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林青折更沉默了，連平常還有都回應(yīng)招呼都沒有了，這也更加劇了那些人叫他“自閉哥”每次額大笑刺耳無比。
如果楊群囈在還好，欺軟怕硬一向是他們最特有的本質(zhì)。
但私下還是會說什么林青折吃軟飯之類的。
這事老師找過他們無數(shù)遍，每次他們都以同一個理由來回答。
“老師，同學(xué)開個玩笑而已，下次不會了。”
偏偏林青折對此也沒說什么，連辯駁都沒有。
林青折成績不錯，但性格孤僻，老師對他實在喜歡不起來，知道他的過去后又不禁心疼，可是這半學(xué)期的相處發(fā)現(xiàn)這個人似乎已經(jīng)完全封閉了內(nèi)心。
在無數(shù)次談話里，林青折的動作只有點頭和搖頭，話語也只有一個字“嗯”變得只有語氣，比如說“嗯？”老師問過林青折的心理醫(yī)生，但他表示。
“他見過什么，忘不了什么都不是大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他把自己關(guān)在內(nèi)心里一個小世界，那里只有一臺電視，電視無數(shù)次播放著同一個畫面，而他坐在那里，看了一遍又一遍?！?p> 老師當(dāng)時聽后嘆口氣，扶著頭：“那現(xiàn)在怎么辦？怎么才能關(guān)掉那個電視，讓他走出來？或者說……我能做什么?！?p> 當(dāng)時醫(yī)生搖頭：“您能這么問我很尊敬，但是這件事……所有的外人都無能為力，包括所有的藥品也只是穩(wěn)定和消磨他內(nèi)心的負(fù)面情緒，真正讓他關(guān)掉電視，走出那個房間的人……只有他自己?！?p> 老師冥思苦想很久，也嘗試了很多辦法。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更可悲的事，自己無論怎么說，怎么做，林青折僅僅在于聽，明白，卻不那么做。
換句話說，他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但每次想逃離這個狀態(tài)，抬起頭看人時，所有人都臉都會變成那個男孩的臉。
于是他無數(shù)次低頭，沒人知道，他想了很多遍，很多很多遍，他在思考一個如果，一個可能。
如果當(dāng)時他沖上去阻止那些人，是不是那個尚未滿十四的生命就可以挽留？
這個假設(shè)像是個深淵，林青折踏入其中，無可自拔。
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高考，這時的林青折其實已經(jīng)基本能說上幾句話了。
但目標(biāo)也僅限于楊群囈和葉姊。
那天考完語文，林青折這一年來雖然那種狀態(tài)一年，但這一年都將自己麻痹的學(xué)習(xí)。
不得不說，效率很好，結(jié)果也不錯。
只是連林青折自己也無法斷定，每個夜晚燈火通明的教室里，一個人的他是沉寂在學(xué)習(xí)，還是沉寂在麻木里。
林青折走出考場時看見楊群囈在等人，林青折便走過去，倒不是因為楊群囈，而是那有唯一一個出口。
“林青折，明天高考結(jié)束后等我。”
“嗯？”
“我知道了點事，你先走吧，我等我爸?！?p> 林青折點頭離去，走出來時忽然迎面來了個記者，她舉著麥問道：“請問你就是昨年那個在南路樓上的那位林青折嗎？”
林青折點頭。
記者緊接著問道：“那林先生，我們這邊想問您幾個問題，也是廣大網(wǎng)友想問的問題。”
“第一，您當(dāng)初為什么不去救那個年僅七歲的男孩，就視頻來看，您是完全有能力去救助的，這是否是因為您個人的膽小懦弱？”
林青折的心頭仿佛被猛砸一下，勉強說到：“當(dāng)時……來不及。”
記者聲音很大，這件事也很大，一下就勾起了周圍人的矚目。
“來不及？這個回答想必欠妥，那行下一個問題是，剛剛看到您和受害人的姐姐舉止親密，不知道這這么說的……您不會想要用自己來補償她們家吧，這怕是會貽笑大方吧。”
林青折一時無言，想說什么卻被周圍的叫罵給逼停。
他無助的站在那里，站在無知的人們叫罵聲中。
他心中又一次籠罩那股陰影，周圍的叫罵越發(fā)的大了。
他再一次低頭，并非討厭記者的言語，而是發(fā)現(xiàn)這些問題都是無話可說的。
所以……我本就是惡人對嗎？
所以，為什么死的是他，他那么無辜，為什么跳下去的……不是我？
直到林青折感受到一個硬物砸在自己的臉上，也感受到疼痛和血流。
之后的事似乎記不清了，好像楊群囈回來了，背后的校方也來人了，就連警察也來了。
一切混亂無序，直到一個中年人來到記者前。
他說了很多，竟然維持住了騷亂的人，他言辭鋒利，將記者的問題打的節(jié)節(jié)敗退。
林青折只記得最后一句話。
“我不是林同學(xué)的任何親人，我是齊蘭大學(xué)校長，一個路見不平的過路人，以后有任何事，任何問題，齊蘭大學(xué)校長辦公室找我，林同學(xué)需要準(zhǔn)備下一場考試，請各位離場?！?p> 后來，那個大叔給林青折打了車，并給予鼓勵，之后的高考再也沒遇到然后刁難他的記者。
最后一場考完，林青折出了考場，頓時聽到四周的歡呼，他自己也放松了點。
走到考場外，林青折沒看到楊群囈，只看到手機里一條消息。
“當(dāng)初參與那件事的幾個人，有三個輕刑，已經(jīng)釋放了，我用我弟手機把他們約到南路，放心我不會做什么，我弟的事法律給予了最公平的判決，我本不想追究，但是，但是所有人都忘了，還有一個受害人?！?p> “所以，我只是……想還一個被世人遺忘的屬于你的公道?！?p> 林青折當(dāng)時瞳孔收縮，難以言表的淚意痛徹心扉。
他蹲在墻角，所有人不知道，這一年來，他把自己關(guān)在內(nèi)心的房間，看著一遍又一遍的電視真正的原因。
因為，世界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認(rèn)為他沒去救那個男孩，就代表他十惡不赦。
這其實沒錯，無數(shù)次的夢醒，無數(shù)次崩潰割腕，都是兩個原因造成的。
一個，即是沒伸出去的手。
另一個……便是所有人都遺忘了，林青折，也是受害者。
他抱著膝蓋痛哭，埋藏一年的脆弱徹底暴露在空氣里。
但過了兩三分鐘，林青折忽然意識到個事。
楊群囈一個人，面對那幾個亡命之徒？
無限的恐慌鋪滿心臟，他站起身徑直在馬路旁攔下一輛車。
她應(yīng)該和自己差不多出來，應(yīng)該沒走多遠(yuǎn)。
偏偏，此刻下起了雨。
林青折在慌張中看著窗戶，看見看自己的倒影，看見自己的面貌……原來，自己不自覺間頭發(fā)這么長了嗎？
過了不久，在林青折一再催促下，終于到了這個令他崩潰，絕望一整年的地方。
還是那棟樓……林青折一咬牙，踏進那棟大樓。
雨淋在身上，不覺得冷，因為曾經(jīng)有個男孩躺在這，比誰都冷。
世界偶爾也這樣，比什么都冷。
林青折爬上樓，推開那道門，便看到那幾個不可能忘掉的人。
他們舉著刀，很長的西瓜刀。
包圍著楊群囈，楊群囈頭發(fā)淋濕，手中拿著一個裝有工業(yè)辣椒的噴霧。
她還是太天真了，天真的以為這些人出來后能講講道理。
但他們卻想看傻子一樣看著楊群囈。
“姐們，你說道歉？我記得沒錯上次死的那個是你弟？你卻讓我給林青折那個小比崽子道歉？想啥呢?！?p> 楊群囈皺眉：“行，那先讓我走，下次，我會帶著錢來談。”
其中一個戾氣很重的光頭說道：“啥意思嘛，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今天你丫不留下點東西你看你走的了不。”
楊群囈一摸包，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圓珠筆和準(zhǔn)考證。
“沒帶東西，你們要什么，下次一起給你們?！?p> “下次？”光頭一聽來氣了：“我那么知道下次是多久？萬一明年，下輩子也算下次！你那個手鏈不錯，給我們就可以走了?！?p> 楊群囈看了眼，拒絕道：“不行，這是我爸送我的，我這邊還有個手表，智能的可以給你?！?p> 光頭他們卻一把抓住楊群囈手腕，楊群囈大叫掙扎。
“你們干嘛，想清楚打劫也是違法的?！?p> “我怕這個？反正這回出來也沒人敢要我了，把手鏈給我們，你就可以走?！?p> 林青折看見他們動手，自己忍不住沖了上去。
因為這幅畫面，與過去何其相似。
下雨天，在這個天臺，地面濕滑。
楊群囈忽然腳下一滑，又看到林青折，不禁往后倒去。
林青折的神經(jīng)忽然觸動，曾經(jīng)如同夢魘的恐懼涌上心頭。
這一年來……無數(shù)次夢醒，左手無數(shù)道傷口，不就因此嗎？
這一刻他的腳步飛快，眼前即將跌出天臺的楊群囈成了那黑色世界的一束光，一道門。
楊群囈一聲驚呼。
“??！”
在她快跌出天臺的前一刻，光頭混混也他們嚇得放手。
而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
緊接著，是自己被拉起，拉回天臺。
但另一個身影卻掉了下去。
楊群囈猛然回頭，時間似乎定格，雨都停了下來。
這是楊群囈一生第一次看見林青折的笑容，他在如淵漆黑的空中微笑。
眼神釋然而解脫。
林青折也在此刻終于為自己的靈魂得以自由。
曾經(jīng)，沒來得及拉住的手。
終于拉住了。
緊接著，時間流轉(zhuǎn)。
楊群囈的身影愈來愈遠(yuǎn)，幾個混混見狀不對連忙跑路，天臺只留下楊群囈一人身影。
而后，失重感襲滿全身，時間似乎過得很慢。
這一年……只有此刻，他真正活著。
而后碰到一層什么布，然后就聽見了自己身上不知何處的骨頭碎裂。
滿天雨滴打在臉上，混雜著血，劇痛襲滿全身。
他帶著微笑，用盡力氣說出最后一句話。
“原來，當(dāng)時就是這么痛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