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骰盅一前一后地揭開。
眾人的脖子伸得老長。
先是一齊看向周舍的手中,待看清點數(shù)之后又飛速地轉向蘇桐那面。
“如此,承讓了,周兄?!?p> 蘇桐拱手,微微一笑,收起了剛剛那副歇斯底里的賭徒模樣,重又變得謙和溫潤起來。
周舍此刻卻是連扯出個微笑都勉強,嗓子像是啞了似的,幾次開口,卻沒有聲音發(fā)出。
在賭這一途上,他也算是個老手了,其中輸贏奧妙,他也經(jīng)歷過,本不該如此。
可這幾日蘇桐帶他一起贏了許多,錢財在身前日日堆砌,讓周舍這般老手也迷了心智,不愿見好就收,只想下一局能贏更多。
這才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境地,多日在賭坊拼殺,如今一朝全付流水,還搭上了剛騙來的畫船小娘子的嫁妝。
怒急攻心,周舍一時臉色紅白交替,變換數(shù)次。
“周兄!”
蘇桐見他不說話,知道他是突然家財輸盡,接受不了這樣的變故。
“周兄不必在意,賭場之上有輸贏,原是再尋常不過的了。今日周兄雖然輸了,但明日未必就不能贏回來了?!?p> “這不也正是賭的魅力所在嗎,讓一貧如洗之人也能驟然家財萬貫。周兄莫要氣餒?!?p> 周舍定定地看著他,沙啞著嗓子說道。
“我…還沒有輸?!?p> “再來!”
“周兄你說笑了,坊內眾人都是見證,你已經(jīng)輸了,也沒有了賭資,如何能再來呢?”
蘇桐淡淡地問道。
“不,我還有,你不是想要那個小丫頭嗎?我們就賭她。”
周舍表情漸漸冷靜,眼底潛藏的熱忱卻絲毫不曾消退。
“不好,周兄,須知博戲雖好,卻也講求一個收發(fā)有度,如此一味發(fā)而不收,壞了本意,反而不美。何況周兄,你說她是你的摯愛。今日做賭注,無論輸贏,日后都是一道裂痕,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p> “周兄還請恕小弟今日不能再奉陪了?!?p> 周舍被蘇桐一番話有理有節(jié),說得半晌無言。
“你…你這是贏了就跑!你這是怕了!是怕我下一局勝過你,怕我把失去的都贏回來”
良久方才顫巍巍地開口。
“周兄今日失了方寸了,蘇某自然不是怕了,我們兄弟之間又何談贏了就跑四個字,你我輸贏何必見外?”
“這樣,各位做個見證,今日周兄有些低落,蘇某先帶他去喝兩杯,來日再請各位兄弟一起,還望各位兄弟海涵?!?p> “好。”
“蘇公子但去無妨!”
“蘇公子仁義!我們也不是不知理的人?!?p> 眾人再次哄鬧一團,都為今日能見了這樣大的梭哈式對決而感到興奮。
“周兄,我們走吧?!?p> 說完蘇桐也不避諱,上前一把勾住了周舍的肩頭,摟著失魂落魄的周舍就從賭坊的大門出去了。
“你待怎樣?”
出了大門,周舍的表情沒有半分合緩,仍是冷冷地開口。
“周兄難道是準備翻臉不認人?這可真教小弟寒心啊,天地可鑒,小弟對周兄那是一見如故,若非為了這賭王的名頭,如何會與周兄鬩墻?”
“當真是為了這虛名?”
周舍半信半疑。
“真的啊,周兄,你怎么能懷疑小弟,唉,小弟這不是來請你喝酒賠罪了嗎?”
“走,我瞧著前幾日去過的醉仙樓就不錯,我們上樓找個雅間,小弟與兄,慢慢解了這心結?!?p> 蘇桐臉上帶笑,右手虛引向前。
周舍面色猶疑,頗為機械地跟了上去。
兩人前后腳,朝著醉仙樓走去。
賭坊老板目送他倆離開,臉上橫肉笑得一顫一顫的,卻沒人知道他在高興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