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羅蘭默默地將黑月護在身后,恐懼幾乎要凝聚成實體,他吞下口水,汗毛豎起,胸口發(fā)虛,保持站立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黑月緩緩后退,忽然低下身子,將安卡項鏈和母親面具摘下,認真地看著黑將。
小黑將懵懵懂懂地看著母親,不知道母親為什么在這么恐怖的畫面下,露出了微笑。
“兒子,你是因為我而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是天生的輪外。你是所有怪物的希望,接下來,無論我說什么,你都要緊緊跟著我。明白了嗎?”
黑將點了點頭。
“這個是媽媽的面具,里面有我彌留的力量,現在我摘下一小塊,給你戴上。你將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笛琦,記住媽媽說得話,作為怪物,感情是無法拋棄的事物,是高于一切的,現在,你就是我們一族的族長,千面,知道了嗎?”
“我……”
黑月微笑著搖了搖頭:“你的弟弟是人類的身體,他注定走向人類的道路,那是我無法決定的,拿著安卡項鏈吧,它會祝福我們的?!?p> 黑月撕下面具的一角,戴在了黑將的臉上。與此同時,一些母性的特征與性格也開始與黑將融合。他的喉結不再突起,他的睫毛飛速生長,他開始變得柔和。
黑月最后看了眼她的孩子,站起身來。
屠殺仍在繼續(xù),南宮鄴不斷朝著紫羅蘭靠近,一個個怪物朝祂沖去,一個個怪物消失殆盡。
紫羅蘭深吸一口氣,一個無形的意志取代了他,那是被壓制在上一世的仇恨與回憶,這一刻被黑月喚醒。他拔出了對飲黃泉,只見漫天烏云被撕開一道裂痕,裂痕內是無窮無盡的星辰。與此同時,一根根紅線在紫羅蘭身后聚合,編織成一扇門,一個身穿紅衣的男人推門而入。
祂是愛神【相思】。相思張開雙臂,每個怪物身上的紅線都被拉出,祂將絲線握在手掌,瞬間點燃所有怪物的欲望,從而擺脫了情感的壓制。紫羅蘭將對飲黃泉扎入胸口,在極致的雷光之下,短暫地掌握了對飲黃泉的力量。這是這三年來一直被黑月提及的方法,本來無法揮劍的他,已經利用這個時間差徹底蛻變。
南宮鄴淡淡地抬起了頭,碧綠色的眼睛注視著對飲黃泉,二話不說,虛空一指。無數字符籠罩了整個島嶼,祂用晦澀難懂的怪物語說了一個名字。
“【地獄之詩·文字獄】?!?p> 無數字符開始異變,整個神域被一個獨特的空間取代,文字化作事物,祂們全都出現在一艘輪船上。紫羅蘭難以置信地看向熟悉的船,想起那個黑蛇的夜晚。由于靈魂的震顫,對飲黃泉退出身體,尚未使用的能力就此消失。
他們回到了那艘船,那艘存在于歷史,存在于過去的船。
“此地唯我獨尊?!?p> “此地神明禁行?!?p> “此地禁止使用能力?!?p> 三條用文字書寫的規(guī)則出現在眾怪物面前,所有戒律都無法使用,愛神瞬間消失在船上,絕望的氣氛在傳遞。
南宮鄴再次看向黑將以及在嚎啕大哭的紫凌霄,緩緩開口:“看來,這將是新的時代?!?p> “我不會殺了你們,你們的價值在他們出現之后就完全不同了,我將會把你們帶出神域,去人類社會,開創(chuàng)新的時代?!?p> 黑月低吸一口氣:“看來這就是逃脫的希望?!?p> 南宮鄴虛空一指,所有怪物都被傳送的一個漆黑的房間。
黑月疲憊地躺在墻壁上,緊繃三年的弦終于松開,她不由松了口氣。
紫羅蘭按住胸口的傷口,顫抖地用劍撐著身體,紫凌霄害怕地閃著眼睛,黑將抱著弟弟,不停安撫他的情緒。
盡管屠殺已經結束,但怪物們依舊不安,祂們在不斷討論該怎么辦。
“怎么辦,我們已經逃不出去了?”
“還能怎么辦,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是不敢和祂打,那么多怪物,連碰都沒碰到祂就直接墮落了,那家伙什么層次還不明白嗎?”
“也是,連王也……”
“我想回家了……”
周圍開始出現哭聲,作為情緒化的生物,這種感情迅速傳染了所有怪物。
紫羅蘭按住不斷流血的胸口,虛弱地問黑月:“這就是你所期許的是嗎?”
“嗯,應該吧?!焙谠虏桓颐鎸λ?p> “所有那三年,你一直在騙我?”他顫抖著出聲。
“不,至少,我確實愛上了你。但這是跨越種族的禁忌,我不能與你訴說。我只是讓你騙了我,讓我以為你也愛我。”
“他們……”
“他們是你的孩子,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那是得到未來的代價。”
“是嗎……”紫羅蘭渾身都失去了力氣,強行擠出一個微笑,“我是不是三年前就死了。”
“是的,在三年前,你看到……等等!”黑月忽然瞪大雙眼,她居然把祂忘了,這很反常!
西恩,真正的原罪,直到現在都沒有祂的身影,這是為什么?
神域之上,南宮鄴凝視著這個曾經的家鄉(xiāng),然后緩緩降下。
祂無視了一些還藏著的怪物,徑直走向島嶼中央。地穴附近,無數觸手立刻沸騰,仿佛在恭迎主人的降臨。祂走進地穴,一個“光”字出現,點亮了整個地穴。
那個心臟早已停止跳動,黑色的嬰兒坐在地上,一只手拿著玻璃酒杯,胳膊上的嘴巴緩緩說道:“我們又見面了,南宮鄴?!?p> “怪物我已經帶到船上了,你也該履行承諾,告訴我……地球究竟是什么地方了吧?!?p> …………
黑月不安地看著周圍,心中的警惕立刻提滿,她回頭看向紫羅蘭,認真地說:“不對勁,這個船都不存在這個世界上,這是來自歷史的船,我們在駛出原本的時代!”
“如果我們不快點離開的話,我們會全部完蛋的!”
“歷史的船……可我們要怎么離開呢?”
“開船來到原本的位置,這樣就又可能回去了!”
“我可以帶你們離開。”一個嘶啞的男音在耳邊響起,黑月警惕地后退,才想起自己正靠著墻壁。
“葉舟?”紫羅蘭抬起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依靠著墻站立。
“對不起,我不能讓你看到真實的我,你會瘋的?!?p> “怎么回事,你發(fā)生了什么?!弊狭_蘭連忙追問。
“我的靈魂了寄居了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邪神,祂一直試圖搶占我的身體,但我還可以勉強壓制祂,這就是為什么我還能和你們說話?!?p> “不屬于這個世界?”黑月好奇地問。
“祂一直在跟我灌輸他們的常識和記憶,里面提到祂曾經的故鄉(xiāng)……叫地球?!?p> “地球?”紫羅蘭皺起了眉毛,“祂住在球里?”
“不,那是和我們一樣大的世界,不過又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祂是被歷史遺忘的神,據說地球上發(fā)生一場災變,所有文明都消失了,祂因此才會重尋家鄉(xiāng),祂自稱‘窮奇’?!?p> “我們要怎么逃出去?”黑月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因為當務之急是離開這里,而非了解一個神的過去。
“我可以幫你們送到歷史的交接處,讓你們回到最初的時間線,媒介就是那艘救生船。在此之前,你需要引發(fā)足夠大的騷亂,吸引祂的注意?!?p> “好,我可以讓怪物們反抗祂,你最多能送多少回去?”
“那取決于船能坐多少?!?p> “我來幫你溝通祂們?!?p> …………
“原來如此,核戰(zhàn)爭毀掉了你的故鄉(xiāng),所有你來到了這里,是嗎?”南宮鄴沒有多少表情地看著對方。
“呵呵呵,我原本和人類長相差不多的?!眿雰喊l(fā)出咯咯的笑聲,像漏風的風箱。
南宮鄴站起身來,俯視著眼前的西恩。
“我覺得你還是太天真了?!?p> “什么?”西恩不解地看向祂。
“你憑什么覺得我不會殺了你?”
“呵呵呵……”西恩再次笑出聲,“那有怎么樣,我只是災厄的具象,誰能帶來災厄,誰就是原罪!你想殺了我嗎?”
“不,我只要吞了你的靈魂,你就再也無法復活了。”
“你瘋了?我不知道那本書給你的影響這么大。”
“不……從來都沒有。”南宮鄴俯下身子,用祂碧綠的眼睛與嬰兒對視,“因為,我早就不是【祂】了?!?p> 西恩瞪大了祂的眼睛,發(fā)出刺耳的尖叫。
…………
整艘船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條條黑蛇從船只的其他房間中鉆出,無法使用能力的怪物們只能用物體抵擋,整個隊伍最大的主力最終反到成了紫羅蘭。
他幾乎麻木地揮動著武器,帶領著怪物們離開,而葉舟則不知去往了何處。一具具黑蛇尸體殘骸散落各處,地板被瀝青弄得幾乎寸步難行。在一個多小時的煎熬下,紫羅蘭快要支撐不住疲憊的身體,肌肉酸痛得快要了他的命,倘若不是對飲黃泉輕若無物,他早就無法堅持下去。
“爸,我來吧?!焙趯χv不堪的父親說,用手接過那把刀。
這時,天空落下磅礴大雨,海面卷起怒濤,不斷沖刷四周。
“我們抵達風暴區(qū)了,必須加快速度!”紫羅蘭艱難地抬起頭,雨水沖擊著他的胸膛,他感覺力量逐漸消失?!昂美邸比缓笤缘沽讼氯ァ?p> “好累……”
“不想前進了……”
這樣的話語越來越多,一個個怪物如麥秸一樣倒下,黑月意識到事情不對,連忙看向了天空。
祂回來了。南宮鄴身上被涂滿了瀝青,將紅色騎士服顯得十分污穢,祂一只手扶住額頭,口中不斷低語,一個個文字瘋狂得在身邊跳動,十二道圓環(huán)重新出現,不過它們同樣被瀝青污染。
“祂要墮落了!”黑月沒有欣喜,反而感受到了恐懼。因為她在南宮鄴身上感受到一種無比熟悉的氣息。
那是西恩的味道,是黑蛇的腐臭,祂要被西恩取締了!
“快點離開,否則就來不及了!”葉舟在一片陰影中大喊,黑月連忙回過神來,將兩個孩子抱上船。
就在她扶起紫羅蘭準備上船時,一把黑槍貫穿了一切。
那是命運之槍,是世界的修正。
它貫穿了黑月的靈魂,刺穿了紫羅蘭的心臟。它在空中調整,刺入了紫凌霄的大腦,將黑將的右手戳通,在它即將刺向黑將時,一道無形的力量將它偏轉了軌跡,割斷了繩索。
黑月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沖破規(guī)則,給那把槍制造了幻覺。
“媽媽!”黑將的身體隨著救生船落下,紫凌霄的尸體落入歷史的海面。
黑月發(fā)出一聲悲鳴,無盡的星輝在祂眼中環(huán)繞,祂指向了星空!
祂要將這艘船的所有事物都送往歷史的星空!
一陣光芒過后,整艘船消失在原地。
救生船墜入海面,黑將不顧疼痛奮力地在船上站立,他不敢想象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把槍和剛剛的光。
他大喊道:“媽媽,爸爸,弟弟,你們在哪?”
雨聲淹沒了他的呼喊,海浪不斷沖擊著小船,黑將跪在船上,臉逐漸發(fā)燙,胸口被一種無名的感覺包裹。
好疼……好疼……為什么我的心這么痛!
雨水沖刷著他稚嫩的臉,他頭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痛徹心扉。
他對著雨幕嘶吼,淚水奪眶而出。他不停的咆哮,逐漸的,眼睛,耳朵,嘴角都開始出血。他的聲音逐漸嘶啞,嘴角不斷開裂,三張嘴同時張開。血淚注入復眼,發(fā)出紫色的光,他的背后,一雙巨大的雙翼張開,十八道鎖鏈鉆出身體。劇痛在身體各處傳來,但他還是好難受,他用手刺穿胸膛,抓開一道猙獰的傷口。
他的眼睛逐漸失明,聲音也逐漸低下,他趴在船上,不斷喘著粗氣,母親留下的項鏈從脖子上落到船上。安卡,象征著永恒。
“去他媽的永恒,我要你死!”他的三張嘴同時開口,漆黑的火焰在他身體上燃燒,不遠處一道道落雷劃過天邊,聚集在救生船的四周。
他的右手出現一個個白色的正方形,外側的每一個正方形的中的都是內側小正方形的頂點,它們依照這個規(guī)律不斷擴張,待落雷在正方形頂點后,接二連三的閃電順著各頂點連接的螺旋曲線飛速朝著救生船靠近。
在四道落雷同時聚集在船上時,一道耀眼的白光沖破黑夜,光球在黑將體內爆發(fā),掀起了層層巨浪,吞噬了一切。黑將失去了所有意識倒在船上。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神域島上,一個白色的狐貍不斷朝著海面眺望,很快一條幾乎快為碎片的木船來到了神域。
床上靜靜地坐著一個男人,他長著及腰的黑發(fā),左額披著幾縷卷成玫瑰的劉海。他沒有穿衣服,船上殘留著衣服的碎片。
白狐不敢靠近那個陌生男人,跑到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朝他喊道:“你是怪物嗎?”
男人輕輕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那你叫什么?”
男人張開嘴,遲疑了一下,慢慢說道:
“從今天起,我叫黑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