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加索山脈。
漆黑無比的甬洞中,一行人手攀繩索順著洞壁飛速下滑。
火把只能照亮極為有限的空間,下方無盡的黝黑讓眾人的心都落入谷底。
“大姐頭!潭水退得太快了!有蹊蹺,我們得減速!”博羅大吼道。
“老博,你聲音小點,耳朵給我震稀碎!”上方另一名漢子不滿道。
“阿七,老博,你們都別說話,大家注意減速!”在最下方的瑞吉兒迅速說道。
一行人得到指令后張開雙腳撐在洞壁上,整個隊伍下滑的速度頓時驟減。
黑暗的甬洞里,金光再度涌現(xiàn)。
“小心回流,閉氣!”瑞吉兒急忙大喊。
下一刻,洶涌的水流從地底奔襲而來,頓時貫穿了整個隊伍。
眾人撐著石壁盡量固定住身體不被水流沖向地面,兩分多鐘的窒息讓他們的眼球布滿了血絲,臉龐也變得通紅。
等到水流再次退去時,這群來自翡冷翠的圣器獵人已經(jīng)開始疲憊。
“沒想到我小七爺最后歸宿是憋死在動來動去的水里”阿七邊吐水邊咳嗽著自嘲。“這下算是栽溝里了”
“阿七,撐不住你就去上面等我們,大伙也是,不行就撤,別硬撐”瑞吉兒抬頭對他們說道。
“大姐頭,我也栽溝里了嘿嘿……”班克羅夫特?fù)沃鴥蛇叺皖^賤兮兮地笑道。從他的視角看去,正好可以看到瑞吉兒被打濕的胸口,的確是白皙而深邃的溝,跟此處深潭甬洞有得一比。
“滾!小心眼珠子掉溝里”瑞吉兒沒好氣道,一行人頓時嘻嘻哈哈吵作一團,氣氛也不再如剛才一樣沉重。
“得加快速度了”女人看著金光消逝的地下沉聲道。
一行人再度攀住繩索下降。
也不知過了多久,火把已經(jīng)熄滅,眾人在黑暗里摸索前進,甬洞不再是豎著深不見底的一條,而是開始往上往左往右扭曲起來,而且洞壁也變得光滑無比,如同鏡面一般,想必正是如此才能將金光折射出去。
期間金光定時涌現(xiàn),潭水也會緊接其后涌出或者退去,在退出一位體力不支的同伴后,眾人從甬洞墜落入一處巨大的空洞中。
厚厚的水膜包裹著穹頂,一層如同實質(zhì)的金光將水膜同巨大空間分隔開來,金光從地下空間的正中心發(fā)出,伴隨著的是實質(zhì)金光擴張,將潭水從甬洞中擠出。
而這金光卻不阻隔人類,瑞吉兒從水膜中游過,隨后輕而易舉的進入了巨大空間內(nèi),神圣的金光如同一場溫暖的沐浴。
當(dāng)眾人費盡力氣站在了地底上仰望四周時,入眼是正方形的巨大平臺和金色半圓的穹頂,一種空間封閉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這里位于高加索山的腹部,千米深的地底,如果死在這里,連尸骨都無法被人發(fā)現(xiàn)。
“快!把圣器取走,這里的氧氣支撐不住我們在這里大肆活動。”瑞吉兒帶人朝平臺正中心走去。
平臺上每一塊不知什么材質(zhì)的磚塊上都刻著獨特的圣經(jīng)符號。
平臺的正中心立著三棱柱樣式的暗紫巨形石板,一塊石板上鑲嵌著暗金色的十字六角棺,修長的金棺尺寸比例都完美無暇,只是對于人類來說有些過于龐大。
金棺上有顯目的十字凹痕,一對篆刻出的羽翼從十字架兩側(cè)蜿蜒舒展蓋住整塊棺面,顯得肅穆而又神圣。
頻頻閃爍的金光正是從這口鑲嵌在石板上的金棺中發(fā)出。
瑞吉兒摩挲著石板的材質(zhì)喃喃自語道。
“嘶,居然是葡萄礦!”
“這應(yīng)該是……圣經(jīng)上描述的……約柜…呀!”博羅仔細的觀察著暗金長棺說道。
當(dāng)世的三大圣器事實上只有雪熱的朗基努斯之槍是真實存在的,其余的約柜與圣杯都只是人們依據(jù)朗基努斯之槍猜測出來的結(jié)果。
“那我們趕緊把它撬下來!”班克羅夫特從背包里摸索出一把撬棍狠狠的插入暗金長棺和石板的縫隙中。
金光顫抖,瑞吉兒皺眉,立刻阻止了班克羅夫特魯莽的行為,三棱柱的另外兩面石板上分別繪著天使圍繞以及上帝調(diào)遣騎士的圖案。
“這是什么……含義?”瑞吉兒思索不定,博羅揉搓著臉頰上的胡渣回憶道?!案鶕?jù)我一個黑市上的朋友說,卡維啟的魔種爆發(fā)就跟一種奇異的葡萄礦石板有關(guān)”
瑞吉兒于是問道?!笆沁@種石板嗎?”
“不,我有幸見過我朋友收藏的石板碎片,那是純度極高的葡萄礦石,這三塊石板雖然也是葡萄礦,但是純度并不高”
博羅如是說道,眾人再次將視線放到兩塊高大的普通石板上,顯然此處的刻繪和石板都與卡維啟不同。
金光再度迸顯,班克羅夫特加大了撬動暗金長棺的力度,眾人也都掏出工具幫忙,不一會兒,石板和長棺就出現(xiàn)了松動。
瑞吉覺得總有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整座平臺和石板上的刻繪都有種說不出的神奧,每當(dāng)金光出現(xiàn)前,平臺都會有極為輕微的震動。
“大姐頭,我們撬開了!”班克羅夫特抬手示意站在另兩處石板前的瑞吉兒。
只見干瘦漢子話音剛落,暗金色的十字六角棺已經(jīng)被撬開了一角,想來這件名為“約柜”的圣器十分沉重,竟然依舊靠另一角支撐住鑲嵌的狀態(tài)。
瑞吉兒大喜,正要走過去查看“約柜”藏在鑲嵌縫隙里的側(cè)面細節(jié),下一刻她的余光忽然注視到繪刻石板開始滲出一絲絲紫色的濃稠液體。
然而整座平臺隨之而來的劇烈震動驚醒了沉浸于喜悅中的眾人,緊接著刺目的金光瞬間剝離了眾人的感知。
在眾人看不到的三棱柱后方,兩扇暗紫石門緩緩被推開,一雙慘白色的機械利爪扣住石板的邊緣,紫霧與金光瘋狂摩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惡魔的哀嚎與天使的悲哭同時響徹在整座封閉空間中。
瑞吉兒強忍著頭腦中因金光帶來的暈眩,她看到那雙足有半人高的慘白利爪,頓時眼瞼狂跳。
“人!類!且慢!”
“我等是萬全的主賜予人世的塵封之禮,只需將約柜鑲回原處,我便允諾你永世的歡愉!”古老而低沉的滄桑話語從石門的縫隙中擠出。
濃稠的紫霧在門縫前消融,石門上刻繪的天使全都閉上了眼睛,又有一雙略小的機械手探了出來,隨后是第三雙,第四雙……
與石板接觸的約柜仍在釋放圣光,瑞吉兒聽到門后存在傳出的聲音和門縫上已經(jīng)布滿的機械手,一股冷意直躥頭頂,雪崩一樣的未知恐懼和壓迫感讓女人窒息不已。
班克羅夫特兢兢戰(zhàn)戰(zhàn)就要抬起約柜將它鑲回石板中,可恍然他回過神,眼神變得清醒而果決,他說:“大姐頭,別聽他的話,他是惡魔!”
緊接著,班克羅夫特招呼其余人合力去將約柜抬動,博羅在一旁扶著發(fā)暈發(fā)脹的腦袋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氣,他的臉色越來越紅潤,嘴唇卻開始發(fā)白。
“不對,不對,哪里錯了”博羅呢喃著要去推開使上全身力氣搬動約柜的班克羅夫特。
“老博,滾一邊去,別礙事,那個是被圣器封印的魔鬼,它說的話不能信的”班克羅夫特皺眉道。
一行人暈乎乎的聽從班克羅夫特的指揮將沉重的暗金約柜從石板上完全剝落,剎那間,約柜不再發(fā)光,眾人只覺得原本千斤的重量,頓時驟減。
等到瑞吉兒反應(yīng)過來呵斥同伴已經(jīng)來不及了,在場的眾人瞳孔猛縮,連呼吸也停了下來。
沒有了金光持續(xù)成型光罩,光罩一點點被腐蝕,潭水順著缺口灌入,很快就能淹沒整座平臺。
兩扇石門緩緩摩擦著地面,火花四濺,紫霧如歡躍的蛆蟲從黑暗中蠕動出來,那雙慘白的機械手其余部分也逐漸展露在眾人眼前。
手腕、銘紋繁雜的小臂、未知金屬質(zhì)感而又肌肉感飽滿的大臂、造型狂放的肩甲。
此刻在眾人眼前呈現(xiàn)的,已經(jīng)完完全全不能用野獸出籠來形容了,而是惡鬼從地獄中爬出,慘白色的烈火舔舐著地面。
而數(shù)十個略小的類人機械生物已經(jīng)涌出,還有數(shù)不清的魔種爬蟲。
班克羅夫特驚慌后退,連摔倒也不自知,那些爬蟲已經(jīng)爬到了他的褲腿上,干瘦漢子被嚇得抽動身子,他難以相信的大吼:“不可能,不可能,被騙了,我們被騙了……”
絕望的氣息漫延開來,還未走出石門的惡魔低笑難以抑制。
下一刻。
一襲束腰白色戰(zhàn)服的人影從穹頂落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眾人前,手中長劍抖動,寒光在魔種爬蟲浪潮中開出一條道來。
他借勢來到約柜前,一手推開約柜的棺蓋,另一腳踏上棺壁,將暗金長棺翹起,長劍插在下方將其勾住抬起,最后一掌將長棺拍入石板,金光頓生。
石門開始合攏,慘白騎士怒吼,它被卡住半邊的魁梧身軀,無數(shù)的紫氣涌入它的核心,全身上下的甲片開合,仿佛有無窮的力量在此刻從它手臂傳出,石門竟無法合上半分。
于是魔種大軍從被慘白騎士推開的縫隙中呼嘯而來。
身著白色束腰戰(zhàn)服之人正是先前下山的李裘白。
李裘白怒吼道:“喂!別發(fā)呆!要么幫忙要么滾!”
瑞吉兒一行人聞言清醒過來不少,看著如同巨浪來襲般的魔種,腳下的水面也在慢慢升高。
瑞吉兒面色鐵青,事態(tài)在朝著不可預(yù)料的方向發(fā)展,他們此次行動帶來的后果將難以想象,翡冷翠教皇庭以收復(fù)圣器為由釋放魔種封印。
“早該想到的!該死!”瑞吉兒咒罵道。圣器自然是用來壓制天啟的封印。
那個老頭的地圖沒錯,可錯就錯在他的地圖是真的,做了這么多年的冒險家,連瑞吉兒也覺得來取圣器的路上太過順利,地心深處滿口胡言的狡詐惡魔,它掐死了堅定的神學(xué)者不能聽從惡魔的指揮。
一切的一切都細思極恐,仿佛有一雙手在背后推動整個事件的發(fā)生。
可現(xiàn)在的狀況已經(jīng)容不得瑞吉爾靜下心來思索,她只能帶著隊友和撲上來的魔種搏殺在一起。
李裘白一手握住棺蓋,眼角余光盯著四周圍上前的魔種,另一只手持劍游離在周身,不讓這些丑陋的爬蟲靠近,這些只是帶有腐蝕性的爆炸蟲子,在它爬到身體上爆成紫色汁液前把它砍斷就不會有事。
真正棘手的是在遠處的那些慘白騎士的手下,高級魔種。
除了比人類更強之外與人類沒有任何區(qū)別,更何況它們還穿著機械甲胄,完全不是人類那種機械感十足的甲胄,而是泛著未知金屬光澤的生物機甲,圣經(jīng)上的文字被篆刻在它們的甲胄上,古老而又神秘。
它們靜默的盯著揮劍不停的李裘白以及他手中的半個約柜,電子光眼泛著詭異的猩紅色。
李裘白拖著比他高出半身的半個約柜緩緩向石板靠近。
趁李裘白揮劍間隙,那些白影剎那間襲來。
一只利爪猛地探出刺向青年的腦袋,卻被他反手握劍用護手卡住,只是對方是魔種,而且還附著了甲胄,力量方面李裘白自認(rèn)不如,隨后他迅速拉開距離。
剛才那一記襲擊已經(jīng)讓他的手臂發(fā)麻難忍,李裘白撇了撇同樣陷入困境瑞吉兒等人,那邊已經(jīng)有幾人倒在了血泊中,李裘白勾了勾嘴角,血泊里倒是有個熟悉面孔,是那晚阻止干瘦漢子再度對他開槍的瑞吉兒,金發(fā)粉眼,粘上血絲的臉龐有種妖異的美。
石門中的慘白騎士再度用滲人的低語開口道:“人類的勇士,汝等已然陷入吾之眷族之圍剿,僅憑汝等之氣力,反抗吾主之禮贊已成虛妄”
包圍住眾人的蒼白甲胄魔種聽到它們王的話語頓時停下進攻的勢頭。
“不若取下約柜,吾以天啟之名起誓必護汝等周全,汝等亦可坐擁圣器成為人族的天之驕子”
青年將棺蓋豎在身邊,順手摸出一張符箓,符箓上以紫線勾勒著奇異的符文,李裘白環(huán)視一周,五名高大的蒼白魔種將他圍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被撐開的石板門縫還在源源不斷的走出奇形怪狀的魔種。
“貌似這次好像惹到了一個不小的麻煩啊……”
李裘白心想道。
“汝,解開吾之封印!權(quán)力,富貴,力量,吾皆可賜予汝”慘白騎士怒吼。
李裘白沉默。
“持棺之人,汝之同伴危在旦夕……”
青年的眼里看不到一絲感情,他毫無波動地?fù)u頭說道:“君子不救,不救該死之人”隨后李裘白豎起雙指。
只見他嘴角勾起低聲喊道:“高堂明鏡!”
瞬間,如同折鏡般凸凹不平的空明烈火從青年的左臂狂暴地蜂擁燃起,他把長劍換到左手,烈火頓時漫延至劍身。
這是李裘白的天賦技能,世界上有很多和李裘白一樣的人,天生自帶一種可控的力量,不過相比起魔導(dǎo)士,這種天賦還是要略微遜色一些。
任何力量都需要媒介,魔導(dǎo)士就是葡萄礦里的魔力和魔法的媒介,也就是所謂的中轉(zhuǎn)站。
但是天賦不同,它的力量需要代價,由于沒有來源,而媒介兩端需要平衡,天賦者通常伴有先天性缺陷。
不過李裘白沒有生理缺陷,他的天賦是一篇大夏的古詩,每個字、詞、語都可以成為他掌中燃燒的烈火,直到燃燒殆盡之前會賦予他短暫的強大力量。
然而就是這樣強大的天賦,卻讓他無形中活成了一根蠟燭,每燃燒一次,都會少去一截。
當(dāng)整篇詩歌用完時,就是他李裘白的死期。
“沒想到會在這里丟字,算了,也是我活該,倒這趟渾水”火焰通明,如一副盔甲附著在青年身上,他執(zhí)著火焰長劍,一手將約柜舉起。
這一刻,他的身影在所有的魔種眼里燃燒,見他膽敢違抗王的旨意,所有的高階甲胄魔種頓時暴起。
“逆命的猥賤者!”怒吼聲響徹整個地底。
李裘白身形如綾羅綢緞般飄搖不定,手中火焰長劍揮舞間,就有甲胄被破開。劍光和殘影交襯,沉重約柜在他手里仿佛毫無重量,被當(dāng)普通盾牌一樣格擋襲來的攻擊。
他在高大的蒼白魔鬼的腳下穿梭,帶起連串的火光,染火的劍刃所到之處無不斷裂,魔種的藍色血液飛濺,奇異金屬打造的堅硬甲胄被斬落成七零八碎。
戰(zhàn)斗只發(fā)生在一瞬間,李裘白重重吐出一口白氣,高溫水霧從他身上絲絲縷縷的逸出,劍刃上的火焰還在燃燒,五只蒼白魔種已經(jīng)倒在平臺上抽搐著鐵軀。
只見一襲挺拔的白衣青年拖曳著修長的暗金棺蓋穿過一堆匍匐的魔物走向紫霧籠罩的三棱柱。
李裘白把約柜合二為一,金光再度浮現(xiàn),如波浪般擴散,所經(jīng)魔種無不潰散,那魁梧的慘白騎士在不甘地痛嚎中被合攏的石門夾斷一只胳膊。
“不!!”這位慘白騎士為了今日的逃離做足了準(zhǔn)備。先是耗費數(shù)十年讓魔種引誘高加索山脈中的樵夫,再用紫霧控制他們的心智,畫出圣器的藏寶圖,等到圣器被削弱力量的時刻,將那些渴求強大的人類迎來,借助他們之手,來取下約柜,解開封印。
可惜,遇到了游歷至此的李裘白。
修長而壯碩金屬的利爪轟然墜地,上面環(huán)繞篆刻的銘紋此刻接觸金光后明亮不熄。
慘白騎士突然沉聲怒道:“人類,報上汝之名號”
李裘白淡漠的看著那支小隊最后一人,那個干瘦漢子班克羅夫特已經(jīng)被腐蝕蟲子炸的體無完膚,渾身上下被腐蝕出大大小小的肉坑。
“待吾君臨,必以汝血,分啖眾將!”
李裘白把劍收入鞘中,聳肩兩下表示聽到了,然后他準(zhǔn)備離開此地了,就通過這群異鄉(xiāng)圣器獵人留下的繩索。
路過干瘦漢子的時候,干瘦漢子奄奄一息地哀求道:“求你…給我個痛快”
李裘白從他身上摸索出火銃,蹲下身看著他的眼睛,半餉,白色戰(zhàn)服的青年站起身,抬手開槍。
火藥灰彌漫,火銃被隨手丟下。
李裘白說道:“那一槍,還給你”
隨后整片空間隨著李裘白的離開再度變得寂靜無比,唯有這段時間被削弱的約柜在綻放著不穩(wěn)定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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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苑帝都,布雷特頓城堡。
狹斐爾剛從睡眠中醒來,一位管家打開門鎖走進來,管家將一封書信雙手交付給狹斐爾。
狹斐爾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封雪熱的親筆信件,信上讓狹斐爾去找王城大管家佛萊徹司·貴,春莉莎身邊的貴叔,然后狹斐爾把信交給他,他就會明白。
狹斐爾沐浴后換上仆人準(zhǔn)備好的衣服,他登上扈從嚴(yán)守的馬車前往王城。
初冬的暖陽下,雪被消融的極快。
狹斐爾在仆人的引路下見到了正在調(diào)劑王城人員的貴叔。
老人臉頰上被忍冬花荊棘劃出的大小傷口都已經(jīng)愈合,他見到狹斐爾和藹微笑,仿佛是料到了少年的到來。
狹斐爾將雪熱的來信交給貴叔,貴叔看完信的內(nèi)容后對狹斐爾說明了一些大夏之行的安排,聽貴叔說春莉莎一直守在斷臂的香葵身邊,所以狹斐爾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隨后老人帶著狹斐爾前往埃德隆陛下的寢宮,一路上,狹斐爾看到來來往往都是唉聲嘆氣返回的醫(yī)師。
狹斐爾看向同行的貴叔問道:“佛萊徹司先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貴叔搖搖頭,嘆息沉聲道:“陛下的病情突然惡化,以往有些醫(yī)師還可以抑制一下病發(fā),現(xiàn)在……”
狹斐爾聞言不再過問,貴叔帶著他經(jīng)過一番盤查和詢問來到埃德隆的床榻前。
若不是狹斐爾知道白苑只有埃德隆可以躺在這張床上,他都要以為有人假冒了埃德隆。
床榻上的男人氣若游絲,面頰凹陷,嘴唇烏黑發(fā)紫,滿頭金發(fā)披散在床榻上,只是那雙淡金色的眼睛依舊平靜如水。
埃德隆淡淡笑著說:“是那位王座嗎?”
貴叔俯身輕聲道:“是的,陛下”
于是埃德隆在貴叔的攙扶下坐起身來,他看到膚色蒼白的黑發(fā)少年時略微有些詫異。
“咳……咳咳”
“沒想到差點亡我國者,還是如此年紀(jì)”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埃德隆在“英雄”二字上略有停頓,話語中帶著嘆息,不過他很快就恢復(fù)如常。
“既然雪熱相信你,那孤就把春莉莎托付給你了”
埃德隆偏過身對貴叔說道:“佛萊徹司,帶他去吧”
在骨瘦如柴的金發(fā)男人的注視下,狹斐爾跟著貴叔走出寢宮,直到狹斐爾消失在轉(zhuǎn)角,埃德隆才說了句“感謝”,這個自稱“孤”的國王躺下后望著雕花鑲玉的穹頂藻井,沒來由感到一股寂寞,為了這次和黑月鐵騎之主的會面,他特意支走了身邊所有人,包括查娜。
“白苑在孤的手里亡國,是孤的錯……”
王城內(nèi)。
貴叔帶著狹斐爾來到地牢,出示證明后,狹斐爾跟著貴叔走了進去,他們來到牢房最里面的一間。
牢籠內(nèi),一位衣衫襤褸的男子盤坐在角落,聽到有人走動,他半抬頭睜開眼睛,看清來人后,他扶著下巴思索不定,最后果斷放棄,他低聲笑道:“佛萊徹司,這位是?”
貴叔不動聲色,如老僧入定,他在路上已經(jīng)將白苑的眾多事宜都對狹斐爾訴說清楚。
狹斐爾無視此人凌亂的頭發(fā)和不曾修剪的胡須,他將男人的面孔和記憶里的白苑檔案對比,然后他淡淡說道:“斐溟家族長子,特帕里克賈”
特帕里克賈一怔,他玩味的看向這位削瘦的黑發(fā)藍瞳少年笑問道:“你是哪位?”
狹斐爾站在過道掛著的煤油燈下,昏黃的燈光將少年的影子聚成腳下的一團,零碎黑發(fā)下那雙眼睛幽藍如火。
“我叫狹斐爾·鐸澤”
特帕里克賈把這個繞口的名字在口中呢喃幾遍,片刻后他猛的抬頭震驚的看向削瘦的男孩說道:“你……是那個被賜死的黑月鐵騎王座,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當(dāng)時在王城前的混戰(zhàn)中,他和另外一位很快就被西風(fēng)騎士抓了起來并押走,所以并未看到后面雪熱與斐溟騎兵隊長的決斗,也沒有看到雪熱槍指狹斐爾。
然后特帕里克賈搖頭又點頭道:“不對不對…白苑被洛普蘭攻陷了對吧?所以你是來救我的?”
狹斐爾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家伙的腦回路如此別致,讓他一時不知道怎么說下去。
少年隨即說道:“是的,特帕里克賈先生,洛普蘭歡迎你的回歸”
“凱文先生來了嗎?”特帕里克賈有些激動,鐐銬和鎖鏈碰撞發(fā)出聲響。
狹斐爾眉頭一皺,他沒想到特帕里克賈幕后的指使者是凱文,凱文是黑月鐵騎里的左派代表,曾經(jīng)也在狹斐爾手下戰(zhàn)斗過,后面他加入了阿爾修斯的陣營。
對于阿爾修斯這個人,狹斐爾不好評價,只感覺他像只頗有野心的狼,不愿屈服于現(xiàn)實,可惜現(xiàn)實就是事實。
狹斐爾沉聲道:“他沒來,畢竟城沒破”
隨后狹斐跟著貴叔走到另一間牢房,完全不顧后方特帕里克賈意識到被耍了后的無能狂怒。
再次停步,少年面前的牢房里席地坐有一位穿著斗篷的神秘人,貴叔呼喊他,他也不聞不問,而當(dāng)狹斐爾一開口,那名斗篷神秘人就抬起頭,露出斗篷下的面孔。
狹斐爾問道:“魔龍就是他召喚出來的嗎?”
貴叔點了點頭說道:“根據(jù)對特帕里克賈的審訊,此人是洛普蘭派來協(xié)助他的使徒大人”
“使……徒?”狹斐爾喃喃低語,他從未在洛普蘭聽過這個職務(wù)。
牢獄里的那人皮膚灰白而松弛,瞳孔是灰色的,淡淡的枯藍色條紋如同刻在他的臉頰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露出藍色切口的灰皮琥珀。
狹斐爾只覺得心口傳來一陣鼓動。
斗篷神秘人盤坐在陰影中仰視那雙幽藍的雙目,他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思,詫異和驚悚在他的面部游弋,伴隨著他瞳孔猛縮,鎖鏈突然繃直,嘩啦啦作響,他奮力的前撲,臉上紋路發(fā)著淡光。
他如魔種般無聲地咆哮,只因面前的少年給他帶來了一種熟悉的恐懼感,他在那一瞬間反應(yīng)過來,這正是他來到這個異世要找的答案,很快,鎖鏈無力的散落在地上,他雙膝跪地,斗篷蓋住了他折斷的腿骨。
“王,請原諒我的失禮”他匍匐的顫聲道?!霸從鲇虻淖用瘛?p> 狹斐爾聞言恍惚,他垂下眸子。
少年側(cè)過身站在影子里,不愿接受這忽如其來奉上的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