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直到天色較暗才慢慢弱了下來。
此起彼伏的狼嚎也跟著弱了聲勢,這場聲浪比賽表現(xiàn)突出的當(dāng)為藏狗洛洛,第二名是雪橇犬刀子,其他吼出的狼嚎都不太像樣。最拙劣的是陳凡,也許是幼年期的聲帶還在發(fā)育,他的嗓子拉不長,和燒開的水壺沒什么兩樣。
兩名店員開鎖進了門,劉姐抵著門讓阿飛進來,抖抖雨傘在地毯蹭了幾下,第一時間就跑去檢查狗狗們的飯盆和水碗。
阿飛從后房抬出了一袋20公斤重的生肉糜,同時另只手拎出了案板,就擺在大廳的地上開始鼓搗晚餐,當(dāng)然,是給狗子們準(zhǔn)備的。
劉姐也熟練地揭開廚房慢煮的湯鍋,里面是成堆的胡蘿卜塊,筷子插出了幾個洞,她把熱水倒掉,冒著熱氣的胡蘿卜被木棍來回碾壓,直到成了糊糊狀,放上一袋冰塊,加速冷卻的反應(yīng)。
生肉糜的原料是雞胸肉。胡蘿卜糊也涼得差不多了。劉姐上前把搖尾等候的狗子解放出來,一個個在她的拍手示意中,一字排開,叫都沒叫一聲。
陳凡就在阿飛的背后觀看這一幕,已經(jīng)重復(fù)了好幾天了,每天例行兩次。平均消耗40公斤的肉糜和10公斤的胡蘿卜,有時是南瓜糊。
空置的飯盆依次從籠子取出,擺放在狗面前。包括刀子和旺旺在內(nèi),沒有一只不聽話,劉姐好似一個指揮家,伸出左手握拳,十八只狗都齊齊抬出右腳,和她接連擊掌;伸出右手倒翻,所有狗通通仰面倒地,等待劉姐拍打它們的肚皮。
阿飛見狀打趣道:“好家伙!可以參軍了都。”
他彎腰,耐心地徒手抓勻一團肉糜,壓進鋁制的飯盆。他已經(jīng)鍛煉出了重量感應(yīng),不用量稱,十八個飯盆都是剛好兩斤的肉,再表層涂抹均勻蘿卜糊,簡單的大餐便制作完成了。
劉姐卻在這時背負(fù)雙手,在唾沫留了一地的狗子們周遭巡邏,轉(zhuǎn)了三圈,她才滿意地笑了,打了個響指喊道:“開飯!”
所有狗瘋狂搖尾,沖過去吞咽盆子里的肉,尖牙咔嚓聲和肉糜擠壓聲交織在店內(nèi),劉姐歪頭聽著,嘴角浮現(xiàn)一抹笑意。
陳凡當(dāng)了觀眾,他這下確定了,如此這般的食物消耗,這個不大的寵物店一定是賠本經(jīng)營。像一般的寵物店,哪能供養(yǎng)那么多大狗,哪能不間斷提供新鮮的生肉。
他不由佩服劉姐他們,還有未曾露面的老板,這會兒開始思量著一些奇怪的策略了,初衷要得同時利好寵物店和自己的同類。
“阿飛,”劉姐忽然注意到了阿飛背后的小黑狗,直接抱起了它。
“衰仔么?”阿飛反應(yīng)過來,說道:“我沒忘,現(xiàn)在就給它測試下腦子?”
劉姐點頭,修長的手指揉揉懷里小家伙的肚皮,撓得它吐出小舌頭,小腦袋瓜子往懷里蹭。
劉姐翻遍動物百科,甚至檢查了維基和國外犬類教育網(wǎng)的目錄,都沒找到這條小黑狗的犬種名稱,最接近的是起源于哈薩克斯坦地區(qū)的中亞牧羊犬,短毛類型,是游牧民族數(shù)百年一直用來保護牲畜的犬種,曾經(jīng)在蘇聯(lián)的地下斗犬賽聲名狼藉,因為性情很難培養(yǎng)出色,有咬死過獵犬的先例,若不及時做好社會化訓(xùn)練,這座城市絕對容納不下它。
但懷里這條家伙的耳朵很靈活,不似中亞牧羊犬的垂耳笨拙不堪,能立起來;它的骨量比同期幼年中亞犬稍小一些,圓形足大抵一致,但爪趾遠(yuǎn)比中亞犬尖利。頭骨的寬度也比中亞略窄。
這種中東地區(qū)的牧羊犬是超大型犬類,一般只在華國的東北地區(qū)散養(yǎng),肩高最高能到八十厘米,體重可達(dá)八十公斤,這種1:1的巨獸要是成長至完全體,已經(jīng)足夠造成對成年男性的生命威脅了。
還有一些細(xì)微的不同,所以劉姐初期認(rèn)為,陳凡應(yīng)該是有中亞犬的血脈,以及部分狼類血統(tǒng),像是某個斗狗的窩點為了培育優(yōu)秀重量級斗犬而雜交出來的犧牲品——以后要么成長為一只性情紊亂的巨型犬,無法被馴服,要么其成長的上限將會遠(yuǎn)超所有人的認(rèn)知。
很快,兩盅骰子和一卷透明膠帶,被阿飛從抽屜里取了出來。
劉姐拍拍衰仔屁股放它下來,招手看向所有的大狗,示意它們鉆回籠子。
所有飯盆都空蕩蕩的,食物已經(jīng)消滅干凈。刀子和大白意猶未盡,還想吃,劉姐早就猜到了,把剩下來的肉糜丟在地上,讓它們兩只吃干凈。
等到狗子們都乖乖地回到籠子,阿飛拿掃帚掃干凈殘渣,并拿吸塵機清除狗毛,大廳的瓷磚再度煥然一新。
“經(jīng)驗告訴我,這只狗若去做智商測試,和邊境牧羊犬不相上下。”
阿飛想起前幾日的經(jīng)歷,知道這狗的靈性有多么恐怖。
“哦?”劉姐笑道,“直覺告訴我,他比小孩還聰明?!?p> 陳凡迎來兩人期待的眼神,內(nèi)心早已笑岔氣了。
尼瑪,我好歹也是成年人,你倆侮辱誰呢!看我一會兒怎么支招,嚇不死你們。
陳凡就乖乖坐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兩個勤勤懇懇的店員圍著它蹲下去,滿臉神秘地架好兩個紅色的骰盅,掀開兩邊蓋子,左邊放了塊狗糧,右邊什么也沒放。阿飛裝好蓋子后,一手握住一個,交叉著位置搖晃。
“當(dāng)當(dāng)!”
劉姐伸出食指摸摸衰仔的鼻子,“衰仔,你猜哪邊有吃的,猜對了有獎喔!”
哪知衰仔看都不看地上的紅蓋子,轉(zhuǎn)過身屁股對著二人。
并抬腳撓了撓癢。
一直到二人失去了耐心,衰仔才背對他們,懶懶地叫一聲,站起來一記后踢腿,蹬翻了左邊的骰盅。
狗糧顆粒旋轉(zhuǎn)著飛到阿飛的人字拖,衰仔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輕輕一口咬住,而且嫌棄狗糧臟了,扭頭走到劉姐的腳邊,嘴巴擦了擦她的褲腳,最后才細(xì)嚼慢咽,吃掉了狗糧。
“……”劉姐。
哼哼,我這下不止擺明了瞧不起小伎倆,還給你們展示了作為未來狗王的矜持,誰不愛干凈?反正不是我!
阿飛說不出話,劉姐卻回過神來,親自擺好骰盅,這下難度提升了,她摸出五塊口糧,左邊放上兩塊,右邊放上三塊,然后同時裝上蓋子,在衰仔面前晃出了殘影,食物擊撞內(nèi)壁產(chǎn)生了輕微的聲響。
阿飛眼睛都被晃花了,看著地上兩個紅蓋子,竟然快要認(rèn)不出哪邊藏著更多的食物。
他額頭冒出冷汗,見到劉姐好不容易停止了攻勢,不由噘嘴。
這好像沒人能看出來吧……
而衰仔,此時又背對了他們,落寞地透過玻璃門,看向雨幕中的夕陽。
這難道就是人格的侮辱么?
陳凡感慨做狗的艱難,又閃電般地使出后踢腿。
這回不是踢左邊還是踢右邊了,而是兩腿騰空,瞬間踢翻了所有蓋子。
五顆口糧暴露空氣之中,陳凡吞一個,便叫一聲,最后打量著沉默的二人,趴在地上閉目養(yǎng)神,等待下一關(guān)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