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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守

柳色秋水遙望卿(貳)

意守 沈余聲 2774 2025-03-08 21:07:50

  一

  柳浮月化名凌衿,踏上了這片自由與災(zāi)難各占一半的土地—林州。

  林州靠近海域,發(fā)展迅速,曾經(jīng)的輝煌已然被歲月遺失,如今的自由已烙印在新的風(fēng)貌之中。

  在很偏的巷弄,人們還固守陣地,青石板路似乎還能瞥見丁香憂愁的面容。

  微微潮濕的風(fēng)又是誰的淚凝成,枇杷葉不語,那靈動的貓兒在拐角處趴著觀察闖入者。

  她輕輕叩門,這里是母親曾經(jīng)提過的地址,說是住著有緣人。等到某日,她可來尋。

  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一雙眸子略帶熟悉,兩人四目相對。

  那婦人發(fā)間是一枚看不出材質(zhì)的簪子,鑲嵌了顆珍珠。衣裙黯淡,卻仍然可以窺見曾經(jīng)的光華。

  “是你啊,快進(jìn)來吧!”那婦人看見她露出非常欣喜的表情,凌衿心中疑惑,但面上依舊是那副微笑。

  “柳娘子,我是凌衿……”那婦人聽見她的名字微微一愣,隨即更是熱情地招呼她。

  聽周邊的鄰居說過幾句,只知道這位婦人姓柳,孤苦無依,一直都住在這里,平日里甚少出門,傳聞她是早年喪夫,精神有些恍惚。

  門后的院落蕭瑟,很奇怪,秋才起了個頭,這里已經(jīng)有了冬日的徹骨寒冷。

  那婦人將門關(guān)上,發(fā)中已摻雜幾縷銀光。

  “終于等著你來了,我可是盼了好久呢。只可惜我夫君走得太早了,沒能多看看你……”婦人抓著她的手,絮絮叨叨。

  凌衿一怔,她從婦人打開門到現(xiàn)在,她一直試圖看清婦人的面目。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讓她迫切地想要看清眼前這張臉,可是一直模糊不清。

  她以為是眼睛還未適應(yīng),便再次打量周圍的環(huán)境。

  “喊我柳姨吧,你別學(xué)外面叫我柳娘子,她們多大歲數(shù)了,你還是個小姑娘呢……”那婦人笑著倒了杯熱水,塞進(jìn)凌衿的手中。

  熱氣成為一團(tuán)霧,隔著霧氣再看,只覺那婦人似曾相識。

  熱氣沿著杯壁落下一行行溫涼的水珠,凌衿低頭仔細(xì)嗅了嗅,沒有可疑的氣味。

  她微微抿了一口水,溫暖順著喉管落入饑餓的胃中,安慰著緊張帶來的刺痛。

  她與所謂的命書做了交易,空白的命書上呈現(xiàn)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路。

  一條路未知向生,一條路全族覆滅。

  或許是血脈不是純正的鮫人,她不需要用聲音換取雙腿生出。

  命書像是一種指引,她混入這片離仙草最近的地方,找尋仙草的秘密。

  二

  柳娘子早在前幾日就感到不適,起初她以為是撐不下去了。

  可直到一個姑娘敲響了那扇門,她終于知道原來這是命運(yùn)的安排。

  姑娘的臉龐依舊是模糊一片,可柳娘子卻還是在腦中勾勒出姑娘的眉目。

  多年未見,她有太多話想說,又怕露了什么破綻。

  姑娘低著頭似乎在想什么,微風(fēng)拂過,柳娘子在心里默念她此生最珍愛的那個名字。

  重逢亦或是離別,命數(shù)永遠(yuǎn)擺脫不了。至少此刻,你我重逢,是彌補(bǔ)遺憾的最佳選擇。

  熟悉的疼痛又開始蔓延,柳娘子笑著說年紀(jì)大了總是犯困,她就先回屋睡會,讓姑娘隨便逛逛。

  “那屋子雖說有些灰,收拾一下就好了,姑娘若是不嫌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住下吧……”

  柳娘子緩緩走入屋子,關(guān)上屋門的剎那,疼痛如潮水般淹沒了她僅存的意識……

  三

  那傳說只說仙草有凈化污穢,獲得新生,可它的代價(jià)是什么呢?

  宿命早就默許了一切都不是無條件的贈予,她這一生都被操控著。

  她明明知曉結(jié)局,卻還是情難自禁走入這場死局。情字何解,她重復(fù)陷入回憶,嘗試修改卻還是逃不出命數(shù)。

  纏綿的愛成了供養(yǎng)仙草最好的物質(zhì),仙草從種子成長為幼苗,可在某一天,它不再成長,似乎還需要什么極為重要的引,讓它蛻變?yōu)閭髡f中的仙草。

  可當(dāng)那個身影出現(xiàn),是上天讓她心心念念的人兒與她重逢。

  她如何認(rèn)不出來,只是上天太過心狠,這一面卻只能是相見不相識。

  四

  為了更好地融入岸上人類的生活,柳浮月選擇入學(xué)林州中學(xué),以轉(zhuǎn)校生的身份。

  身份是柳娘子找來的,不知道她哪里來的渠道,竟讓柳浮月順利以凌衿的身份在林州中學(xué)就讀一年。

  穿著統(tǒng)一形制的校服,裙擺被風(fēng)吹動。她將碎發(fā)捋至耳后,抱著課本走進(jìn)校門。

  銀杏葉吹落,金黃色大多老去,在地上安靜等待腐爛。

  一雙手拿掃帚將銀杏葉掃到路邊,掌心那命書的印記滾燙。

  衣衫微動,發(fā)尾刺向頸側(cè),竟惹出一絲酥癢,牽扯不自然的心悸。

  橋上人影重疊,她抬頭掃過對方洗得發(fā)白的上衣,上面的?;征鋈?。

  白鶴傲然云間的骨,覆上一張松雪冷峻的皮,月光將梅香碾碎,以流水相引為血肉填補(bǔ)。

  眼眸低垂,抵抗萬千浮華。薄唇微抿,一抹艷色消融在齒痕下。

  他忽地抬眼,凍結(jié)的霜雪松動,遲來的春凝作水霧。

  是什么在敏銳地攻擊常年冰封的冬,他那時只當(dāng)是難逢知己,不曾知曉命運(yùn)布下的悔。

  遲鈍多年才懂得課本上纏綿悱惻的詩句,只是長橋隔絕陰陽,心音難覓。

  銀杏葉被拾起,柳浮月指間一抹完美的金色,不知名的香味隨著她的離開消散。

  等到嵐若生將路面上的葉子全都掃到路旁,橋上的人已經(jīng)散去不少。

  鐘聲沉悶地敲響,他將掃把放回工具間。走出校門他已經(jīng)能聞見苦澀的藥味,直走再拐一個彎就是他的家。

  藥爐冒著滾燙的霧氣,淚在眼眶中盤旋,似乎是迷了路。

  臥床不起的蘭音皺著眉翻看這那些書信,筆尖的墨滾落,污了衣袖。

  “咳咳……蘭生你怎么了?”蘭音看著在一旁低著頭思考的嵐若生,“蘭生?”

  嵐若生抬起頭,往日清亮的眼睛此時卻蒙上迷茫的光。

  那些虛幻的夢境從背后將他擁住,一面滾燙如沸水烈焰,一面寒冷如長年雪落。

  一卷黑紗簌簌展開,將他困住。他站在原地,周圍是血紅色的眼睛。

  流水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他抬頭看向上方,隱約有誰在指引他。

  一束光灑在他的腳下,是誰在呼喚他的名。

  網(wǎng)在收攏,那深淵在腳下顯出,周圍響起吞咽的聲音,撕咬是下一步棋。

  手心凝出冰藍(lán),下一秒,一柄冰劍出現(xiàn)。

  一種力量讓他執(zhí)劍而上,刺破那束縛的網(wǎng)。

  經(jīng)年不化的冰融化成水,從指間流逝。白光將他籠罩,似乎有一雙眸子在注視他。

  不摻雜一絲情欲,似乎是最原始的探尋。

  珍珠滾落在地,一滴血將它碾碎,皎潔光華掙扎后陷入沉寂。

  水漫上膝蓋,他竟發(fā)現(xiàn)自己已在海中,海水恢復(fù)了從前的潔凈。

  海浪將他吞沒,睜開眼看到的是海底,氣泡隨著他的呼吸浮動。

  在那連綿的珊瑚中,有一顆呼吸的“心”,隨著風(fēng)起伏。

  他想靠近,卻有一種巨大的阻力,他只能后退,看著那被保護(hù)著的似曾相識的物體。

  他撫上胸口,好像有密密麻麻的針在扎向他的心,疼痛蔓延太快,他不得不隨著海水下沉。

  那顆“心”是誰,他為什么會感受到巨大的痛苦,難道是他認(rèn)識的人嗎?

  疼痛掌控了身體,他的抗?fàn)幦嫱呓?,只剩下泡沫般的無力填充他的全部。

  墜落海底的身影被一把抱起,穿過臉頰的淚像是無聲的告白。

  睜開眼的那一瞬,海面的日光太過耀眼,藏在心底的情凝作一縷影。

  連一個擁抱也不能,他終于懂得心在說什么。

  他伸手想要最后再觸摸一次那心心念念的臉龐,可凝成的影承受不住這份重量。

  他只能閉上眼,分不清是濕透的發(fā)還是眼角的淚,淌過臉頰最后還給海風(fēng)。

  迷霧將他隔絕,最近的距離也變成了那座孤零零的屋子。

  “最遙遠(yuǎn)的距離是什么,我從前只覺得是生死,后來我才明白是命運(yùn)……”

  “命運(yùn)讓我們短暫遇見,連夢里都不能有完整的重逢,我想要緊緊抓住你的手,卻讓你更快離開我的身邊……”

  “命運(yùn)將所有人定格在一段記憶里,走不出的從來不是我們,而是想要留下的愛……”

  月光又一次落下,他睜開眼,夢里的一切快速消散,他無法回憶起那些痛徹心扉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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