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羅蘭在房間外徘徊,心中即是恐懼也是喜悅。他不明白,為什么人類會和怪物有孩子,而且是在沒有任何身體接觸的情況下。黑月說,是因為靈魂的交融,既然她是怪物,自然有可能會按照怪物的模式生育。她也安慰說,怪物和植物生下孩子同樣有先例,這讓他不寒而栗。
但最讓他不解的是,黑月懷胎了9個月。而在他了解下,怪物往往只需要幾天時間就可以完成生育。這是他不安的來源,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期待,渴望能留下子嗣,懷胎生下人類,就像許多神話一樣。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他焦慮不已,黑月又不同意他去幫忙。
在他不斷糾結(jié)之下,那個讓他著迷了三年的溫柔聲音從門內(nèi)傳來。
“進來吧。”
紫羅蘭緊張地握住門把手,閉上眼顫抖地打開了門。他不敢睜開眼睛,害怕看到無數(shù)怪物奔涌出來,如同一條條黑蛇。想到這,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zhàn),就好像自己曾經(jīng)歷過這個場面一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
他看到躺在床上,正在慵懶恬靜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她用人類的身軀,像許多母親一樣將孩子抱在懷中。一對雙胞胎,一個毛沒有長齊,臉像小貓一樣皺在一起,哇哇地嚎啕大哭,和人類一樣。在另一邊,一個長著白發(fā)紫瞳的男孩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祂有三張嘴,四只眼,但它們卻毫不違和地在臉上安置,那是一只笛琦。
他再次猛吸一口氣,在心中無數(shù)遍默念,無論如何這些都是他的孩子。很快,他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臉上掛上笑容,再次看向孩子們。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因為某種意義上,人類在笛琦眼中何嘗不是怪物呢,但妻子卻毫不在意地接受了自己和孩子。
但下面的場景還是讓他有些驚訝。
笛琦孩子看了看父母和弟弟,發(fā)現(xiàn)自己格格不入后,祂用手抹了下臉,讓自己的“多余的”眼睛和嘴消失,對著紫羅蘭笑著,用稚嫩的童音喊道:“爸爸!”
紫羅蘭心顫抖了一下,真心地笑說:“他們都是我的孩子。”
“給他們?nèi)€名字吧?!焙谠卢F(xiàn)在十分虛弱。
“誰是老大?”
“最聰明的那個小傻瓜。”
紫羅蘭立刻明白她在說笛琦孩子,于是想了想說:“他們既是人類,也是怪物,就應該有兩個名字。我們分別取吧?!?p> 黑月輕笑說:“好呀,大的叫黑將,小的叫黑臣好了。”
“那我這邊大的叫紫凌云,小的叫紫凌霄好了?!?p> “那么問題來了,我們該怎么叫呢?”
“就各叫各的好了?!弊狭_蘭笑著和黑將的小手擊了個掌。
…………
那是父親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以至于他忘記了逃離這個島嶼,母親也從未說過西恩的事情,她在逃避,她也沉溺在這美好的幻覺之中,感覺自己達到了幸福的頂點。
可,幻覺終究是幻覺。
…………
三年后,紫凌霄終于邁開了人生的第一個步伐,黑將就站在他身后,不斷鼓勵著他繼續(xù)前進。黑月則責備他不懂事,不知道扶著弟弟。
紫羅蘭笑著看這一切,彎腰種下他研究多次的植物,那個可以種在透明圈內(nèi)的植物讓黑月驚喜不已,他希望有一天,這些植物可以徹底填滿那片區(qū)域,這樣一來,她會更高興吧。
哭聲傳來,紫凌霄摔倒在地上,不停地嚎哭,黑將雖然與他同齡,但體現(xiàn)和心智都和少年一樣。
紫羅蘭有些同情他,這意味著他最天真無邪的時間會很快過去,無法再回到那個美好單純的童年?!疤缡煲膊缓冒??!彼畔鹿ぞ撸宦沸∨艿阶狭柘雒媲?,安慰著他。
黑月這時卻沒有來幫忙,而是茫然地盯著天空。
“怎么了?”黑將不解地望了眼母親,然后順著母親的視線向天空望去,也愣在原地。
這時,茫然看向天空的怪物越來越多,祂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呆呆地看著天空,放眼望去,如同一個詭異的祭祀場景。
紫羅蘭發(fā)現(xiàn)妻兒的不對,也朝天望去,嘴巴張開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看到太陽的光芒不再刺眼,他看到太陽張開了一只眼睛!
無數(shù)烏云開始在太陽周圍聚攏,神域立刻被陰影籠罩。一株株植物飛速枯萎,周圍的海水神秘地褪去。在天空上,一艘由魚骨拼接而成的輪船出現(xiàn)在祂們眼前。接著,輪船崩解,無數(shù)骨頭墜下,變成白色的骨雨。
輪船消失之后,一個模糊的黑影出現(xiàn)在太陽的前方。在祂的周圍是十二圈大小不同,以祂為球心環(huán)繞的銀色圓環(huán)。祂盤坐下來,一只手撐在下巴上,一只手按在腿上。那十二道圓環(huán)同時與祂脫離,平面排列在祂身后,沒有規(guī)律地順時針或逆時針旋轉(zhuǎn)。太陽因此被分割成無數(shù)份,不同層次的陽光照在神域上。
“南宮鄴……”黑月喃喃地說,過去發(fā)生的事不斷刺激著她的大腦,就在她快要崩潰的時候,紫羅蘭抱起紫凌霄,一手牽起她的手,將她拉到房間里。
這時,所有的植物瞬間枯萎消失,透明圈徹底覆蓋在神域的各個地方。王宮暴露在絕對的真實之下。一個裹著粗白布的老頭顫顫巍巍地從宮殿走出,在祂周圍整齊排列著許多護衛(wèi)。海洋掀起一層巨浪,一條純白的飛龍落在神域上,逐漸變換出人形。(由于黑月的修改,所有怪物都有了類人的特征。而且祂們認為那個才是內(nèi)心深處真正的自己。)
南宮鄴扶了扶內(nèi)紅外黑的披肩,從虛無中摸出一只羽毛筆,沒有說出任何提前的宣戰(zhàn)之詞,只是憑空書寫了一個單詞。
接著,在白布老頭周圍的衛(wèi)士接二連三的爆開,黑色的瀝青噴涌而出,祂們無一例外在瞬間全部墮落。
老頭不在意地向前伸出手指,遠古蒼老的聲音從嗓子里發(fā)出,所有怪物的耳邊都響起了這個神秘的癡語,然后天空瞬間落下一道道厲雷,將南宮鄴的身影吞沒,刺眼的光芒將黑云沖破,世界又重歸白晝。
但在極致的雷光過后,想象中的隕滅并沒有出現(xiàn),南宮鄴依舊盤坐在天空,在祂身后的圓環(huán)上,一個個神秘瘋狂的字符不斷跳出,蒼白色字體出現(xiàn)在老頭眼前,上面用怪物語寫道:“剛剛,我就是你?!?p> 一瞬間,老頭的身體中有無數(shù)電流通過,祂在瞬間就消散在怪物們的眼前。與此同時,一個白色的太陽在宮殿內(nèi)升起,一個沐浴在白光的巨人抬頭望向南宮鄴,手指舒張,南宮鄴身后的圓環(huán)一個個被撕裂,空間被碾碎成無數(shù)的碎塊。
“王!”怪物們歡呼不已。
可南宮鄴被撕碎的場景始終沒有出現(xiàn)。祂的四周出現(xiàn)一張張寫滿文字的紙張,它們看似脆弱無比,卻奇跡般地將空間與周圍隔絕。祂站起身來,一本厚重的書凌空漂浮跟在祂的身后。祂每朝著神域跨出一步,海風就狂暴一層,極致的風暴出現(xiàn)在神域中央,將宮殿摧毀。
在風暴即將抵達其他地區(qū)時,白龍人雙手合十,白色的方格出現(xiàn)在地面,風暴立刻被轉(zhuǎn)移到海面上。王的背后生出九只狐貍尾巴,周圍的一切不純都在消散,祂要將自己的精神純化,以發(fā)揮出匹敵神明的力量。
南宮鄴沒有阻止王的行為,只是微微寫下了一個及其簡單的三個字母:Sin。
接著,一只巨大的眼睛撕開天空,將目光聚焦在神域中,所有的情感都被壓制和奪舍,純化之法不攻自破。王的身體開始顫抖,祂將白光凝聚成一柄光槍,對著南宮鄴投射出去。
文字再次出現(xiàn)在南宮鄴的四周,祂這次沒有轉(zhuǎn)移,而是將羽毛筆輕輕一揮。海洋掀起千米的巨浪,一只巨大無比的魚從海底鉆出,將整個天空遮蔽!
“冥鯤,吞?!蹦蠈m鄴簡略地下達命令。冥鯤張開血盆大口,將天空染成紅色,吞下光槍。然后祂的身體朝著神域開始墜落。白龍人大吼一身,渾身冒出滔天的烈焰,身體瞬間衰老墮落的同時,將冥鯤的身體轉(zhuǎn)移到自己可控的極限。
即便如此,冥鯤只是蹭了一下,王所在的島嶼瞬間崩塌,白色的巨人也消失在怪物的面前。
“王……死了?!?p> 南宮鄴登上了神域,紅色的騎士服和粉色的麥穗辮子隨風而動。祂的目光無情地掃過眾怪,一個單詞出現(xiàn)在祂身邊,隨后所有建筑都消失在原地,高山化作平地,河流被填充。整個神域都變得一覽無余。
祂的目光在所有怪物面前越過,最后停在一個男人身上。
“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