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樹林中輕霧團繞。地上的草已經(jīng)脫去綠衣裳，白霜鋪在樹上，喬木上，灌木上，地上。這片屬于林業(yè)社針葉林存在這兒很多年了，地上的土層是厚厚的腐葉，踩在上面軟軟的。輕霧是散開的，似某種聯(lián)系，似某種分離，是仙子的衣裳來去無蹤影，是謎團來回纏亂心神。
顏老師的鬼步和顏如玉走倆步挪三步的老太步，真是不協(xié)調(diào)的散步的背影，卻不可思議的達到另類的悠閑自在組合。
紅房子前的空地上，好像多了個不認識的籃球教練，激烈的倆隊你推我搡的籃球隊，搶個熱鬧，章法還未成型。
泠棽沒有心思加進去打一個。他得找街上臨時支的補鞋攤的方爺爺。他每半個月就要廢掉一雙鞋，這昨天張大嘴的鞋得補補。
方爺爺七十多歲，經(jīng)常給他補，是老雇主了。方爺爺經(jīng)常說，現(xiàn)在的人真叫個浪費，鞋還好著呢，扔垃圾堆的不計其數(shù)。他可喜歡泠棽了，夸他是個勤儉的孩子。
這里插一句。玨黃橋是個大拱橋，橋下沿河廊是唱揚戲盛行的地。有很多孩子會在那找個地，唱上一段，會得到社區(qū)準備的揚戲人物的小面具或一幅揚戲人物畫。這些都是顏老師挑選，當?shù)匦∨笥褎?chuàng)作優(yōu)秀的作品。小朋友參與的積極性很高，這些都有臨攤吃食支付功能，在孩子眼中就是掙零花錢一樣的。
泠棽也有不少，他集這些是拿來抵消方爺爺補鞋資。這里交代一句。顏老師來了，第一次在“當然有勁”主題會上演講，就是這學生唱戲支付構(gòu)想，小孫爺爺那些有時間有心出力的老人，拄著拐杖向鎮(zhèn)政府提的意見。這項目實踐了快6年了，非常得孩子們的心。稍大點的孩子也開始關心“當然有勁”主題會，特別是泠棽，經(jīng)常去旁聽。
今天，他家里集得這些都用完了。這不，只好早早去玨黃橋下準備找個地開唱掙個小面具。這個地可是當初紅房子名震玨黃鎮(zhèn)開始的地方。認識泠棽的人也不老少，想聽上一段后走的人大有人在。但是，現(xiàn)在旅游團帶的全國各地的人，還有些官員考察學習的人，他這個形象，有點搶眼。
這不，騶小騶一看他那個臉，淤青的樣，嚇了一跳。細看看，不礙事。直接給他一個小面具，讓他臉青退了，再來補唱一次，算預付的。
方爺爺?shù)臄偸桥R時的，夾在周騶餅店和李家的福扐笤帚店之間的巷口處。巷子往里，還有豆?jié){攤，芝麻糊攤，酸梅汁攤，都是臨時攤，到社區(qū)騶小騶那報備一下就可以支個攤。在往北，就連到現(xiàn)代商業(yè)街了。
方爺爺曾是退伍兵。有很多當兵的故事，經(jīng)常邊補鞋邊講。他的故事真實性強些，與孫老太爺?shù)睦寺南胂蟮奶诫U故事不一樣。他的故事充滿了在野外生存技巧，常常是不同的主角，而且活不過三集，離死亡很近。他們職業(yè)雖然是士兵，死因卻不是戰(zhàn)爭，很可呢是鼠疫，障氣，蘑菇，礦石等等，意想不到的離奇。
“好大一個勛章呀”方爺爺瞇著眼，看了看，贊同他的勇氣?！澳泻⒕蛻撨@樣長大?！?p> “只是我不明白了。我鄉(xiāng)下娃打架也不常打臉，難道是城里娃比我們鄉(xiāng)下娃還野？來給我講講過程?！?p> “瞧你說的，我還是打架的孩子么。這打籃球的?！便鰲擦ⅠR把那場籃球細無巨細一一道來，把他投的最后一球特意講得分外精彩。
“我們娃厲害，來個酸梅汁，明天立冬。”今個是錢糌鏨替他爺支酸梅汁攤，是個爽快人40歲的大叔。
“我就一個小面具，只能補鞋用?！便鰲簿芙^了。這種臨時攤都是可以用小面具支付的。
“就你今天講的這場籃球賽，也值這個酸梅汁，拿著算我請的。”
“不行，我不要?！便鰲矆詻Q著。
“得，錢糌鏨拿回去吧，不駁你面子。這小孩一直是這樣的，遵規(guī)則，死守著呢。”方爺爺笑瞇瞇地說。
錢糌鏨倒也不尷尬。收回酸梅汁?！拔蚁肫饋砹?，你就是泠棽吧，聽我家老爺子常提起。今年，我家女娃娃也講過，梁老師在課上?？淠??！?p> “可不是嗎？他可是得了個數(shù)學什么獎來的，領了個大洗衣機回家的。”方爺爺也來勁炫耀著。
泠棽被夸得臉熱熱的，幸虧他皮黑，通紅看不真切。聽著聽著，把臉慢慢朝墻面轉(zhuǎn)了去。倒不是經(jīng)不起夸，而是，他看到一個人，梁老師。
梁老師是個深度近視，戴了眼鏡，二十米開外的，看個人形，臉上的五官是看不真切的，自是不知道誰是誰。但是，這個巷子寬只有六、七米。那就難說。
別看到，別看到我。泠棽默默地想著，此時此刻我無比相信玄學，是最忠實的信徒，給我相信你的機會吧。
可是呀，梁老師看到了，來到他面前，細看他眉骨的淤青，皺著眉。
“怎么弄的？也沒弄藥膏涂涂……”
“血氣方剛的，是有血性….”
“可別忘了，你是從這出去的，到那學習去的，學業(yè)為重.....”
整整五分鐘，梁老師嘚嘚地說。
泠棽知道，梁老師是心疼他，怕他在一中吃虧，讓他專注學習。
連連說“是是是，保證下次不會了?！碑斎凰膊唤忉屖谴蚧@球弄的。解釋也沒用。在梁老師字典里除了學習，連體育課也是浪費生命，走路吃飯上廁所都應該帶著書本，那才是正確地學習態(tài)度。
經(jīng)梁老師一說，泠棽的傲氣全無。他想起了一件事。今早還沒看到李萍，李萍看到了會不會難過呀，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