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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還鄉(xiāng)

第一章 生辰

刀劍還鄉(xiāng) 峯額額 3801 2022-07-13 12:32:46

  嵐洲三十六城望南關(guān)

  望南關(guān),百年前曾為望海城,其地處嵐洲南部,據(jù)海而守,事實上,由于那已經(jīng)破碎的瑤洲正好位于嵐洲東北方,故而幾百年來戰(zhàn)事極少。

  歷史上那些天外異類最為來勢洶洶的一次也不過是看了一眼海岸線,之后便被一位后世譽為“刀圣”的神秘之人依靠著一把刀阻滯海外數(shù)千里,硬生生拖到增援到來,望南關(guān)便是因此得名。

  而望南關(guān)的兩座屬城,遼安城與靖安城就分別位于其西北與東北兩側(cè)。

  遼安城大致概況且先不表,故事的筆墨,就先從靖安城竹枝巷的一戶人家緩緩落下。

  城南竹枝巷一方院子里,有個約莫八九歲的孩子正在抄書,孩子名叫趙之凡,算半個本地人,畢竟他出生于此,但因為他的爹娘是后遷來的,故而他們家在此處并無田產(chǎn)。

  趙之凡的父親名為趙誠,會些拳腳功夫,又是個心思玲瓏的,與那些從不在城中居住的“獵人”關(guān)系極好,像有什么膏梁子弟要進山中“歷練”,如若有抽不開身的獵人,便會要趙誠過去稍稍“照拂”一二,銀錢不多但日常開支足可應(yīng)付;而趙之凡的娘親,叫做沈湄,很是賢惠。

  沈湄的繡工極好,卻從來只繡帕子,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人來取,偶爾她也會親自出趟門,將那些帕子送出去,同樣換些錢財,這戶三口之家在沈湄和趙誠的運作下在這靖安城中倒也說得過去。

  至于趙之凡,前些年也是有些同齡玩伴的,但都陸續(xù)遷去了別城,如今便就只剩他自己了,周遭歲數(shù)小些的,實在算不得什么玩伴了,大些的,也就過了愛玩的年紀(jì);所幸沈湄這兩年也教他識了些字,這才讓趙之凡的沒覺得日子有如何枯燥。

  院門突然被人輕輕推開,趙之凡連忙轉(zhuǎn)頭一看,竟是趙誠回來了。

  趙誠平日便在山中砍柴,城西幾戶大戶人家算是他的老主顧了,也正因如此,他才交到了幾個“獵人”朋友。

  “爹?”

  趙誠肩扛著一擔(dān)柴呵呵一笑,緩緩走進院子,他昨日領(lǐng)著個富家哥兒上山狩獵,路程還沒走到一半,卻不知那個小哥兒半夜起夜的時候撞見了什么東西,便哭爹喊娘的說什么都不往山里去了,趙誠對此倒不以為意,反正錢是付完了的,人家不想走了,那他老實領(lǐng)他們下山便是,正好還給他省了一些時間。

  趙誠見院內(nèi)就有個兒子,便喊聲娘子,知會了下木柴他已經(jīng)帶回來了,瞧著屋內(nèi)沒有回應(yīng),就悄悄解下腰間的酒葫蘆放在墻腳,然后才把木材放下。

  趙之凡正好瞥見了這一幕,趙誠一看,便笑著朝他走了過去。

  “嘿嘿,怎么樣兒子想爹沒有?”

  “呦,又練字吶,今兒這字寫的不錯,來來教教爹如何?”

  趙之凡被這么一弄,就把筆拍在桌子上,小臉一板,道:“爹,你再煩我我就真和娘說你藏酒了!”

  趙誠一聽反而樂了,一把抱起趙之凡就要往屋里走,一邊說道:“臭小子,走,還敢和你娘告狀,今兒個我一塊收拾你們......”

  不料沈湄不知什么時候走了出來,同樣一臉笑意的看著他。

  “嗯?說說看怎么個一塊收拾?”

  趙誠趕緊放下趙之凡,訕笑道:“哪有哪有,我不尋思今兒個是兒子生辰嘛,那些雞啊魚啊的我就一塊收拾了?!?p>  “哦?是嗎?”沈湄看了眼門口的那擔(dān)木柴。

  趙誠一愣,道:“娘子,好歹今兒個兒子生辰……”

  沈湄一聽趙誠這么說,一下竟有些哭笑不得,她反問道:“凡兒生辰又不是你的生辰,他又不喝酒……”

  趙誠見事不妙,趕忙給趙之凡使眼色

  趙之凡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用手比了個小小的手勢。

  “娘,要不就讓爹少少的喝上一點?”

  沈湄聽言蹲下身,輕輕點了點趙之凡額頭,順帶瞟了眼趙誠,笑道:“你啊,白疼?!?p>  趙誠呵呵一笑,還不是兒子好?然后又轉(zhuǎn)念一想,是不是該給家里再添件小棉襖了?

  這般想著便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趙誠心中大定!覺得此事,可行!

  忽有三聲敲門聲響起,有人輕輕推開了門,那人恭敬的走進門,趙之凡回頭望去,只覺來人甚是奇怪,竟是個不露臉的,戴了張星宿面具,只露出一只眼睛,卻見他唯唯諾諾縮在那里,滑稽極了。

  沈湄見了此人,緩緩站起身來,神色一冷。

  趙誠愣了一下,亦是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那人似乎有些緊張,吞了口唾沫,也不知該如何言語,便欲解下腰間那枚鬼首令牌給眼前這對夫婦看。

  趙之凡只覺身旁有風(fēng)吹過,接著便看見他爹已經(jīng)到了那人身邊,一邊摁著他的手,一邊摟著他的肩,朝著那石桌走去。

  趙誠笑道:“你可是個稀客啊,今兒怎么想起來到這看看哥哥嫂嫂了?”

  沈湄看了看,實在懶得理此人,便要拉起趙之凡的手往屋里去,又與趙誠說了一句:“有事你們聊便是,凡兒,我們進屋弄些吃食。”

  趙誠卻掏出一袋錢拋給趙之凡,擺了擺手。

  “不必如此,我兄弟二人喝些小酒便是,兒子你去買趟酒哈?!?p>  趙之凡接過那袋銀錢,竟有些一頭霧水。

  “嗨,我與你叔叔許久未見,怎么能隨便找些酒喝呢,你去城東酒肆,就那個醉仙樓,買點好的,爹也好開開葷不是?”

  趙之凡哦了一聲,便跑了出去。

  趙誠趕緊又吆喝一聲:“臭小子,你慢點!”

  確定趙之凡走遠了,趙誠才松開了手。

  那人暗暗松了口氣,先前趙誠只是抓著他,他便一句話也說不出,手心更是被抓了一把汗出來。

  “說吧,你來這里到底怎么回事?”

  沈湄看著他,先開了口。

  “我……日月城的意思,希望二位即刻啟程,瑤洲那邊……恐出了些問題……”

  “其他幾位也都已動身了,在下找二位時……多耽擱了些時間……”

  趙誠聽得此言,很是不解,便問到:“問題?照當(dāng)初說的,怎么也要有個十余年才用得上我們吧?”

  “是……瑤洲那邊天時紊亂,我們推衍出了些偏差……”

  趙誠一下拍案而起,怒道:“你偏個十余年也敢叫偏差???干什么吃的?”

  那人趕忙起身,低著頭,也不說話,趙誠見他這樣,曉得他只是個傳話的,蔫時沒了火氣,心中苦笑,抬起手便指向門外。

  “……你回去吧?!?p>  那人拱了拱手,又說道:“藺老和嵇老希望二位路過日月城時,過去一趟?!?p>  趙誠嗯了一聲。

  那人悻悻離去,到門口是卻又像想起什么一樣,又抬起手,小聲說道:“二位……”

  “哎呀,你滾??!”

  未等他說完,這夫妻二人便一起打斷了他,看沈湄的架勢,他再不走,沈湄便要親自送客了。

  那人趕緊馭風(fēng)離去,也不管壞不壞靖安城的規(guī)矩,一口氣跑了數(shù)十里,才放下心來。

  趙誠回頭看了看沈湄,正想要安慰一番,卻見她只是撇了眼那人離去的方向,便要回屋了。

  “你干什么去?”

  沈湄搖了搖頭,說道:“凡兒還沒吃飯呢?!?p>  ———————————————

  靖安城城區(qū)劃分十分明確,東富西貴,南貧北盛;城東多是些來此做生意的“外城人”,商行頗多,極為熱鬧。

  此時醉仙樓人滿為患,故而趙之凡打到酒時,已經(jīng)過去了好一會兒。

  趙之凡回家時那人便已經(jīng)走了,只有他爹娘坐在那里,好像已經(jīng)等了許久。

  “我回來晚了?爹的朋友走了?”

  趙誠見他回來了,接過他手里的酒,叫他趕緊上桌,呵呵笑道:“他啊,是個面子薄的,我就一個轉(zhuǎn)身的功夫,這人就跑了?!?p>  趙之凡哦了一聲,便看向他娘。

  娘親的眼睛怎么紅了?莫不是哭了?

  趙誠揉了揉趙之凡的頭:“沒事,今兒個你生辰,這頓酒,爹請你喝啊?!?p>  趙之凡還是看著她娘,搖了搖頭,道:“那也不喝?!?p>  沈湄卻給趙之凡倒了碗酒,說道:“今天往后你就十歲了,再說你今天生辰,可以少喝一點,日后別像你爹這樣便好?!?p>  趙之凡點了點頭,淺淺的喝了一口,這一口沒讓他品出酒有什么好的,反倒給他嗆的直咳嗽,一個勁的夾菜往嘴里塞。

  夫婦倆見了此幕,紛紛笑了起來。

  趙誠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笑道:“好!如今咱們兒子十歲了,嘗過這酒的滋味了,以后你就是咱家的男子漢了!”

  這酒又苦又辣,趙之凡有些小迷糊,他趴在桌子上,只覺得眼皮有些沉。

  “嘿嘿,那是不是…和爹一樣……”

  趙誠頓了頓,突然問道:“兒子,要是爹娘不要你了,你會不會恨我們?”

  趙之凡泫然欲泣。

  沈湄卻一下哭了出來。

  “爹娘……爹娘為什么會不要我……”

  趙誠眼眶也有些紅了,連忙答道:“沒有,沒有,爹娘還要給你生個妹妹呢,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趙之凡打了個酒嗝,他可聰明著呢,便說道:“不用……不用妹妹,姐姐……姐姐就行……”

  趙之凡晃晃悠悠抬起手,想給沈湄擦擦眼淚,腦袋卻一沉,酒勁上頭,好似要酣睡過去

  “娘……爹娘是最好的爹娘……不會……不要我……”

  沈湄捂住嘴,卻還是越想越難受,方才一個勁的給凡兒夾菜,明明一句話沒說,怎么就哭了出來呢?

  趙誠看著她,不知所言。

  趙誠從未見她這樣傷心過。

  沈湄搖了搖頭,他輕輕撫摸趙之凡的頭,也不去看對面的趙誠。

  “我再看他一會兒,就一會兒,?。俊?p>  趙誠點了點頭,深深的吸了口氣,道:“也好,那我就先去交代些事情?!?p>  趙誠走出院子,便重重的呼出了口氣,趙之凡可以哭,沈湄可以哭,但他不能。

  他怕他一哭,就狠不下來心了;他怕他一哭,兒子便成了罪人了;他怕他一哭,就再也走不了了。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往后的歲月里,趙之凡都只記得這天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夢見沈湄送給了他一個項鏈,沈湄輕輕幫他帶上,然后夫婦二人頭就也不回的邁出了院門,趙之凡怕急了,即刻起身追了出去,只是一踏出門,就跌進了萬丈深淵,四周一片漆黑,他不斷的跌落,冰冷僵硬之感逐漸蔓延全身,唯有頭頂上兩個光點,越走越遠,越走越小,他拼命呼喊,偏偏發(fā)不出一點聲音,他拼命掙扎,偏偏身體僵硬起來,他無助的看著那兩個越來越小的光點,直到他們徹底消弭在黑暗之中。

  趙之凡一下驚醒起來,感覺胸口有一點涼意,原來是一個玉墜,上面還刻著一個小小的字。

  凡。

  趙之凡只覺得心臟被狠狠的揉捏了一下,眼淚便開始在眼中打轉(zhuǎn)。

  他站起身,瘋狂的向院外沖了出去,他不知道該往什么方向跑,便順著竹枝巷,一路跑了下去。

  他不知道爹娘到底去了哪里,北門?南門?還是城內(nèi)某處,他突然又想起趙誠說他是個男子漢了,只是一想到此處,趙之凡便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淚滴,一顆接著一顆從眼眶中滾落了出來。

  這一夜,靖安城北山中有兩粒星光扶搖而上,聯(lián)袂離去。

  這一夜,靖安城陋巷里有一個孩子獨倚門扉,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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