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愿望,約拿向海神要了一盒歌帝梵巧克力。
他曾在圣誕節(jié)的時候向圣誕老人許過同樣的愿望,并準備了一個有可愛鹿頭的圣誕襪。
第二天他發(fā)現(xiàn),襪子里確實有一盒巧克力,只不過是盒好時巧克力。他有些失望,因為他想要的是歌帝梵巧克力。
看著藍色玻璃瓶再次被大海吞噬,約拿不禁歡呼雀躍。他沿著海岸狂奔,直到看見蘇茜。
蘇茜站在一個巨大礁石旁,她對面的淺水里浮著一個木筏。木筏上伸出一條繩索,套在礁石上。
“快過來,約拿。”她向他招手。
約拿向前跑,可下一秒?yún)s被絆倒了。絆倒他的是一盒歌帝梵巧克力。漲起的潮水就在距它不足十碼的地方慢慢逼近著。
約拿沒有蹲下去撿它,而是站起來繼續(xù)奔跑。一種不安的感覺在他心底蔓延,有不好的事情即將發(fā)生。
“你做的很好,孩子?!碧K茜將懷里的紅色玻璃瓶和一把鋒利的刀遞給約拿。
剎那間,無數(shù)的褶皺從她的皮膚里爬出來,白皙光滑的皮膚瞬間黯淡干枯,臉部飽滿的肌肉也完全萎縮。
她變成了一個丑陋的老太婆。
“年輕的時候,海神選中了我。我向大海扔過許多漂流瓶,向海神索要過面包牛奶、金銀首飾甚至一輛林肯大陸轎車?!碧K茜一邊說著,一邊朝木筏走去,“我曾以為這些愿望的實現(xiàn)不需要任何代價,約拿?!?p> “于是我便向它要了我最夢寐以求的東西——美麗且不老的容顏。然后我就在沙灘上拾到了這個紅色玻璃瓶。是的,我確實永葆青春了。但只要一離開這個玻璃瓶,我會立馬變成個丑陋的老太婆?!?p> “漸漸地,我不能離開瞭望塔。如果我離開,我的身體就會腐爛。那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用自由和它做了交易。但為時已晚,我必須找到下一個被它選中的人?!?p> 蘇茜走到木筏上,她掀起黑色修女服的裙擺。露出的雙腳上沒有一丁兒肉,只有白森森的腳骨。
“哈哈哈,沒想到那個人會是你,我的小約拿?!?p> 約拿驚恐地看向蘇茜,她的皮膚、肌肉和紅發(fā)正如落葉般掉落,慢慢露出瘢痕猙獰的骷髏。
“現(xiàn)在,給我割斷繩子!割斷繩子!”骷髏怪物撕碎了修女服,朝約拿怒吼。約拿的手被嚇得不禁顫抖,刀和玻璃瓶都從手中滑落。刀掉進海里,玻璃瓶砸在一塊小礁石上,碎裂成無數(shù)塊飛濺的玻璃渣,一攤血水從中流出。
“不!不!不!”
骷髏絕望地尖叫。它的骨骼扭曲地摩擦,發(fā)出噼里叭啦的響聲。它痛苦地跪下,兩個骷髏眼里竄出火焰,接著是胸腔和大腿骨。
微卷的火舌不停在它的哀嚎上作樂。約拿看著這一切,呼吸急促,他能聽見自己心臟打擊胸壁的咚咚聲。
海面突然升起一股滔天巨浪,足有十幾米。碧藍的海浪仿佛一只巨人的手,朝約拿抓來。約拿窺見了那巨手上的吸盤,成百上千的齒狀尖牙在吸盤里伺機而動。他能聽見那些鋸齒相互摩擦發(fā)出的吱吱聲,它們有些等不及了。
快跑!跑、跑、跑
約拿的腦海中響起求生欲望的呼喊,他轉(zhuǎn)身,像被老虎追捕的兔子一樣狂奔。
玻璃渣子劃開了他的腳板,綠色的鮮血淌進泥沙里。但他沒有感覺到痛,過載的腎上腺素正在他體內(nèi)狂飆。
他越跑越遠,直到力竭,累倒在沙灘上。
遠處,巨浪拍碎了木筏,礁石被捏的粉碎。毀滅的聲波猶如漣漪般襲來,捶打著他的耳膜。
他心里發(fā)誓,不會再向海神許任何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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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蘭遞來一罐百威啤酒。我摸了摸,啤酒不夠涼,因為沒有冰箱。但我與其他人不同,我不挑剔啤酒的溫度。于是我就坐在商店中心的空地上,拉開拉壞,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月光穿過百葉窗,黑白條紋在白蠟燭列出的數(shù)字上波動——一個大大的“2040”。
“約拿?”
“什么事?”我又開了罐啤酒,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幅畫面:李和凱莉圍著篝火跳著桑巴舞。瓊在一旁,一手轉(zhuǎn)動著燒烤架上的肉片,一手拿著裝著孜然的小調(diào)料瓶。五彩斑斕的音響被扔在地上,播放著《上城放克樂》。
唯一的問題是,我該加入他們嗎?可我只會探戈。
“我被感染了?!倍嗵m說。
“真的?”我看了看他,“你確定?”
“確定,我頭疼,喉嚨也不舒服,胃痛得要命?!?p> “沒準就是流感,凱莉得過的,她需要一碗糖水。”我哈哈大笑。凱莉不久前也覺得自己得了N7,可一個星期后,她的眼睛并沒有掉出來。她得的是流感,被我用一碗糖水給治好了。
“你瞧?!彼蜷_手電筒,掀起衣服,照著自己的肚子。我看見他肚臍旁邊有密密麻麻的黑線。沒錯,這是N7。
“這沒什么?!蔽艺f。
“我其實不怎么難過。”多蘭坐在墻的角落里,懷里抱著他的ipad,“但你想得很多,我看得出來?!?p> “沒有,我沒在想?!蔽蚁蛩鲋e。
“你想了。就像今晚那個家伙,他被燒著時,你腦子里面想的是病毒的事。我其實覺得我們沒有做錯。我們幫了他的忙,他也許還不知道病毒的事?!?p> “他知道?!蔽液攘艘淮罂诰啤?p> “無所謂的?!彼麄?cè)過身去,面向墻。
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聊舊事。他告訴我,他并不是李安的腦殘粉。他之所以想給ipad充電,是因為里面存了一個女孩的照片。女孩叫杰西卡,老套的名字。她有著金色的長發(fā)和湛藍的眸子。
“我們喜歡赤腳走在木板小道上,腳下的沙子很滾燙。她總穿一件褐色格子的泳衣。我常和她說,那件泳衣看起來像桌布。”多蘭說這些話的時候很輕快,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鳥。我有些害怕,似乎下一秒他就會飛走。
而我告訴他,我常和莫琳十指相扣。我們走在夜晚的沙灘上,每次都路過圣卡羅餐廳。但我們從未吃過特價的蛤肉餅。
莫琳是個有理想的女孩,她希望自己能考上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而我是個有理想的男孩,我希望能和她一起考上哥倫比亞大學。
高中畢業(yè)那年夏天,我在瞭望塔頂樓用白蠟燭擺滿了她的名字,期待著向她表達愛意。
有一天,她拿著哥倫比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興沖沖地找我分享喜悅。她走后,我把門前的信箱翻了個遍,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通知書。
“后來呢?你和她表白了嗎?”多蘭轉(zhuǎn)過身,看向我。
“嗯,我把她帶到頂樓。”我回憶起那天的情景:蠟燭上的火焰像一幅星圖,它們一點都不搖晃,如站崗士兵。我拉著莫琳的手,她臉上的雀斑被火苗的倒影覆蓋,很美。
“我向她表達我的心意,她低頭說了同意。”
“真好啊,不是嗎?”多蘭將啤酒罐扔向門外。
“后來,她去了紐約。你知道的,N7在那不久后就爆發(fā)了?!?p> 多蘭沒有說話。
“我還記得她給我發(fā)的最后一條簡訊,多蘭。”
“她說,她可能沒法回來見我。她學校的大門被永遠關(guān)上了,有人開始用卡車搬運尸體,然后用挖掘機將他們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