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妖

　　累死人了。

　　夏琪還從來沒見過這么累人的工作。本來公共管理系在外面找實(shí)習(xí)工作就不是很容易了……哪知道還有這么壓榨員工的公司啊……他耷拉著肩膀走出寫字樓，看著這座城市華燈初上時的車水馬龍。流動的光影讓他一時間犯了迷糊。

　　這一瞬間，夏琪才發(fā)現(xiàn)自己長大了。從什么時候起，身邊的馬路上不會有那輛熟悉的紅色凱迪拉克XT5等著自己，住的地方也不會有人煮了飯等自己回來。

　　這是成長嗎？突然覺得有點(diǎn)孤獨(dú)。

　　公司離住處并不遠(yuǎn)。在忍受了二十分鐘晚高峰刺耳的鳴笛聲以后，夏琪終于看見了那幢熟悉的公寓樓。進(jìn)小區(qū)，進(jìn)門，接下來就是看似永無止境的樓梯。等到夏琪爬到七樓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所有的骨頭都變成了軟骨，連開門都要小心翼翼。當(dāng)他正要壓下門把手拉開門的時候，門居然自己開了。兩只毛茸茸的狐貍耳朵探了出來，緊接著是一張少女的臉龐，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夏琪。

　　“誰??？欸？”林采薇好奇地抬頭看著夏琪。

　　”欸？是個coser？這我家啊，你從哪來的？”

　　“額……白澤叫我來這里吃飯?！?p>　　額……白澤喜歡這種類型嗎？夏琪歪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屋子里傳來了白澤的叫聲：“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站門口干嘛？”

　　林采薇探頭，確定四周沒人之后一把把夏琪拉了進(jìn)來，順便扯進(jìn)了他的包。剛進(jìn)門的夏琪就迫不及待地問白澤：“你怎么帶了個coser回家啊？”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卑诐傻穆曇魪膹N房里傳來，“那是我店里新來的小姑娘，沒地方住了，就把她叫過來了?！?p>　　“那她睡哪里？”

　　“我房間。我出來睡客廳……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結(jié)果夏琪根本沒聽進(jìn)去。

　　“我可以戴一下耳朵嗎？”夏琪小心翼翼地問這位“coser”，后者遲疑了一下，然后搖頭。

　　“這東西長在我頭上，我要怎么給你？”采薇感到莫名其妙。

　　夏琪大為震撼，沒想到這位coser對于自己的角色居然如此……等下，什么意思？

　　正當(dāng)夏琪不知道什么情況的時候，白澤端著兩碗散發(fā)著清香的不明食物走了過來。

　　“夏琪，你——”

　　他盯著林采薇，仿佛被石化了一樣僵在原地。

　　“怎么了白澤？你臉色似乎不太對勁啊?！毕溺靼欀碱^，“怎么了？”

　　接著他突然恍然大悟：“等下，該不會？？？”

　　“你什么都不知道?！卑诐啥⒅溺鞯哪?。夏琪作為資深二次元立刻意識到——

　　“你是獸娘對不對？”

　　這么一說似乎也沒什么問題，只是白澤看起來和泄了氣一樣。林采薇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一樣，興奮地轉(zhuǎn)過來：“對哦，我以前怎么沒有想到這件事？”

　　白澤鎮(zhèn)定地把兩個盤子放下，夏琪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玩林采薇的狐貍耳朵了。

　　“都說了你別露出來……”

　　“什么不要露出來？”夏琪撫摸著剛剛出現(xiàn)的雪白色的狐貍尾巴問，那尾巴毛茸茸的，手往上一摸，有一種柔軟而細(xì)膩的手感。幾根毛飄落下來，如柳絮一般飄飄然滑到地上。

　　白澤此時覺得碰見這兩個極致二貨絕對是自己幾千年中最傻的遭遇了，沒有之一。

　　此時此刻的夏琪卻終于從興奮之中反應(yīng)了過來。

　　“等下……你為什么有九條尾巴……”他抬起其中一根尾巴問。

　　“我本來就有啊。”林采薇笑著說，“我是狐貍啊?！?p>　　白澤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發(fā)出一聲懊惱的嘆息。

　　“等下……白澤……”夏琪轉(zhuǎn)過頭，試圖用最后的理智作斗爭，“她在開玩笑吧?！?p>　　“沒有?！卑诐赡贸鲎詈笠槐P意大利面，“她說的是真的?！?p>　　“欸……哦。這樣啊。我發(fā)個朋友圈?！毕溺髡f著就要舉起手機(jī)。

　　白澤的反應(yīng)速度完全出乎其他兩人的意料，他猛然間探身越過桌面，一把搶過了夏琪的手機(jī)，又將它面朝下輕輕放在桌面上。

　　“你干什么？”夏琪跳了起來。

　　“坐下?！卑诐烧f。

　　“你——”

　　“坐下——”白澤拉長了聲音。語氣盡管并不強(qiáng)烈，但卻讓夏琪和林采薇兩人渾身汗毛直立。一瞬間夏琪感受到了以前考試考砸之后面對父母的那種恐懼。他坐了下來，那種感覺突然間消失了，就像來的時候一樣突然。

　　“抱歉?！卑诐烧f，“現(xiàn)在能聽我講話了？”

　　夏琪點(diǎn)點(diǎn)頭，對面這家伙突然陌生起來。白澤深吸一口氣。

　　“聽我說，夏琪……我本來不想說這個話題但……這小家伙……”白澤嘆氣，“明顯太嫩了?！?p>　　“白澤！”林采薇生氣地說。

　　白澤攤開雙手：“我說錯了嗎？我最不喜歡向別人解釋……”

　　“我想聽。”夏琪說著叉起意面送進(jìn)嘴里，“白先生，快說?！?p>　　“其實(shí)也沒什么可說的?！卑诐蓴[手，“這世界上有妖精，它們有的選擇隱居山林，有的在城市中化作人形生活?；蚴抢米约旱哪芰ΡM職盡責(zé)，或是單純的享受樂趣。就是這樣。”

　　“所以你是真的白澤咯？”

　　“是?！?p>　　“那你是大貓嗎？”夏琪不懷好意地問。

　　“我的確可以幻化成——”

　　“太好了，什么時候變一個。”

　　采薇在一旁吃吃發(fā)笑。

　　白澤已經(jīng)徹底無語了。他定了定神：“總之，妖怪的存在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依然是保密的……既然你知道了，別到處說?！?p>　　“好。但我一旦說了會怎么樣？”

　　“如果你到處說的話會被人當(dāng)成瘋子。比較可能的情況是進(jìn)公安局，接著是仙樂醫(yī)院。”白澤面無表情地說?！盎ヂ?lián)網(wǎng)時代，大家都不是傻子?！?p>　　“那一旦搞事的很多呢？”采薇突然來了一句。

　　“有人管?！?p>　　“政府？”

　　“公會?！卑诐扇鐚ε椙僖话阆蜻@倆人介紹，“你以為你那身份證怎么來的？”

　　夏琪把半截意大利面塞在嘴里，哧溜一下把它吸了進(jìn)去。

　　“也是……不過我一路上沒怎么用啦?！辈赊睋现^呵呵笑，白澤無可奈何地撇了撇嘴。

　　“總之，吃完飯?jiān)僬f?！卑诐捎制D難地嘗試著叉起一圈意大利面，懸在半空中遲遲不肯下口。

　　“那個……白澤大人……你要是吃不下就別吃了?！辈赊笨粗诐赏纯嗟谋砬?，頗為憐憫地說。結(jié)果白澤聽到這句話直接走到廚房把意大利面倒進(jìn)了垃圾桶。

　　“你們到底是怎么吃下去的？”他回來的時候臉色鐵青地說。

　　夜深人靜，墻上的時針指向了十點(diǎn)鐘。電腦屏幕的白光照耀著夏琪疲憊的臉。白澤端著水杯正好路過他房間。

　　“你有嚇到嗎？”白澤突然說話，讓夏琪微微一驚，字連著打錯了好幾個。

　　“沒有……完全沒有嚇到。”

　　“是嗎？”白澤揚(yáng)起一根眉毛，“真不錯?！?p>　　哈？這有什么不錯的？夏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白澤并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疑惑，而是接著說：“要是你敢對采薇動手，你知道會是什么下場吧？”

　　誒？夏琪急忙解釋自己絕無此意：“白同志，我對林女士完全沒有那種意思，我對天發(fā)誓！但，玩意她勾引我怎么辦？你知道狐貍精……”

　　后半句話是壓低聲音說的。白澤皺著眉頭看夏琪。

　　“她不是那種，放心吧。你也不太會對一個一百多的老奶奶動手，對吧？”

　　“一百……也對……等下，九尾狐不是一條尾巴一百年嗎？”

　　“青丘國的九尾狐不需要?！?p>　　“青丘？”

　　白澤沉默了幾秒，然后說：“換做人話，武X山自然保護(hù)區(qū)?！?p>　　兩人沉默了幾秒。

　　“如果你是白澤……古書上說你無所不知，真的嗎？”

　　“關(guān)于妖精，是的?！?p>　　夏琪的眼睛放出熱切的光芒，但此時的白澤還不知道自己將要大難臨頭。

　　“那朱雀和鳳凰真的不一樣嗎？”

　　“那當(dāng)——”白澤剛想講話，夏琪卻絲毫沒有給他回答的機(jī)會，繼續(xù)滔滔不絕地說：

　　“那玄武真的是烏龜嗎？”

　　“孫悟空還活著嗎？”

　　“豬八戒真的是豬嗎？”

　　“觀音大士真的喝咖啡——別走??！我還有好多要問……”

　　白澤感到一陣暈眩，連忙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