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死了。
這位名震天下數(shù)十年的先天大宗師,少林五老之一,秘傳五形拳傳人之一的白眉。
死在了臨清城外的一處荒地上。
他死的時候,身邊只有一個說不清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的人。
但總算有件事可以讓他死后泉下有知,深感欣慰。
不對,他是出家人,應(yīng)該是上西天時深感欣慰。
那就是白眉死后并沒有變成怪物,而是作為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
蘇烈來這個世界不過區(qū)區(qū)十來天,就已經(jīng)見證了很多次死亡。
但無論是那些清兵,亦或者洪熙官,帶給他的感覺都沒有白眉來得深刻。
這個老家伙就如同他自己說得那樣,是個重感情的人。
其實剛剛蘇烈能感覺到。
若是白眉一心一意想將杏隱留下,他是可以做到的。
既然已經(jīng)化了魔,按理說白眉不該退縮才是。
可偏偏他還是心慈手軟了。
蘇烈看著安靜躺在地上的白眉,沒有說什么,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他找了個地方,用掌力轟出一個大坑,然后將白眉的粉末放了進去。
沒錯,粉末。
雖然白眉說自己死后不會變異,但蘇烈現(xiàn)在不是很相信這些練過秘傳武功的人說的話。
萬一自己一走,他埋土里尸變了咋辦,難道等一個有緣的九叔路過降妖伏魔?
所以蘇烈干脆用七傷拳將他震成粉末,再找些樹葉包了包,放進坑里。
再將土填回去,又用力踩了踩。
蘇烈這才安心地往回走。
啪嗒
黃豆大小的雨珠落在地上,濺起了一個小小的淺坑。
蘇烈抬頭,只見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天地間頃刻便是白茫茫一片。
“好大的雨啊?!?p> 衍空站在窗臺邊看著那些雨珠砸在地上,花盆里,甚至于門窗邊,濺得水珠飛四起。
啪嗒啪嗒的聲音如同一曲連綿不絕的樂曲,只是這聲音略顯單調(diào)了些。
坐在椅子上的陸海濤頭也不回地說道:“這臨清的天氣當(dāng)真古怪,來了幾天,動不動就下雨,根本沒有一絲預(yù)兆?!?p> “或許,和五祖有關(guān)?”
高進忠聽過少林五形拳邪異非常,據(jù)說在諸多秘傳武功里,也是排名前列的詭異莫測。
客巴喇嘛微微一笑:“不管有沒有關(guān)系,五祖都要追捕,何必苦惱于天氣呢?!?p> 衍空聞言突然轉(zhuǎn)身,高大魁梧的身子站在客巴跟前,甕聲道:“客巴,你的大金剛神力與我的大力金剛掌應(yīng)該都是出自金剛身吧?!?p> 客巴聞言捏了個手印,微笑道:“衍空大師,大金剛神力乃我密宗先賢蓮花生大士所留,與貴宗的達(dá)摩祖師毫無關(guān)系,最多是名字差不多?!?p> “是嗎?”
衍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南宋末年,有一名火工頭陀偷走少林僅存的金剛身殘篇,為避免少林追殺,逃到西域成立了個金剛門,后來金剛門被懸空寺吞并,這份金剛身殘篇也不知所蹤?!?p> 客巴笑意吟吟地與衍空對視著:“衍空大師此意是說密宗懸空寺吞了禪宗絕學(xué)咯。”
衍空卻沒搭這個話茬,自顧自道:“聽聞懸空寺本有一門秘傳武功,名為黑天書,乃是龍樹菩薩傳下,我卻不知道何時多出一門大金剛神力?”
“自然是蓮花生大士憐我等傳教艱難,于西天凈土賜下?!?p> “呵呵”衍空冷笑一聲,不再開口。
他已經(jīng)百分百斷定,那份金剛身殘篇就在密宗手里。
一想起自己縱橫江湖所仰仗的大力金剛掌,只是少林僧人從金剛身殘篇中領(lǐng)悟出來的。
他就恨不得馬上能看到那門據(jù)說是達(dá)摩留下的絕世武功。
但衍空也知道密宗的秘傳武功又豈是這么容易窺探的。
所以這一趟的差事一定要辦好,而且要立下大功,只有這樣皇帝才會賞賜自己。
到時候只要提出自己想一睹那份金剛身殘篇,相信皇帝也樂得慨他人之慷。
不過還有一種辦法。
思緒到此,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些想法。
另一邊客巴看著突然沉默的衍空,心頭很是不安。
這個少林的叛徒從來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他既然能問出金剛身,就一定代表他知道什么。
客巴心知如果衍空想要這份殘篇,那就只能是通過皇帝向密宗施壓才有可能。
本來二人在皇帝面前就是競爭的對手。
衍空既有訓(xùn)練黑羅漢的功勞,也有這些年為皇帝出生入死的苦勞。
客巴作為后來者,自然是比不過他的。
若是這次眾人能找到五祖帶回京城,而自己計劃中的四方門毫無收獲,那無疑會讓衍空圣眷更濃。
想到這,客巴腦海中靈光一閃。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順治讓他負(fù)責(zé)對付五祖,而衍空負(fù)責(zé)對付四方門。
無論哪一邊成了事,兩個人都會有功勞,因為主意是另一個人出的,事是另一個人辦的。
好一個平衡之術(shù)。
這樣無論是衍空還是自己,都必須為了爭奪順治面前的位置而更加賣力才行。
如此說來,這衍空絕不能活著回去。
想到這,客巴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衍空。
恰巧衍空的視線也轉(zhuǎn)了過來。
兩個人的目光一觸即分。
但就在那短短一瞬間,兩個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殺意。
毫不掩飾。
絲毫不知道自己陣營里兩大高手正在籌謀如何干掉對方的陸海濤與高進忠,此刻正在商量如何設(shè)置圈套讓四方門的人上鉤。
這二人都是綠營的總兵,擅長行軍布陣的人物。
哪怕衍空與客巴在皇帝面前再是得寵,但具體到如何攻打南少林,調(diào)動各方軍隊圍剿白蓮教,還是得聽他們的。
兩人商議后,覺得還是以鐵猴子為餌最簡單直接。
衍空與客巴也表示同意。
就在幾人以為會談結(jié)束的時候,陸海濤突然道:“你們說,這臨清還是大清的臨清嗎?”
不怪陸海濤有此一問。
那日百姓在群情激憤下圍了馬府,若不是衍空帶著黑羅漢一行及時趕到喝退眾人,怕是要發(fā)生沖突。
但在那些百姓退走以后,一連數(shù)日,暫居馬府的一干人等都能感覺到自己似乎身處整個臨清的視線之中。
時時刻刻都有人監(jiān)視。
出門采買的清兵若是人少了,便直接回不來了。
以至于這兩天衍空直接派出黑羅漢協(xié)助采買物資。
更讓人起疑心的是,臨清知府一直稱病不來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