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折最后只聽到救護車的聲音,以及自己被抬起,但眼前一片漆黑,無法看見任何東西。
現(xiàn)在的林青折站在雨中,站在一片陰影里,撐著透明的傘。
林青折并不知道,他掉下去后那幾個混混連忙跑路,而楊群囈發(fā)了瘋似的下樓,她看見了那一攤血和雨混著的血泊。
少有的理智使她打救護車的電話,她當時蹲在林青折身旁,淚流滿面。
“林青折,林青折!你不能像我弟弟一樣離開我啊,不能??!我都把第二志愿填的齊蘭大學(xué)了,我都想和你一起在一個大學(xué)了,我都放下了……”
她跪在漆黑夜的雨中,跪在林青折身旁,撐著地面,也撐著自己麻木的身軀。
她的手染上林青折的血,她哽咽的聲音咆哮。
“林青折,我……還沒來得及說喜歡你??!所以你不能死,你要聽我說這句話,你要聽我說我喜歡你,哪怕你拒絕我也無所謂啊,先醒來可以嗎?”楊群囈崩潰的顫抖。
楊群囈其實想在他們都考上齊蘭大學(xué)后把心中那份喜歡說明白的,這一年來,他的悲傷,他的痛苦,他的掩藏麻木,除了葉姊,便只有楊群囈一人見過。
她無數(shù)次想在林青折一人發(fā)呆時抱住他,但有種距離限制了他們。
于是楊群囈戒掉了一切都惡習,認真的學(xué)習,跟上林青折的腳步,也成了父母希望的乖乖女。
至于這種情況多久開始的?大概是有次林青折無意看著窗外的雨,而她在林青折身旁默默的看著他,看著他的臉。
如今,才是那種情感的爆發(fā),害怕失去,害怕他不醒。
最終,走來幾個醫(yī)生把林青折放到擔架上,在雨中,離去。
唯有聽見車輛濺起的水痕。
這次事件無疑又是一場風波,尤其是南路那里,一年兩次這樣惡劣的事件,很難說治安合格。
楊群囈在高考后有足足一周時間的在學(xué)校休息,等到統(tǒng)一放暑假,但她用兩天時間全在醫(yī)院。
楊群囈失魂落魄在門外等候,她父母和林青折父母都在那。
這兩個家庭都是比較優(yōu)渥家庭,因兩次近乎同樣的事件相遇。
林青折父母和楊群囈父母都在商討這次如何請律師,如何給那個小區(qū)施壓,兩次!一個錯犯了兩遍,很能反映這件事本身的一些問題。
在他們皺眉討論問題的時候,楊群囈在一旁抱著膝蓋,連呼吸都顫抖。
一旁是沒有喝完的便攜小米粥,面前是手術(shù)中的手術(shù)室。
楊群囈低著頭,這樣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很久了。
又過了很久,約摸幾個小時,楊群囈看見手術(shù)室的門打開了,林青折父母連忙上前走去。
楊群囈看見醫(yī)生的褲腿,似乎還沾著血,她不敢抬頭,因為她害怕醫(yī)生搖頭。
“元主任,小青他……”
元主任是他們專門從國外的一家極權(quán)威的醫(yī)院請的華裔醫(yī)生。
“病人,基本是活下來了?!?p> 聽此,楊群囈猛然抬頭,而后捂著嘴,淚如雨下。
而后見醫(yī)生表示可以進去看看的時候,楊群囈飛奔進去。
她看見一張白色的床,周圍是各種點滴和各種儀器。
林青折手上插著各種管子,腿上還綁著繃帶,面色蒼白,嘴上插著呼吸用的儀器,閉著雙眼,身后心跳儀器穩(wěn)定的顯示。
楊群囈的淚水又一次忍不住流下了,這時她才意識到。
這上面本該躺著自己,是他伸出了手,伸出了那次沒伸出的手。
她捂著嘴蹲下,低聲的哽咽。
她從此刻起,知道自己欠他一條命,假如他當真殘疾了或者怎么了,自己會陪他一生。
“丫頭你也不用哭,他的狀況其實還好?!贬t(yī)生大叔拍拍她的肩膀。
“他掉下來的時候被一層用來避雨的防雨布布減緩了大多數(shù)沖擊,但樓層太高,以至于讓四肢都有或大或小的骨折,然后疼痛沒有到臨界值,他實際上是被疼暈的?!?p> 楊群囈畢竟不學(xué)醫(yī),有些迷茫。
“換句話說,他的摔傷還是正常人可以恢復(fù)的那種,只是……”
“只是什么?”
醫(yī)生嘆口氣,拿出一張CT圖:“他的頭部收到很大的沖擊,尤其是這塊,會有損傷……這塊是記憶儲存的地方。”
楊群囈和兩方家屬都震驚到。
“你們也不用急,就目前來看,這塊區(qū)域都損傷也不會太大,換句話說,他基本的記憶都會有所保存,只是……有部分會令他難受,或者悲傷,亦或者快樂高興,這類會使他情緒波動的……大概都會忘記。
醫(yī)生愣了愣:“像是……自我保護?”
在兩方家長都舒了口氣,楊群囈卻捏緊了衣角。
最好的結(jié)果?是啊,何嘗不是最好的結(jié)果,他可以忘記了,忘記那些不好,讓他不愉快的事,走出陰影,離開那個房間。
挺好的。
挺好的。
過了很久,林青折的眼皮一陣抖動,在所有人期待中他虛弱的睜開眼。
“小青?!你醒了?還認識我嗎?”
林青折的父母湊上前問道。
林青折看著周圍有些迷茫,看著自己手上的管和剛拔下來的呼吸裝置。
“爸,媽,我這是……怎么了?”
林青折父母流下眼淚。
“沒怎么,沒事了哈,記得就好,不記得也無所謂,把難受的事忘掉,以后快樂的活著就好。”林青折父母熱淚盈眶的說道。
在各種問話中,基本可以確定林青折記得基本的一切,忘了高中,初中,小學(xué)這類的人和事,但學(xué)過的語數(shù)外,文綜什么的都沒忘,甚至清楚的記得自己出師表還沒背全。
只是過去好像一場夢,如今,睜眼夢醒。
兩方父母離開去和醫(yī)生討論,也和來的記者周旋。
留下楊群囈和林青折在房間里。
楊群囈看著林青折,林青折看著楊群囈,楊群囈心中仍有一絲期望,期望他還記得有個認識不久的女孩。
不過,林青折卻笑了笑,說道:“你好呀,能不能幫我拿下那邊的水杯,謝謝啦。”
楊群囈愣了愣,眼淚奪眶而出,一時間,她震驚林青折居然笑了,笑的這樣無憂無慮,就仿佛……那個傷透的靈魂回到了他的軀體。
只是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她拿過水杯遞給他:“林青折,你還記得我嗎?”
林青折看著她,看了一會,鼓鼓嘴搖頭:“抱歉哈,你也知道我好像得病了,所以……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嗎?”
重新認識?
也……挺好的吧。
楊群囈嘗試擦掉停不下的眼淚,但只有林青折不斷遞紙,她不斷擦。
擦的眼眶通紅。
“重新認識嗎?等我三年吧,等我回來,回來后我就來找你,那個時候,我們就算是重新認識了?!?p> 林青折愣了愣,發(fā)覺眼前的人好眼熟,但回憶不起來,便點點頭。
“嗯,那三年后我們再認識?!?p> 楊群囈笑了。
這樣,不也挺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