭:“自己都過成這樣,還想著造福萬民,真是好高騖遠?!?p> 徐耀祖有些遺憾道:“可你博聞廣見,能言善辯,不去做官真是可惜了?!?p> 許平安擺了擺手,兩個高官這么草率的下馬,在這種世道還敢做官?
“太抬舉我了,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你特地帶著酒菜來這里,不是專門來看我的吧?”
徐耀祖撓了撓頭,尷尬的笑道。
“明天,楊憲的家人就出來了,他們臨走前派人托個口信,說臨走前想見你?!?p> 許平安一愣,笑著說道:“見我,見我做什么?”
提起這,徐耀祖滿臉的復(fù)雜,解釋道:“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寄居人下,他又端來了酒菜客氣的招待,許平安自然不好拒絕,隨口說道。
“行!能幫你的我一定幫你!”
——
次日,陰云密布,不多時,冷風(fēng)拂面,斜雨如珠簾散落,天地間茫茫一片。
許平安在徐耀祖的帶領(lǐng)下出了城,來到了江邊,只見這里林木叢生,其中有石階小路,彎彎曲曲不知通向哪里。
沒走幾步,出現(xiàn)在盡頭的便是一座亭子,似乎觀賞避雨用的亭子。
不多時,三頂轎子出現(xiàn)了,從轎子里下來了幾個人,徐耀祖趕緊走上前,依次向三人行禮道:“見過劉伯伯,湯伯伯,常伯伯。”
許平安一眼掃過行禮道:“草民,見過劉大人,湯將軍,常將軍?!?p> 長得儒雅瞇著眼的事劉伯溫,這身材微胖的一雙老色眼的則是湯合,那滿臉嚴肅殺氣深藏的則是常遇春。
三人隨意的掃過許平安一眼,對著徐耀祖點了點頭。
至于許平安,他們目光皆沒有多做停留。
說罷,劉伯溫轉(zhuǎn)頭對著身后的人說道:“把人帶上來吧!”
“是!”一旁的護衛(wèi)領(lǐng)命,沒過片刻,便帶著五個人出現(xiàn)在了這亭子。
他門兩男三女,年齡不一,但都穿著囚服,衣衫襤褸,渾身濕透,女的更是在發(fā)抖。
許平安見狀,心中隱隱有了猜測,難不成這幾個就是楊憲的家人?
正當(dāng)許平安疑惑時,劉伯溫對著五人之中的一年輕男子很不客氣的說道。
“楊德清,人我已經(jīng)給你帶來了,想翻案就靠你自己!”
說著劉伯溫眼神瞥向了許平安。
許平安一愣,翻案?
話音剛落,那五個人中,最年輕的男子當(dāng)即朝著許平安跪了下來,還拉著其他人一同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聲音沙啞的說道。
“恩人親眼見過兇手,還請恩人出堂作證,為家父伸冤,討回一個公道!”
聽著這話,許平安算是明白了,難怪徐耀祖昨晚吞吞吐吐。
他在看一旁的劉伯溫等人,幾人皆是一副我已經(jīng)盡力了,坐著看戲的表情。
他瞬間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楊德清身為楊憲的兒子,先不論性格怎么樣,但身為官二代,日子絕對不會差,現(xiàn)在變成了階下囚。
這天差地別的變化,再加上殺父之仇,楊德清被撈出來的第一件事不是跑路,而是想翻案。
但楊憲對劉伯溫非常的照顧,因此楊憲兒子楊德清的請求不可能置之不理。
但這根本不可能成功,先不說淮西黨的勢力怎么樣,就是這兇手的身份也不可能翻案成功。
于是劉伯溫想借自己的手去拒絕這個還沒認清楚形勢的楊德清。
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后,許平安眉頭緊鎖,開口道。
“我這人實在,不同那些偽君子說什么大恩不言謝的話,一般都是有恩當(dāng)場還,有仇當(dāng)晚報,從不欠別人的太久。
你爹幫我脫離牢獄之災(zāi),我也將血書送給了劉大人,你如今也出來了,你爹的口信是勸你不要報仇。
這么算來起來,我和你爹也算是恩怨兩清,互不相欠了?!?p> 楊德清跪在地上,愣了片刻,面色失望,隨即說道:“等翻案了,我給你一萬兩銀子?!?p> 許平安搖了搖頭,心道果然是父子,這空頭支票開的一模一樣。
見許平安搖頭,楊德清只以為少了,連忙承諾到:“十萬兩,十萬兩?!?p> 許平安嘆了口氣道。
“前日,我去送血書給劉大人,本不想露面,便花了十兩銀子買通了個乞丐,讓他幫忙送血書,卻不料他身中數(shù)刀,死在了劉府門前。
但我也好歹讓他見到了銀子,而你只有一口空話。
我與你今日才見面,為了你的一口空話就得冒著性命之憂去幫你,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吧!”
“你~”
聽完這話,楊德清在抬眼看許平安時,兩眼充滿了恨意。
仿佛他自己報不了仇都是許平安害的,恨不得將許平安打一頓才肯作罷,好在一旁的婦人給阻止了。
許平安見狀他這眼神被嚇了一跳,也是十分的失望。
心道自己幫了他了非但沒有感激,反而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真是好人難做。
一旁的劉伯溫見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站了起來,做起了好人,問著楊德清。
“你是要人,還是要官!
若是要人,老夫便將你爹的尸首要回來,再給你指跳明路。
若是要官,老夫便想辦法讓你做官,其他的全憑你自己的本事?!?p> 楊德清其實沒得選。
當(dāng)今朝廷分為兩派,他敢露面,淮西黨必殺他,浙東黨劉伯溫救他,還讓他做官,這多年的恩情基本也沒了。
這沒有兩派的幫助,這做官不僅沒有出路,甚至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
他只得恨恨的許平安一眼,對著劉伯溫磕頭道:“還請大人指一挑明路?!?p> “老夫便指給你一挑明路,出了金陵的地界,往北一直走,什么時候腳上沾滿了七斤的泥,你便停下來,便在那里落腳。”
楊德清同意道:“好!”
劉伯溫點了點頭,在一個護衛(wèi)旁邊耳語一番。
不一會,一輛馬車和一口棺材出現(xiàn)。
劉伯溫最后一次叮囑道:“莫要回頭,記住何時腳上沾滿七斤的泥,你便停下來!”
看著那口棺材,五人皆留下了眼淚,齊齊跪下朝著劉伯溫磕了幾個頭。
“大人,草民沒齒難忘?!?p> “大人,民婦沒齒難忘?!?p> “嗯!”劉伯溫嘆了口氣:“走了就別再回來了?!?p> 五人知道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兩個婦人坐上了馬車,一個漢子駕馬,楊德清和另一漢子則拖著折扣棺材一路跟在了后面。
冒著風(fēng)雨,五個人就這樣一路朝著北邊離去。
“世事無常?!眲⒉疁貒@了一口氣,轉(zhuǎn)過頭來問許平安:“你便是那茍得平安的許平安吧?”
許平安連忙回道:“正是小子?!?p> 劉伯溫打量了一眼,隨口說道:“真是才思敏捷,一表人才,可有去處?”
許平安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已經(jīng)有了去處?!?p> 聽到這話,劉伯溫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隨口說道:“老夫呈了你的情,若是有事便來找老夫?!?p> “多謝大人?!?p> 許平安知道,是借自己手拒絕楊德清這事,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送血書這事的情。
“回去吧!”
說吧,劉伯溫等三人便進了轎子,隨著轎夫一聲‘起轎’三頂轎子消失在了石階上。
而另一邊,胡惟庸,陳寧,以及一眾佩刀的家丁正遠遠地看著楊德清五人在著風(fēng)雨之中緩慢的行走。
眼看著五人越走越遠,就要消失在視野中。
陳寧有些著急的問道:“大人,要不要屬下派人將他們截住,安排一個罪,借此斬草除根?”
“不用,派兩個人跟著就行?!焙┯固种浦沟馈?p> 陳寧很是不解的問道:“大人,為什么不斬草除根?”
胡惟庸瞥了一眼道。
“案子已經(jīng)定下來了,他們翻不了案,這事就此了了!回去?!?p> 陳寧點了點頭應(yīng)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