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真到了后堂,被帶到一處書房,里面筆墨齊全,只是顏料不夠,只有朱紅、丹青兩色,但不影響他的水平發(fā)揮,問給他帶路的周管家要來空白畫紙,準(zhǔn)備趕緊畫完回家,省得劉慧兒久不見自己著急。
劉真作畫,講究一個“靜”字,意在享受,一拿到筆便靜心凝氣,全神貫注準(zhǔn)備下筆。
一旁的周管家本來還想要寒暄幾句,見劉真專注,眉目皆凝,有一種無形的氣勢在醞釀,靜聲不語。
不多時王縣令也來了,在一旁觀看,見紙上的筆婉若游龍,妙在戲鳳,筆鋒游刃有余,一筆一劃都在勾勒神形,驚詫劉真的畫道竟然如此高深,暗道:這劉真不過一介連寒門也算不上的書生,小小年紀(jì)竟有這般本事,縱使知府大人的丹青,觀之也不過如此,若論神韻柔心,恐怕還略有不及。
劉真雖然專注,屋里多了個人還是知道的,不過沒搭理王縣令,作畫講究心神如一,靈在心在,不能為外物所擾,這是他能夠把自己的花傘賣出幾千塊高價的真理,時日若久,等他三四十歲,筆下積攢了足夠的時間韻味,價值還會翻倍。
再者,紙墨筆硯,皆是前人智慧凝結(jié),紙如美人皮,墨如美人心,筆如青絲卷,硯若靈秀骨,作畫一如美人盛情,絕不可辜負。
縣令所用的紙,又是京都派發(fā)的體恤,都是上等的凝霜紙,難得的好東西,不能浪費了。
突然王縣令的呵斥聲響起,對象是站在門外的衙差:“怎的這般沒禮數(shù),還不快去給劉生上茶,難道要本官親自來嗎?”
衙差被突兀的冷喝嚇得一顫,面色白了白,搞不懂一個堂下客,還用得著沏茶?來不及思考,匆忙便去準(zhǔn)備,一家老小就靠他這份差事過活,可不能丟了。
王縣令十分機巧,兩句話就把他跟劉真之間的矛盾轉(zhuǎn)移到了下人身上,本以為劉真此時會抬頭看著他,正好攀說幾句拉近關(guān)系,有才華的人終究有才華,日后前途廣大,結(jié)交總是沒錯的,可惜劉真正專注,根本沒抬頭。
他全然不在意,笑道:“劉生畫功非凡,筆下有神,不知師承何人?”
世上或許有天生良才,但若無引導(dǎo),放在每日耕作的農(nóng)戶家里,也會慢慢變成頑石,劉真能有這樣的畫技,只要是了解他家世的,都會有此一問,畫非字,沒有詩情畫意陶冶情操,不會達到有神的境界。
劉真新畫的“洛神”還沒完工,不想搭理王縣令,可想到自己的處境,又不能不說話,抬頭說:“小生……”
“轟隆隆~”
突兀一聲雷鳴,宛若山海咆哮,打斷劉真的話。
明朗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黑色的云海波濤翻滾著彌漫整個縣城上空,遮天蔽日,秋高氣爽無風(fēng)的日子開始吹起勁風(fēng),“噼里啪啦”的閃電在黑色的云層里閃爍,像暮色中盛大而奇特的煙火,曇花一現(xiàn),周而復(fù)始,帶著震耳欲聾的霹靂。
“小生……”劉真停頓了兩秒剛要繼續(xù),突然又被打斷了。
“媽呀,妖怪。”端茶回來的衙差連著另外一個守在門外的衙差突然驚叫,茶湯潑了一地。
不管什么妖怪,劉真此刻都想要出去一巴掌拍死它,但是兩個衙差并不是在扮演愚人節(jié)項目,外面的天空中,真的有妖怪。
濃云翻滾,卻沒有一滴雨落下,只有風(fēng)馳電掣,連帶劉真在內(nèi),從屋里出來的人全都瞪大眼睛看著天空,驚訝的說不出來話。
若沒見過天地之大,就不覺得鄉(xiāng)野渺小,若沒見過妖魔鬼怪,大部分人并不相信鬼神之說,然而這一天,注定錢塘縣所有人日后都要敬仰鬼神。
黑云密布的天空中一只黑色的蛟龍在飛掣,身形巨大,宛若舞動的樓閣,在云里或上或下翻飛,從遠處迅速而來,看其身形,竟然有二三十丈長。
蛟龍鱗如黑鐵,正在拼命地飛,因為在它的的身后有一道銀白光輝,那是個身穿銀質(zhì)寶甲的仙女,手持一把冰晶長劍,長發(fā)飄然隨風(fēng),不斷揮舞冰劍對著前方的黑蛟龍發(fā)出攻擊,并非劍氣也不是寒冰,竟然是一道道金黃的閃電。
原來空中的霹靂雷聲并不是真的閃電,而是女劍仙劈砍在黑蛟身上的攻擊。
麻麻勒,這個世界有點精彩。
劉真驚訝了片刻就好奇起來,目光灼灼,果然,穿越都是有福利的,這福利不一定要是系統(tǒng)和寶貝,只要穿越到仙神之界,那都是福利,因為有了成為人體核彈的基礎(chǔ)和追尋長生的希望。
天空中的銀甲女仙突然加速,宛若一道流光沖到蛟龍前面,二人在空中對峙,蛟龍猛然吐出一口黑水,被仙女用閃電劈開。
其中有些黑水落在地面,沒想到黑水宛若巖漿,腐蝕地面,熔斷瓦礫房屋,更有人被黑水濺到,立刻便化作飛灰。
戰(zhàn)斗的地方距離縣衙不遠,一潑黑水飛濺到,那處房屋迅速被腐蝕,還有腥臭味兒彌漫,嚇得王縣令和眾人一哆嗦。
“快,保護大人?!泵凡额^帶著一干衙差從前堂趕來,把王縣令圍住,警惕地看著天上仙妖大戰(zhàn)。
這一人一仙,看著有點熟悉?劉真突然覺得。
“黑廝,勸你還是老實回去呆著,否則難逃一死?!背謩ο膳忠坏篱W電劈向蛟龍,可惜兩人的水平顯然是旗鼓相當(dāng),大黑蛟同樣一口黑水吐出,化解雷電。
“哈哈,玄女,你也奈何本大王不得,說什么大話?!贝蠛隍越z毫不畏懼,沖著玄女就過去了,那雷電打在它堅硬的鱗甲上,出現(xiàn)一道道白痕,雖然破不了防,但是很疼,鉆心刺骨的痛。
這次大黑蛟主動出擊,要從氣勢上壓倒對方,只要逃走了,天大地大,它還不是想怎么浪就怎么浪,玄女自詡正義,肯定會估計下面百姓,那時候就是它逃走的機會,反正硬剛又剛不過。
玄女皺了皺眉,用手中的玄冰寶劍抵擋在身前,渺小與龐然大物撞擊在一起,“錚~”的一聲,宛若星辰碰撞,無形的聲波彌漫整個縣城,因為距離地面近,離房屋不過十多米,正下方距離近的人抱頭大喊大叫,甚至有人直接昏倒,緩解聽覺帶來的痛苦。
周圍還有不少人,他們有的心存僥幸,想著黑水不會落在他們頭頂,畢竟有仙人庇佑,又想要目睹仙人風(fēng)姿,看看能不能沾染仙緣,所以留下來圍觀,但撞擊的聲波余威可不認(rèn)人,無差別攻擊,全面覆蓋,就不得不四散逃竄了。
一疙瘩黑水從天而降,落在前面的升堂的地方,屋頂立刻出現(xiàn)一個大窟窿,被灼燒腐蝕的地方冒著白煙,里面躲藏的衙差趕緊找新的地方躲避。
“爹,咱們快走吧,可不能被那水濺到?!蓖踝影捕阍谝粋€衙差身后,非常機智的建議。
他的旁邊是楊奉,更加的害怕,聽了王子安的建議不住點頭,突然覺得惹禍精王子安還是有優(yōu)點的,那就是“急中生智”給滿分。
王縣令這才回神,趕緊帶著人往城門方向去,劉真也跟在其中,不過跟在最后,趁人不備準(zhǔn)備開溜。
“劉生,你做什么?”沒想到被梅捕頭發(fā)現(xiàn)了,一把拉住他。
劉真當(dāng)然不能說他要留下來觀戰(zhàn),看能不能跟仙子說兩句話,正好附近有受傷的人在嚎叫,急道:“梅捕頭沒聽到那邊哀嚎遍野嗎?圣人曰: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在下雖然一介書生,卻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老鄉(xiāng)親受難而不管,能救一人,是一人。”
他拱了拱手,也不管梅捕頭,逆風(fēng)而行,朝受傷者最多的地方而去,那里也是戰(zhàn)斗的中心,天上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不斷打斗,有銀光如月,也有黑潮如柱。
“你……”梅捕頭想要勸阻,那可是妖怪跟神仙之間的戰(zhàn)斗,那里是區(qū)區(qū)凡人能插手的,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剛跑出去后門,看到不顧百姓上馬車逃走的縣令,神色慌張,如鼠逃竄,對比之下,劉真的形象突然在梅捕頭心中無限放大。
“媽的。”梅捕頭突然又轉(zhuǎn)身,向劉真追去。
路上有一老伯,身上被濺到一點黑水,右腿受了傷,躺在地上哭嚎,不斷爬行,淚流滿面,眼睛里已經(jīng)被恐懼取代,見到劉真連求救都不會了。
適才雖然是個敷衍的理由,見了人卻不能不救,劉真跑過去搭救,攙起來老伯往最近的屋子而去。
“梅捕頭?你回來作甚?”劉真剛攙扶起來老伯,就看到梅捕頭也追了上來。
“許你當(dāng)英雄,就不許本捕頭也做一回英雄?”梅捕頭在另一邊攙著老伯,同時說。
劉真愣了愣,世間有小人,自然也會有君子,也并不是讀書人才是君子,此時梅捕頭便是蕩蕩好君子。
又一聲怒號傳來,振聾發(fā)聵,兩人趕緊把老伯?dāng)v扶到相近的屋里,關(guān)好門又出來,準(zhǔn)備去救下一個人。
“快躲開。”兩人剛走沒幾步,幾團黑水激射而來,劉真眼疾手快一把推開梅捕頭,但是他已經(jīng)來不及躲開。
又要死了嗎?這是劉真這一刻唯一的想法。
黑色的水如同濃郁的墨汁,在劉真的瞳孔中迅速放大,被推開的梅捕頭大叫一聲:“劉生。”
可惜為時已晚,黑水速度很快,瞬間澆在劉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