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夜雨并沒讓平城的百姓感覺到什么變化。對這些普羅大眾來說,時光就是日復(fù)一日的勞作生活,除此而外沒有什么值得他們額外關(guān)心。
內(nèi)城的皇宮倒是發(fā)生了些事,這些事都是因為中山郡王蕭正楠一道奏章引出來的。
奏章中,蕭正楠言辭懇切的乞求歸老。并希望皇帝從其三、四二子中擇一繼承中山郡王位。對被困魚山坳的長子蕭步非,蕭正楠請求皇帝允許其出兵救援,并為其向皇室求親。
恰逢魏國小朝會,蕭正楠的奏章在大臣中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作為大魏權(quán)勢最重的外姓王,蕭正楠年不過四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忽然上書告老不禁讓人覺得詭異。
大部分人都認為蕭正楠不過以退為進,表達對朝廷遲遲不肯救援長子的怨懟。于是有人建議下旨申飭,也有人建議進行安撫。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雖然一眾大臣意見不一,但都覺得不能讓蕭正楠出兵。但蕭步非的事捅到了桌面,再裝聾作啞于朝廷顏面有礙?;实酆妥谒砗蟮奶侍笠谎圆话l(fā),一時間朝議陷入僵局。
恰在此時,陵陽王拓跋禧進言力主朝廷盡快出兵救援,并請求單獨奏對。也不知道陵陽王私下說了些什么,很快宮里就傳出了出兵救援的旨意。
蕭步涯還不知道宮里已經(jīng)下旨出兵救援大哥,他還沒得到消息。就算得到消息,他也沒有時間開心慶祝。那么多努力,最終達成目的對他來說是理所當(dāng)然的。
此時的蕭步涯正被一件事困擾。
昨晚與岳燼的一番口舌交鋒,他固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然而岳燼的一句“你父當(dāng)年作《梁州詞》以勵將士”,讓他困惑不已。
是同名詩詞而已,還是就是后世那首“醉臥沙場君莫笑”呢?如果是后者,那是不是意味著父親蕭正楠也是個穿越者?
他翻遍原主的記憶,或許因為太過幼小,里面竟沒有半分的相關(guān)信息。不得已,他找來了王府中的下屬。一番旁及側(cè)擊之下,終于知道就是王翰那首唐詩。只不過涼州改作了梁州而已。
蕭步涯大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無意中觸及了某個秘密??捎秩滩蛔”Я私z只不過是偶然的幻想,于是想方設(shè)法的探究起蕭家、尤其是父親蕭正楠的發(fā)跡史來。
蕭家在北魏存在的時間幾乎和這個國家一樣長。但蕭家一開始并不顯赫,真正掌權(quán)是從蕭天賜,也就是蕭步涯爺爺那一代開始的。
太平真君二年(沒錯,北魏歷史上真的有這么二的年號),拓跋燾派蕭天賜出任梁州刺史。翌年,蕭步涯的父親蕭正楠降世。
太安三年,南朝劉宋二十萬大軍伐雍州,長安危急。蕭天賜奉當(dāng)時皇帝拓跋濬之命進行馳援。但梁州兵不過三萬,因此各方態(tài)度悲觀。
時年不過十七歲的蕭正楠領(lǐng)其中三千兵馬,那首《梁州詞》就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蕭正楠率三千兵馬繞道劉宋境內(nèi),偷襲劉宋軍糧草,并奇跡般的斬敵近萬,終于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
蕭步涯沒有問到具體的細節(jié),但知道那一戰(zhàn)讓蕭家獲封中山郡王。兩年之后蕭天賜病逝,于是王位傳到了不過十九歲的蕭正楠手中。
蕭正楠接過王位至今十八年,中間再沒有類似的詩詞出現(xiàn)。但是兩個事情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蕭家的十萬兵馬中,有一支名為黑騎的騎兵部隊。黑騎盡管人數(shù)不到兩萬,卻屢建奇功,多次以少勝多打退劉宋的軍隊。
與其他騎兵不同,黑騎將士除了人手一支長矛,還配有一把長柄馬刀。這讓黑騎在戰(zhàn)場上無論遠戰(zhàn)還是近戰(zhàn),都占盡了優(yōu)勢。
黑騎的馬刀據(jù)說極為先進,比當(dāng)世所有已知的兵器都要堅韌鋒利。而名為中山刀的馬刀只有雍州能產(chǎn),是長安的不傳之秘。即使魏國皇室?guī)状蜗胍?,也被蕭正楠給頂了回去。
蕭步涯穿越過來的時候,正好是在出質(zhì)平城的路上。穿越后的他從未在長安待過,甚至沒有見過父親蕭正楠。理所當(dāng)然的,對這些都不清楚。
但當(dāng)他從別處了解到這一切時,說不出是驚還是歡喜,或者就是悲喜交加。
“不孤單啊,說不定在這個世界有一個同樣的穿越者。這穿越者還是父親蕭正楠。呵呵!”他暗自想道。
可深想一層,不禁又有些害怕。這樣一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誰知道他那父王會怎么看待另一個穿越者?會不會是刀斧加身呢?
————
雍州,長安城,中山郡王府書房。
蕭正楠端坐其間,正仔細的看著手上的信紙。不知為何,深色變換極快,不知是喜是怒。
聽到有人推開書房的門,蕭正楠沒有抬頭。他知道那是妻子崔燕瑾,這間書房,除了她任何人都不可能不經(jīng)通傳直接進來。
“王爺看什么呢?神色如此古怪?”崔燕瑾的聲音柔柔的,聽起來很舒服。
蕭正楠把手里的信紙遞了過去,有些疑惑道:“你說我們是不是對老三關(guān)注太少了?”
“老三?怎的突然想到老三了?”崔燕瑾一邊說著話一邊順手接過了信紙。
“噗嗤!”崔燕瑾看著信紙忽然笑了起來。
“蕭老三居然替王爺告了老,還要跟老四一起當(dāng)郡王?!?p> 蕭正楠白了崔燕瑾一眼,正色道:“粗是粗糙了點,但是這么短的時間,他又不知道長安的計劃,能想到這些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崔燕瑾放下信紙,挑了挑額頭上的幾根頭發(fā),看著蕭正楠的臉柔聲道:
“不說看穿各皇族之間的小心思,單是說服岳燼就不簡單。雖然影響了長安的計劃,王爺也不要生氣?!?p> “生氣?本王為什么要生氣?跟一個能干的兒子比起來,一個計劃算什么?”蕭正楠哼了一聲有些不快道:“要說生氣,也是他這四年來幾乎不和家里聯(lián)系。王妃你數(shù)數(shù),四年時間,蕭老三來的信可有十封?”
崔燕瑾走到丈夫身邊坐了下來,嗔怪道:“十封還是有的,王爺!沖齡出質(zhì),孩子有些怨氣也正常!”
半晌,蹙眉道:“只是這樣一來,老大那兩萬兵馬只怕是藏不住了。跟南邊的約定也沒辦法繼續(xù),還得想個法子安撫一下才是!”
“不見得就是壞事。至于南邊,有什么好安撫的?難道他們還敢質(zhì)問本王不成?”
“南朝自是無需擔(dān)心,妾身所慮的是佛門知障寺?!贝扪噼欀碱^,似乎很是擔(dān)心。
蕭正楠聞言站了起,在房中來回踱步,良久才道:“王妃無須過慮,當(dāng)初的約定是他們給本王知二十七功法,本王答應(yīng)他們?nèi)蘸笸品痖T為國教??催@樣子,蕭老三的知二十七練得應(yīng)該不錯。那幫禿驢就交給他去頭疼吧?!?p> “王爺,老三還不到十四歲的孩子!”
“王妃看他這些作為像孩子嗎?”蕭正楠輕咳一聲,“不必擔(dān)心,銀戈會助他!”
崔燕瑾似乎有些驚訝,向蕭正楠確認道:“王爺?shù)囊馑?,平城那邊全部交給老三來負責(zé)?”
蕭正楠點點頭:“嗯,中山坊的肥皂也差不多了。本王適才去看了一下,跟之前的樣品一般無二。后面平城的商事也讓老三接手吧!”
“繡樓街的鋪子都讓他送出去了,他怎么接手?”
“這就是他的問題了,誰讓他送出去的?自己弄出的問題讓他自己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