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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是殤言

第三十二章 凜隱寺,當(dāng)年情

燼是殤言 釋失 3993 2022-12-23 00:04:13

  “陛下,從這里往上走就是凜隱寺了,我便不多送了?!?p>  “嗯。那便麻煩你照看著憶兒,最多兩日朕便可回來?!?p>  “放心,陛下?!?p>  “憶兒要乖,要聽她的話,不可以鬧知道嗎?”

  “哦。”

  見莫憶低著頭沮喪的樣子,時聿扶了下他的腦袋,安慰著他。

  “放心好啦,聿哥哥很快就回來了?!?p>  “要早!”

  “嗯”

  交代完一切時聿便扭頭往前走,宿疏也帶著憶兒往回路走去,只是時聿走了兩步還是停了下來,扭頭看見那兩個漸漸走遠(yuǎn)點(diǎn)背影。

  “宿疏?!?p>  聽見互換宿疏扭頭看著聲音,以為她還有其他事情。正準(zhǔn)備開口詢問,便聽見一聲:

  “多謝?!?p>  宿疏只是愣怔了一瞬,便立即回神,她眉眼彎彎,向著時聿揮了揮手,就扭頭帶著莫憶離開了。

  邊走還揉著莫憶腦袋,聲音逐漸悠遠(yuǎn):“走咯,姐姐帶你去吃金絲丸子嘍?!?p>  見他們離開了,時聿也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從沒想到瑯桓域主會是這樣。

  不過,讓憶兒跟著宿疏,或許可以緩解和清鎖寒的矛盾。

  不久,時聿也不再想他們的事,雙手背后眼神定定地瞧著不遠(yuǎn)處的寺鐘,那里,才有著未解開恩怨。

  她繼續(xù)抬步往前走,不一會兒拐過兩個河灣,熟路地往凜隱寺走去。

  不久,時聿便來到了凜隱寺門前,看著眼前巍峨的紅門,時聿有些凄涼的笑了笑,既已到了門前,又何必猶豫。

  “扣扣”

  時聿伸手敲了兩下門環(huán),不一會便有一小童出來開門。

  這小童拉開了門,雙手合十彎腰作一揖,開口說到:

  “凜隱寺不待外客多年,望施主見諒?!?p>  說著這小童便要關(guān)上大門,適時時聿說了聲“等等。”

  “麻煩告訴你們方丈寺外時聿來此,他會見的。”

  見時聿面上滿是堅(jiān)定,小童稍作猶豫,片刻后回了聲“那你等等?!闭f罷就關(guān)上了門。

  時聿見小童應(yīng)了聲,也笑了笑,往后一退,示意他過去。

  小童關(guān)門后,時聿在門前站立,等待著他再次前來。

  大約一炷香時間,大門再次被打開,這次前來的不再是那個小童,而是一位中年僧人。他開了門后讓了兩步,說到:“您請?!?p>  時聿跟著他進(jìn)去,繞開那些訓(xùn)練的小僧,直直朝著寺內(nèi)的清閣走去。

  不久這位中年僧人便將時聿帶到,他伸手做請狀,便退到一邊安靜立著。

  時聿敲了兩下門,便推開了門進(jìn)入內(nèi)室。

  入室便是一老僧安坐于房側(cè)的蒲墊上,似是入定了般閉眼凝眉。而時聿卻知道,他可不如面上這般平靜。

  時聿往前走上兩步,彎腰作揖?!胺秸伞!?p>  自時聿開了口之后,這僧人才算眉頭一抖,睜開了雙眼。

  “……聿兒,”

  和藹的僧人,就是念著她的名字都帶著溫和。

  “聿兒長大了?!?p>  這是面前這位僧人,凜隱寺方丈,面對時聿所說的第一句話。

  的確長大了,甚至還變了好多。當(dāng)年離開時仍帶著的青澀與朝氣,而今只剩下了穩(wěn)重。甚至,還帶著絲絲陰沉。

  而面對方丈似是感嘆的話語,時聿只是微微笑了下,并未有答應(yīng)。

  “方丈想來也已猜到,我此次前來的目的。”

  “為了七年前的那一戰(zhàn)。”

  “是。”

  “既然方丈已經(jīng)知曉,還望您帶我過去?!?p>  說著,時聿附身又是一輯。

  “聿兒,當(dāng)年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斯人已矣,往事不可追。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當(dāng)年所牽涉的人物都已不在,你苦苦追尋的真相,你可想過是否真的是你想要的?”

  “聿兒,放下吧。七年了,你也該放過自己了?!?p>  “方丈,我找了七年,尋了七年的真相。而今一旦窺得,方丈覺得,可能就此停止么?”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埋沒了七年的陰謀,甚至最后根本沒有贏家。你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左右什么?”

  “那方丈呢?你又在勸阻什么?”

  “不論是否是我想要的,至少,這是我該知曉的真相。不論我是否能承受,方丈,這總該是我要經(jīng)歷的?!?p>  老人看著面前的人,她眸中帶著信念,隨然的等待著,卻也堅(jiān)定不移。

  “罷了,自你到了凜隱寺,我便早知勸阻不住你。也罷,他在藏書閣,你去吧?!?p>  “只是聿兒,過往云煙,莫被那些過去羈絆了手腳,束縛了人生?!?p>  時聿只是笑了笑,沒有應(yīng)聲。起身向門邊走去。

  過去到現(xiàn)在,總有人在勸她,勸她放下,勸她看向未來。只是,沒經(jīng)歷過那般痛苦,又如何知道放下的困難。

  她將門拉開,在踏出去前,最后說了一句:

  “師傅,保重。”

  時隔多年,那一聲師傅帶著敬意與溫和,最后一次的,向老方丈問安。

  時聿走后,室內(nèi)又恢復(fù)了平靜,如往常一般的一聲聲敲鐘聲,如今卻不能讓他平靜。

  “人生一程,浮浮沉沉;世人所求,貪嗔癡念;浮生若夢,大夢虛華。何以窺不破……”

  時聿離開后,輕熟地走到藏書閣處,看向了那個灑掃的老人。

  曾經(jīng)再是天潢貴胄,一場皇室變動,也是回歸平常,浮華不再。

  時聿向前兩步,彎腰作揖:

  “五皇叔?!?p>  這位老人卻似是并未聽見,仍是繼續(xù)掃地。

  時聿沉默了一會兒,向后退上兩步,等著這位灑掃的老人。

  這一等就是一上午,最后老人將掃帚往旁邊一放,隨意用手將衣服拍打兩下,才將目光放在旁邊時聿身上。

  “你還是過來了?!?p>  “我一定會來?!?p>  “行吧,”

  老人伸了個懶腰,他畢竟老了,干了這么久也累了。他扭頭找了個涼椅坐下。

  “當(dāng)年的事,我知道也并不全面,七年過去,很多東西也已經(jīng)忘了。你說來給我聽聽吧。”

  當(dāng)年……時聿皺了皺眉頭,雙手緊了又松,方面色平靜的開口。

  “九年前,西筱,中縉聯(lián)兵攻打南夙。因大將軍年邁,父王命我率黯旌軍,擔(dān)任副將與允莫,大將軍一同出征。

  最初是用拖延之法纏住西筱,另一邊允莫帶領(lǐng)兩萬軍士強(qiáng)攻中縉。

  打出豁口后,大將軍坐鎮(zhèn)中營,我?guī)еf將領(lǐng)先后與西筱進(jìn)行了大小八次戰(zhàn)役。此時兩方戰(zhàn)爭已進(jìn)入相持階段,我軍士氣高漲。

  此時我與大將軍收到密報,西筱后派了二十萬大軍準(zhǔn)備一舉攻下南夙戰(zhàn)營。

  而后我派黯旌中一支小隊(duì)去探查真假,發(fā)現(xiàn)果真有二十萬備軍。為了盡量不與他們正面攻擊,我們決定引他們出境,在霍封險谷將他們分流,逐一消滅。

  前期確實(shí)如此,甚至前前后后消滅了幾萬敵軍。只是在到了最為致命的一擊時,我們的行軍圖被暴露在西筱主將手中,而我們卻還一無所知。

  霍封谷那一役,西筱幾乎不費(fèi)兵卒,圍困了我軍七萬將士,無一生還。

  至此卻還只是開始,那二十萬筱軍的目的,是主營背后的峻險關(guān)。峻險關(guān)一過,通往南夙便是一馬平川,再沒有一個險關(guān)可阻。

  事發(fā)突然,我們甚至沒有為那七萬戰(zhàn)友傷痛的時間,就必須出兵正面和筱軍相攻。

  我率黯旌八萬強(qiáng)軍死守長林,允莫帶著一萬精兵據(jù)險火攻筱軍,大將軍據(jù)守主營為我們守著最后的退路。

  五日五夜的血拼,我們將二十萬筱軍斬首馬下??膳c此同時,八萬黯旌軍剩下的不到一千。

  傷亡慘重,無法我只得下令原地休整。只是經(jīng)此一戰(zhàn),西筱損失二十萬以上兵力,而中縉在與我們的對戰(zhàn)中屢屢受損,原以為會就此結(jié)束,卻不想縉軍會突破主營之后的防守,聯(lián)合西筱殘余兵力一舉攻向主營。

  彼時主營僅有兩萬兵力剩余,更沒想到他們用火攻竟要和主營剩余將士同歸于盡。

  這一戰(zhàn)之后,我們再無絲毫反抗能力。被俘獲囚禁在西筱。而西筱中縉兩國也亦是國力大損,終止了戰(zhàn)爭。”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出,當(dāng)年縉軍是如何突破主營背后的防線,從背后攻擊我們的。”

  “最初,我以為是硯韞??晌覅s知道,即便是硯韞,也做不到讓三萬縉軍毫無聲張的繞過主營?!?p>  “我也想過,或許是我的不甘作祟,直到我從當(dāng)年火燒后的遺跡中,找到了凈王令。”

  說到了這里,時聿停了聲音,死死的看向面前的老人,等著他的解釋。她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而老人,此時卻再不是當(dāng)時無所謂的模樣。他眼眶通紅,滿是皺紋的臉龐帶著讓人心酸的悲痛。

  “二十萬筱軍,是你們拼死剿滅的……”

  戰(zhàn)士們在邊疆固守祖國領(lǐng)土,誓死不退半步。卻有那些人為了皇位之爭將他們當(dāng)做棋子舍棄,坑殺。

  “這世道,究竟是為何啊……”

  那些滿腔赤誠的熱血兒郎們,那些一心只為國家奮戰(zhàn)不止的男兒們。他們躲過了敵軍廝殺,躲過了馬蹄戈下,滿心以為自己保家衛(wèi)國建功立業(yè),滿以為可以回到家鄉(xiāng)與親人愛人相聚,卻終究沒能躲過友軍的坑殺,身首異處。

  “主營的背后,是十一皇子凈王駐守的營軍。而縉國皇帝,是王后學(xué)醫(yī)時的師兄?!?p>  這一句話,時聿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十一弟,是她的親弟弟啊。

  母后,你竟是,要我死么?

  “那三萬縉軍,是在十一皇子駐營處悄然進(jìn)入的。他們做了交易,不進(jìn)攻南夙駐守內(nèi)部的領(lǐng)土,而是將大將軍所駐守的主營一把火燒了,而他們,就守在火外面。跑出去一個,斬殺一個?!?p>  這句話說完,時聿雙手已然緊握成拳,胸中怒火燃燒。

  她只道主營大將與三萬縉軍廝殺最終不敵被捕,她只道自己識人不清害得同伴枉送性命,卻不知道這竟是親人的絞殺!

  二十萬將士不畏死亡為國而戰(zhàn),那些即便與西筱騎兵相斗仍堅(jiān)持了下來的同伴,竟是沒活過援軍的殘害!

  “在你被囚禁后,十一皇子回京復(fù)命。聲稱支援過程中遭受西筱二十萬軍騎攻擊,他率六萬兵騎力敵不過只得斬木燒林將其隔斷,以衛(wèi)南夙關(guān)后數(shù)百里安危。”

  時聿雙手緊握,指甲陷入血肉之中,血珠順著指縫一滴滴落下。她雙眸通紅,心中怒意如何無法平復(fù)。

  好一個力敵不過,好一個斬木燒林!那年滔天火勢斬?cái)嗔怂麄冏詈蟮耐寺罚惺苤璞撑驯环斨廖黧?,卻沒想到,一切的背后竟只是因?yàn)槟且粋€太子之位。

  ”聿兒,你可有想過,南夙護(hù)國太子,為何會被親派戰(zhàn)場?”

  “黯殅八萬強(qiáng)軍,將軍府的鼎力支持,當(dāng)年四部尚書總管,以及太子之位。聿兒聰慧勤政,朝堂之上每每有個想法決策都是一眾擁護(hù),甚至有時便是連陛下也無法改變?!?p>  “聿兒你可有想過,你已功高蓋主了。”

  “功高蓋主?功高蓋主……我是他孩子啊……”

  “聿兒,究竟是你沒有想到,還是你給忘了,帝王的猜忌心,從來不分君臣父子。”

  “太子殿下縱使有萬般能耐,卻做錯了一件事,你錯估了父子情誼。你錯不在反,你錯在想反隨時可反?!?p>  時聿閉上了眼眸,她此刻已然面白如紙,雙唇緊緊抿著,沒有漏出絲毫聲音??墒恰?p>  為什么?明明早已不在期待那些可笑的親情,可為何心中還會這般疼痛?

  “所以,從我被派為副將時起,他便沒有想過讓我安然回歸?!?p>  “將軍府二十萬大軍,黯旌八萬,于他而言莫大的威脅。經(jīng)此一役西筱國力大傷,南縉實(shí)力弱小。所以,從一開始,他便算計(jì)好了一切。母后與縉王,十一皇子私通,他怎會不知?”

  “后來母后病逝,十一皇子死于封地?!?p>  父王,你可真是,絕情啊……

  時聿感受著掌心的疼痛,緩緩將手張開,指尖帶著血絲,滴滴落在地上。時聿蒼白的面容逐漸回色,她有些凄涼的勾起嘴角。

  早該料到的,不是嗎?

  太子殿下,這份天真,該褪去了……

  “殿下,每個人一輩子,都要經(jīng)受挫折,人總要成長。如果一味緬懷于過去而透支自己生命,那這人生,就太漫長了?!?p>  可她的人生,還能有多久?

  時聿終究沒有過多暴露情緒,她將緊抿的唇化開,俯身向老人最后再鞠一躬,再沒有什么需要知道了,她只是匆匆離開。

  出了凜隱寺走了好久,她甚至沒有去辨別是不是返回的路,她只是需要離開,離開凜隱寺。

  母后,父王,十一弟,甚至硯韞。曾經(jīng)在皇宮內(nèi)所能收到僅有的溫柔,卻在多年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切都是虛浮。

  曾經(jīng)她所堅(jiān)守的一切信仰,到最后都被打的破碎不堪。

  時聿終于停了下來,她停在一棵高木下面,緩緩蹲了下去。

  她只是需要緩一緩,她想。

  她早就失去了一切,現(xiàn)如今,亦只不過是將當(dāng)年所沒解開的謎解開,僅此而已。

  她早就看破了親情,也早就不在渴求那些,九年前的太子殿下,她永遠(yuǎn)也無法回去,也再不愿回去。

  她只是需要時間,將那個太子殿下徹底遺忘,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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