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眾人出發(fā)已經(jīng)八天過去。
雖然節(jié)氣上的立冬還未到來，但冬季卻已經(jīng)實打?qū)嵉穆湎?。中午時分在太陽照射下還能感受到些許暖意，而夜間休息時，帳篷外面的寒風卻在肆意呼嘯，地下的涼氣更是陣陣升騰。
此時，就是夜間。
部隊已經(jīng)駐扎在一方空地上，士兵們一半在做著搭帳篷、喂馬等事情，一半坐在原地休息，而華知仇四人今日分到的任務是生火做飯。
華知仇和柳詔東七手八腳的用石頭壘起灶，又架好了鍋，高在洲則拿著搜集到的樹枝和干草準備生火，肖星雨在一旁準備著晚飯的材料。
王文猛巡視到此處，催促著高在洲動作快些，而后找個地方坐了下來。若拋去將軍這一層身份，他也只是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和華知仇等人之間的話題很多，此時已非常熟絡。
華知仇詢問起自己剛發(fā)現(xiàn)的問題：“王大哥，我剛剛大約估摸了一下，咱們出發(fā)之前帶的干糧和主食全算上，頂多也只夠吃半個月左右?？墒窃蹅円谕饷娲羧齻€多月啊，這些東西怎么夠吃？難道隨后還有供給糧草的押運部隊嗎？”
“當然沒有。咱們深入腹地，又只有區(qū)區(qū)五十號人，誰給咱們送糧草呀？”王文猛神秘一笑，反客為主地問道：“那你說說看，等咱們把這些軍糧都吃完了，該如何填飽肚子啊？”
“那還用想？”高在洲已經(jīng)成功地燃起一團小火苗，扔進灶口，插嘴說道：“依我看，這洋州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野味兒。”
“這幾天走過來，不說百姓家里養(yǎng)的牛羊，光那些野豬、野兔，甚至還有野馬，都見過好多次。到時候隨便打來幾只，就夠飽餐一頓了。我說的對不，老王？”
“快吹快吹，要滅了！”王文猛指著石頭灶臺連忙提醒，而后才答道：“你說的對，但不全對。狩獵而食一般都是最后的辦法，畢竟要浪費些額外的精力和體力?！?p>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在任務里——我們來這除了刺探情報就是和南下打秋風的馳洋騎兵作戰(zhàn)，等打贏他們，不就有了他們的補給品嗎？”
“報！”此時，一名肩膀上扛著兩只熊頭肩甲的將軍走來匯報情況。此人年齡四十上下，舉止穩(wěn)重，是王文猛手下的一名蓮花熊頭將軍，也是這次行動的副將，名叫李傳綱。
“講?！蓖跷拿蛻?。
“報告將軍，據(jù)剛才回來的一隊斥候所說，他們在正東方向不足四十里處發(fā)現(xiàn)了一伙馳洋騎兵，人數(shù)有三十左右，正準備在那里扎營?？瓷先ハ袷莿偞蛲昵镲L，隊伍后拖著十多名精壯男子和數(shù)名少女，應該都是我大嵐子民?！?p> 真是說啥來啥。高在洲剛剛將灶臺中火勢吹的旺了些，聽到這番話當即站起身來：“這還了得？！老王，你讓我們四個沖過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將兄弟姐妹們都給救回來！”
王文猛橫了一眼，沉聲說道：“忘了我之前給你們立的規(guī)矩了嗎？！”
高在洲聽聞，脖子縮了一下，賠笑著說道：“明白，將軍。”而后只能回身往鍋里加些水，繼續(xù)埋頭忙活起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王文猛這才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問道：“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了嗎？”
“目前還沒有，他們應該沒派出探子。我已經(jīng)另安排了兩人去盯著他們，若有風吹草動，立即回來稟報！”李傳綱答道。
“嗯……”王文猛點點頭，略為思襯，便做了抉擇：“傳我軍令，營帳扎好后所有人注意休息，吃完了飯再睡一覺，但甲不能離身。待夜黑風高之時，就是我們行動之機?！?p> “是！”李傳綱抱拳行禮，而后離開去向所有人傳達命令。
“小肖?！蓖跷拿涂聪蛞慌詼蕚涫巢牡男ば怯辏χf道：“米粥就不要了，那玩意吃了容易犯困。餅多拿幾張，剩的那幾坨肉也一齊給它燉上，讓弟兄們吃飽了喝足了，晚上好有力氣動手?！?p> 此時高在洲已經(jīng)將灶臺燒得旺旺的，一邊走到肖星雨身邊幫忙準備吃的，一邊有些不解地問道：“老王，對面也不過才三十來個人，有必要搞得那么隆重嗎？按我說，你就直接派我們四個去走一趟，要不了一個時辰，保管把他們都解決了，回來說不定還能趕上這頓熱乎飯呢！”
“就你能。以后在他們面前別叫我老王，好歹也是個將軍，你當我不要面子的？”王文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們幾個身手好，白澤縣四對三十，毫發(fā)無損?？赡切┢饺绽锕氛倘藙荨⑹褟娏枞醯臐娖o賴，跟刀口上舔血的馳洋騎兵能一樣嗎？”
“兩只軍隊在戰(zhàn)場上相遇，那都是刀刀見血，不死不休，想盡一切辦法要將對方置于死地，讓自己活下去?！?p> “我先前還說過，所有人的生命都極為珍貴，我們要用盡一切努力將可能會發(fā)生的傷亡降低在最小程度，哪怕手段不算高尚。這些難道你都忘了？”
“再說了，剛剛你沒聽到嗎？那些馳洋人手里有咱們近二十個漢人兄弟姐妹。你這么沒頭沒腦的沖過去了，對面就算打不過你，若是將他們當作擋箭牌，放在前面一擋，你怎么辦？”
“好了好了，老王，別說了?！备咴谥薇贿@一連串反問逼得啞口無言，連忙認錯道：“是我想的太簡單，我承認錯誤，以后再也不敢頂嘴了?！?p> “罷了。這些，只有到了真正的戰(zhàn)場上，你們才會明白?！蓖跷拿蛿[了擺手，收起方才咄咄逼人的架勢，轉(zhuǎn)而嘆道：“我也是在失去了那么多袍澤兄弟之后才慢慢想清楚這些的……”
“不聊那些了，吃飯，吃飯。”王文猛將肚子里的惆悵一掃而空，站起身招呼著其他人都過來，準備開伙。
柳詔東突然不再保持沉默，提議道：“將軍，今夜我們?nèi)齻€想帶頭沖鋒，您看可否同意？”
王文猛略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顯然他并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的真實身份，只遲疑了片刻便點頭答應道：“可以，到時候聽我的安排，讓你們?nèi)齻€也體驗一回沖鋒陷陣的感覺?！?p> “不過先說好了，一定要注意安全。打仗也是有竅門的，千萬不能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沖，待會吃完了飯，我給你們講一講我自己的經(jīng)驗?！?p> “太好了！”雖然是退而求其次，但高在洲等人也算是完成了心愿，各自對視一眼，難掩臉上的興奮之色。
“我也要去！我要要去！”肖星雨立刻舉起手喊道。
高在洲扭過頭裝模作樣地訓斥道：“打仗這都是男人們之間的事，你一個女孩子家的湊什么熱鬧？萬一碰了、傷了、甚至沒拽住韁繩從馬上摔下去了，我怎么和你爹你娘交代？不許去！”
“你咒我！小氣鬼，我的武功也不比你們差，憑什么你們能去我不能去？”肖星雨不服地撇了撇嘴，立刻看向一旁的王文猛，臉上滿滿的都是委屈，她也知道高在洲說話并不算數(shù)。
“這……”這回倒是輪到王文猛犯難了，他當然清楚用性別當作借口糊弄不過去，不過也有自己的理由：“隊伍沖鋒時，最前面一般都是三角形的，像個楔子一樣扎進去有利于沖散敵方陣型的?！?p> “四個人……就不太好辦了。這樣吧，小肖，到時候我把你安排在第二排，就在他們?nèi)齻€后邊，沖進去之后打起仗來沒什么區(qū)別的?！?p> “好吧……”看到高在洲幸災樂禍的嘴臉，肖星雨跺了跺腳，嗔道：“哼，先讓你得意一陣子。晚上看你表現(xiàn)得怎么樣，可別到時候被我比了下去丟了面子！”
看到幾人插科打諢，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將戰(zhàn)陣之事當作兒戲的樣子，王文猛無奈地搖了搖頭，暗自心想到時候盡力保護他們周全便是。
當初要不是這四個人找他單挑，除了肖星雨是平手，其他三個毛頭小子全都打敗了他一次，無論如何王文猛也不會同意他們跟來。
“好了好了，開飯了！”王文猛高聲喊道：“弟兄們都吃飽了，吃好了。除了輪崗的，所有人吃完都進帳篷里好生休息，晚上有骨頭要啃！”
“王將軍，是骨頭啊，還是肥肉??？夠我們練練牙口的不？”有人在隊伍里喊了一嗓子，其余眾人皆笑起來。
“是骨頭是肥肉，那得等了晚上才知道！”王文猛笑了笑，而后表情嚴肅起來，繼續(xù)道：“他們是一隊已經(jīng)打完了秋風的騎兵，到時候定要小心，千萬別傷了咱們大嵐朝的兄弟姐妹！”
“放心吧王將軍。就憑咱們這些兄弟的滿口鋼牙，剔個骨頭那還不是干干凈凈？”又有人打趣道。
“這滿鍋的燉肉還堵不上你的嘴？你這鋼牙可別在吃飯的時候塞了牙縫，到了晚上啥也嚼不動了。要真是這樣，明天你就給我餓著肚子吧！”
這就是蓮花軍將士們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