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鬼差提醒
流水席上。
看到走來的婆娘，陳家漢子伸手招呼著：“孩兒他娘，趕緊來坐，吃！”
女人同這一桌的鄉(xiāng)里人打完招呼，拿出筷子坐下。
聞著肉香，一片入嘴，女人眼神一頓：“當(dāng)家的，這肉哪里來？”
聞著味道，肉片入嘴，她就察覺不對，這肉里蘊含的能量可不是山村野豬羊肉可比的。
桌上旁邊大口吃肉的鄰里，聞言，滿嘴鼓囊的說道：“這是徐道長帶回來的，聽說是妖獸肉，平日咱可沒這種口福?！?p> 修道之人……女人抬頭看向主桌之前的徐北蒼，神色晦明。
嗯？潛意識感覺到有目光的徐北蒼，下意識的扭頭，看到的是一片歡聲樂語、大口吃肉的場景，但很快又被主桌一眾村里老輩人的敬酒所牽引走注意里。
旁桌上，掩映在人群里的陳家女人暗自道：這道人，好敏銳的感觸力！
在一場招待流水席之后。
戌正之時，肉足湯飽的鄉(xiāng)里人陸續(xù)離開，各自帶走搬來的條凳碗筷。
老宅院里漸漸人群散去，重新變得空蕩。
天地里，斜月橫，疏星炯，深草靜，幽蟲絮。
中堂之內(nèi)，兩口漆黑棺槨橫陳在火盆之前，火光照耀著徐北蒼的身影在地上晃動。
門口的白燈籠飄搖，月華疏朗里，深霧漸彌散。
徐北蒼守著時間，子夜之際，心有所感。
抬眼望去，中開院門前，驀然走出兩個黑白皂服鬼差，腰間掛著酆都腰牌。
見到徐北蒼身穿孝服坐在火盆之前，兩位鬼差躬身一禮道：“酆都鬼差，見過徐道長?！?p> 態(tài)度恭敬，禮節(jié)到位。
鼻子嗅著，察覺到院落里殘留的凝丹境大成妖獸肉香味，似哭非笑的鬼臉上，更是努力綻放出諂媚的笑容。
兩位鬼差心有惴惴。
捉拿道門弟子親眷魂魄，尤其是有著背景的五大道門，向來在酆都是被列為高危任務(wù)，要是惹其不快，一道法門打來，鬼體都有可能被打散。于是，在黑白無常兩位大人統(tǒng)籌下，涉及到此類任務(wù)都是公平抓鬮。
很不幸，倆難兄難弟這一趟被抽中。
徐北蒼看著兩位鬼差，面色平淡，伸手一招，身后兩尊棺槨板漂浮上升，兩道意識朦朧的魂魄從中飄蕩而出，鬼體纏繞著濃郁的香火力。
雙親魂魄看到鬼差，下意識的后避顫抖，在徐北蒼的安撫之下才慢慢穩(wěn)定下來。
穩(wěn)住雙親魂魄后，徐北蒼伸手召來一張方桌，擺開肉食和兩只斗碗，摘下腰間紫紅葫蘆，往碗里滿滿斟上酒液，朝著兩位鬼差道：“兩位，請！”
道門弟子相邀，兩位鬼差不敢辭，畏畏縮縮坐在酒桌之前。碗里散發(fā)丹藥和妖丹之力的酒液，誘惑魂靈。
走近前，感受著徐北蒼散發(fā)出來的清正氣息，倆鬼差互相對視一眼，這道人應(yīng)是真一境修為，要是翻臉，來得及遁走。
倆鬼差姿態(tài)別扭坐下，看著碗里充滿誘惑性的酒液，因憂慮著不知徐北蒼有何請托，顯得欲喝還止。
徐北蒼見狀，直言道：“二位遠道而來不必拘束，人死入黃泉，忘川里輪回，乃倫常。本道無意強留雙親魂魄去走鬼修之路，阻斷輪回投胎非孝道所為?！?p> 嘿，這一趟遇上通情達理之士了……倆鬼差聞言，捧起酒碗，笑容頓時滿面到：“多謝道長深明大義，說起來，強留魂魄走上鬼修之路比起投胎風(fēng)險，可大太多。肉身生靈死后，對于沒勾入酆都的魂魄，多有記載。這些魂魄即便是有幸渡過負(fù)陰、抱陽雷劫，還得去有機緣重凝三魂七魄。這還不如重新投胎，雖是一口孟婆忘前塵，六道輪回難干預(yù)，但亦可投胎再逍遙嘛，道長您也能斬斷塵緣，從此心求大道。”
倆鬼差已不知是做了多少次勾魂說客，口才鍛煉得顯然不錯。滿飲一口酒，鬼臉上都露出萬分舒坦的神色，魂靈都飄搖不止。
徐北蒼從納物袋里踅摸著。
爾后，在方桌上排開一列黑紅色藥丸，繼續(xù)添上酒：“這些香火丹兩位拿去，此去黃泉路，還請兩位照顧?！?p> 倆鬼差見著桌上香火丹，鬼眼激靈的一亮。在酆都，硬通貨當(dāng)屬香火丹，其中以道門佛教的香火丹品質(zhì)最佳。捏起一顆湊近鼻尖一吸，濃郁的香火氣直襲面門，鬼眼都迷離成蚊狀。
回過神，看著桌上的香火丹，彼此互視一眼，爽利應(yīng)聲道：“徐道長放心，一路上二老定然妥妥當(dāng)當(dāng)?！?p> 說完，兩鬼差聯(lián)合施法，一架鬼馬黑車驀然出現(xiàn)在院落里：“內(nèi)里寬敞，二老不用苦行，輕松可達酆都?！?p> 徐北蒼滿意的點了點頭。
見其滿意，倆鬼差收下香火丹。
兩碗滿當(dāng)?shù)木葡露?，許是很長時間未曾有如此待遇，白皂服鬼差咂咂嘴，回味著酒香，語氣真誠透露道：“徐道長，如今人世間大夏國朝傾頹，天地動蕩，并非投胎良機。投胎回到世間，萬一碰上戰(zhàn)亂，那萬分難做。當(dāng)然，若是想博個王侯將相的命數(shù)，那便不談?！?p> 徐北蒼皺眉道：“如若想避開，那當(dāng)如何？”
確實，寧為太平犬，不當(dāng)亂世人，這大夏朝氣運日漸衰頹，單就自己一路下山，便是可見妖怪作惡、鬼魅叢生。鬼差這靜待時局發(fā)展的建議，倒是不錯。
黑皂服鬼差提議：“酆都陰土遼闊，不若置辦一處陰宅住下，陰土世界不傷鬼魂，可靜等凡世間塵埃落地，再投富貴家。這條路，若是并無依靠的野鬼定然獨木難支，但二老有您在人間，陰宅前掛上您的招牌，沒有不長眼的敢去觸道門霉頭。若是不放心，屆時中元鬼門關(guān)大開時，都可親自前往一觀。”
鬼差這話，讓徐北蒼若有所思著。
當(dāng)下一番商議。
徐北蒼決議采納鬼差建議，分批共付一百枚香火丹，委托在酆都購置一棟三進式宅院。
作為二老身份震懾之物，徐北蒼割開手指，于牌位之上，沁入自身血液。
交代完畢后，鬼差打開馬車，送二老坐上去，隨后，倆鬼差坐上馬車韁繩前。
臨別之際，黑皂服鬼差似是想起什么的說道：“徐道長，觀您這院間今晚召開流水席，人氣鬼氣駁雜，似有鬼物往來？”
白皂服鬼差瞭望著村落間的群山，也道：“這方水土風(fēng)水上佳，但觀之繚繞鬼氣。”
酆都鬼差，對于死氣鬼氣，敏銳異常。
不過，往常它們決計不會多事，這天下游魂野鬼、癡男怨女徘徊人間不愿離去的，多是有牽扯瓜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晚若不是碰上徐北蒼這個他們覺得是勾魂生涯以來頗明理、懂講究的道門弟子，根本不會多此一嘴，提醒其留意。
徐北蒼聞言，忽而想起今日流水席間，察覺到的窺伺。
當(dāng)時招待鄉(xiāng)里，未曾在意，此刻經(jīng)此提醒，倒是值得推敲。
見徐北蒼若有所思，鬼差一抽馬鞭：“徐道長，我等走矣?！?p> 馬車上，二老眼里溢滿不舍。
看著遠去的雙親魂魄，徐北蒼鄭重跪地，此去一別，到底是陰陽相隔。
直到鬼馬黑車漸行漸遠，徐北蒼收回視線。
眼前方桌之上，招待鬼差飲過的酒已經(jīng)化為死水。
大手一揮，死沉酒水消散于天地之間。
回想著倆鬼差的話，徐北蒼身體騰躍到老宅背靠的山石之上，俯瞰著整個村落。
林間不斷飄零的紛紛樹葉，在四處流風(fēng)吹蕩下劃過屋梁，落進各家各戶，在窗戶間留下流影，也遮住陳家女人悄然從屋檐陰影中收回的眼珠。
夜風(fēng)招展里，徐北蒼雙目犀利的打量著整個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