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前倨而后恭
死一般的寂靜中，只有那一身白袍的刺猬妖不動聲色，若有若無的側頭看了同伴一眼。
得了他的提醒，年紀最老的黃鼠狼妖急忙站了起來，干咳了幾聲，慢條斯理的說：“諸位道友，這位陸觀主乃是有德行之人，汝等不可輕慢！”
他首先朝陸吾躬身一揖，陸吾不知是何道理，當下也起身還禮。只聽黃鼠狼妖輕嘆道：“前番鬼母擄掠純陰之子，其中一人便是小老兒轄內的孩童。等小老一路追來，卻得知鬼母已被陸觀主燒得煙消云散，鬼童子雖是無法可救，這個人情小老兒卻是領了！”
說到最后，饒是他生性老成，也不由得聲音微微顫抖。
老刺猬妖也點頭道：“那鬼母也曾來到金鼎城，老朽勉強保下了供奉主家的孩兒，卻也追之不及。既然鬼母伏誅，老朽斗膽，也要替陸觀主說一說好話！”
五位保家仙有兩人給了臺階，蟒妖急忙悶聲悶氣的說：“既然如此，敢問那張君去了哪里？還請陸觀主告知，我等立刻就走，絕不打擾！”
那狐妖生得瘦小枯干，卻穿著一身寬大的黃白長袍，模樣甚是滑稽，低聲下氣的說：“陸觀主容稟，此事實則另有隱情！”
“那張君本是金鼎城外雙峰山的散修，本事也不甚了得，堪堪煉就金丹境，卻有一手煉制鬼兵的能為。仗著這門本事，居然開宗立派，成立了一個和合派?！?p> 金丹境？本事不甚了得？
陸吾不由得眉頭一動，心想自己才不過區(qū)區(qū)煉氣九重，隨手救下的竟然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金丹修士？
如此說來，那一尾巴抽得金丹修士重傷的蟒妖柳七，又該是什么修為？
只聽狐妖嘆了一口氣，又接著說：“平心而論，此人本性倒也不壞，只是他的一身修為有些邪門。又不知用什么手段，欺騙了我家一個小娃娃，與其同煉陰陽和合功。我不是他的對手，這才廣邀四位同門，上門討個說法，一來二去便動起手來。是柳七爺打了他一記鞭尾，他受傷遁走，咱們這才沿路一直追趕過來……”
雖然這狐妖說得語焉不詳，關鍵地方又說得含含糊糊，陸吾卻也大致聽懂了，沉吟片刻，問道：“你說的這陰陽合和功，是不是需要一男一女修行？你所說家里的小娃娃，是不是剛成年的狐女？”
他每問一句，狐妖便點一點頭。
聽到這里，陸吾已經全部明白過來，他略一沉吟，搖頭道：“不瞞各位，昨夜貧道確實救下一人，救治之時，我見他胸腹被利器所傷，臟腑曾受重擊。只是我并不知曉他的來歷，今日一早，他便已經不告而別！”
五妖對視幾眼，那刺猬妖首先點頭道：“既然如此，確實是咱們幾人的不是。冒昧來訪，險些唐突了貴人！”
他從懷中掏出三枚紅果，端端正正的擺在旁邊的小桌上，解釋道：“此乃百年朱果，老朽有幸得了幾枚。聊作賠罪，萬勿推辭！”
百年朱果？
表面上波瀾不驚的陸吾心中一陣驚嘆，眼里更是悄悄冒出了綠光。
黃鼠狼妖連連點頭道：“白夫子說得極是，咱們此番多有失禮，這里有靈心草一根，有清心辟毒的功效，還請觀主賞面收下！”
余下三妖在身上摸了摸，也各自送出禮物，鼠妖送上的是七顆谷粒，狐妖則送上一對白玉。唯有蟒妖身無長物，在懷里掏了半晌，最后一咬牙，“嘩啦”扯出一卷黑乎乎的破布，賠著笑臉道：“老常平日窮得叮當響，唯有這褪下的蟒皮還算是值幾兩銀子，若是陸觀主不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除了朱果之外，其他幾件東西，陸吾都不知價值如何，但是這蟒皮，絕對是千金難換的好東西。
能將金丹修士打成重傷的蟒妖，褪下的皮豈會是凡物？防水、防火、耐磨、輕薄、堅韌自然不在話下，就算做不成防御類的法器，哪怕拿去賣給做二胡的、做皮具的，也說不定能賣出一個好價錢來……
見陸吾笑意盈盈，似乎對自己拿出的禮物非常滿意。五妖也悄悄松了一口氣，紛紛起身打躬作揖，逃命般的離開玄真觀。
陸吾剛送到門口，只聽一聲唿哨，院外的蛇蟲鼠狼紛紛跳進荒草中，呼啦啦散了個干凈。
凰玖走到他身邊，有些厭惡的輕呸了一聲，皺眉道：“若不是見他們還算知文懂禮，我拼著法力損耗，也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們。尤其是那條小蛇，我莫名的就想一口吞了它。”
陸吾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氣，笑道：“大約是那條長蟒腥氣重，你不喜歡也是應有之理。罷了，到底是有些陰德的護家仙，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他想了想，調笑道：“一開始他們氣勢洶洶的要人，為何你出來之后，他們似乎變得前倨后恭？莫非是看出你的身份，生怕你一把火燒了他們？”
他卻不知，鳳凰與龍族乃是天敵，蟒蛇又稱為“小龍”，從根源上來算，也可以算是亞龍血脈。因此凰玖不喜蟒妖，也是應有之理。
此等關節(jié)之處，二人都是不知。陸吾只以為凰玖乃是燈妖化形，五妖懼怕火中精靈，這才變得恭恭敬敬，卻并不知道五妖實則是被鳳凰血脈壓制，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懼怕不已。
卻說五位保家仙一口氣飛出十余里之外，這才心有余悸的停了下來。蟒妖拍了拍胸口，怪叫道：“好可怕的女娃娃，往那里一站，老常整個身子都變得冰冷僵直，似乎是遇到了最厲害的天敵一般。真是怪哉！”
“還好逃過一劫！”鼠妖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往玄真觀的方向瞧了幾眼，喘息道，“她出來之時瞧了我一眼，我只當她要殺了我等，奪取妖丹。拼命想要往外逃，卻全身軟得不能動彈，你們瞧，我現(xiàn)在手腳還在發(fā)抖……”
他舉起抖抖索索的手臂，幾妖卻都沒有笑話，狐妖沉默半晌，突然嘆息道：“幸好那張君不在玄真觀躲藏，否則的話，咱們只怕死無全尸矣！”
被一言提醒，其余四妖紛紛點頭。鼠妖瞇著眼睛，撮唇呼嘯幾聲，聽得不遠處有鼠鳴啾啾，點頭道：“此人確實不在玄真觀，那位陸觀主并未虛言！”
“這狗賊究竟去了哪里？”
幾位保家妖恨得咬牙切齒，怒道，“若不是他，咱們又怎會險些招惹到玄真觀？咱們快追，非要將他碎尸萬段不可！”
只見幾團黑氣飛起，眨眼間已經飛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