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年味正濃。
天還未亮,帝宸殿內(nèi)已燈火通明。
時聿正給莫憶整理衣衫,這小少年今日穿著應景的大紅色衣衫,兩邊袖子用黑澤的帶子系著,使得衣擺不會隨著動作亂晃,也顯得很是繁復。
他腰間亦是用一黑色腰帶束著,因身子本就纖細修長,此刻用金邊黑線的腰帶系著亦顯得格外利落。
而最后就是憶兒這一頭披散著的長發(fā)了。
“這個!”
時聿看向憶兒指定的發(fā)帶,有些新奇的挑了挑眉。
倒也不為別的,就是這個發(fā)帶,剛好是當時他與宿疏初遇是拿來的,倒是沒想到憶兒沒有把它扔掉。
不過扭頭看見憶兒亮晶晶的眼眸也還是伸手將那個發(fā)帶拿來簡單的給他系在發(fā)上。
墨綠色的發(fā)帶系著柔順的青絲,發(fā)帶尾端的曜石深邃帶著一絲湛藍,隨著少年扭動閃耀,像黑夜的星辰,亦像宿疏那碧藍的眸子。
想到這里時聿有些莫名的笑了,真是,想到哪里去了。
“好了,憶兒可以去了?!?p> 只見時聿說完這句話后莫憶眼睛瞬間亮了,也不說話就迅速飄到了莫離旁邊。
倒也就是可以用飄來形容,憶兒輕功很好,平時高興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施起輕功,只不過這時的輕功與平時還不一樣,具體表現(xiàn)就是,向飄著過去的一樣。
“爆竹!放!”
莫離從身后拿出那僅剩的獨苗苗,任由它被憶兒揮霍了去。
莫憶拿上他的爆竹就不在搭理別人了,他飄到門外,找到自己前幾天藏起來的長棍,一端系上爆竹,用打火石將它點燃立即拿上另一端,在帝宸殿外的院子里四處飄蕩。
適時硯韞端著幾碗餃子過來放在桌子上,扭頭看向外面的莫憶,無奈的笑了笑。
“想來宿疏也是把他的天性都釋放了?!?p> “可不是嘛,兩個湊一起就不得安寧嘍?!?p> 時聿笑著調(diào)侃著,走到硯韞身旁,拉過他剛剛做飯而冰涼的手放在嘴邊哈著氣。
不一會兒外面就沒有了鞭炮聲,又一會兒憶兒飄了進來。
“完了!”
“那就沒有了?!?p> 說著就拉著憶兒一起開始吃餃子,等吃完了餃子天邊也已經(jīng)破曉。
這時莫憶手中拿著一個小方墊規(guī)規(guī)矩矩的鋪在時聿面前的地上。
“碰”的一聲,莫憶已經(jīng)跪在了時聿面前,然后又是“碰,碰”兩聲,他磕完了頭后大聲的說著:“拜年!”
時聿伸手拉過莫憶揉了揉他微微泛紅的額頭,從懷里拿了出來包的鼓鼓囊囊的紅包塞在憶兒手中。
“祝我們憶兒新年開開心心?!?p> 適時時厭已經(jīng)來到了帝宸殿外,抖過帶雪的外衣走進了殿內(nèi),看到的就是這一幅溫馨的場面。
時聿將時憶拉起來抬頭就看見時厭帶著笑意走了過來。
“厭兒來了?!?p> 時厭快步走到時聿跟前附身跪拜一禮。
“厭兒給皇姊拜年,?;舒⒛臧病!?p> 時聿含笑將一個紅包遞到時厭面前,就看見時厭愣在了那里。
他還有嗎?
時聿屈指一彈時厭的額頭,笑著開口:“收著吧,厭兒今年也已經(jīng)十八了,這是最后一個紅包了,以后可就沒有了。”
聽時聿說起,時厭也不在猶豫,伸手拿過紅包,稍帶調(diào)皮的向時聿伸了伸舌頭,開著玩笑道:
“那厭兒可得收好,以后可就沒得領了?!?p> 而硯韞就站在一邊,溫溫和和的窩在狐裘圍脖內(nèi),笑著看著這邊的玩鬧。
拜完年又說了一會兒話時聿就讓時厭回去了,而一邊的憶兒也早已出去玩了,時聿看向一邊點著頭打盹兒的人,起身將他抱起來就往內(nèi)室走去。
這一下天旋地轉硯韞也沒了打盹兒的精神,忙不跌的伸手摟過時聿脖頸,害怕掉了下來。
進了內(nèi)室后時聿用腳將門關上,就把硯韞放在床上,捏了捏他的臉頰,眸中溫和閃著笑意。
“困了么?”
“嗯嗯,昨晚守夜到午時,完了你還折騰我,困了?!?p> 硯韞將頭靠在時聿脖頸蹭了蹭,懶洋洋的說著。
時聿也不在乎他的抱怨,溫和的說著:
“本來也給你準備了禮物的,不若你先睡會兒?”
聽到禮物本來還瞇著眼睛的硯韞下一瞬便睜開了。
“我也有么?”
“我二十五了哎?!?p> “我要看,陛下……”
時聿輕笑著劃過硯韞鼻梁,嗓音溫和。
“現(xiàn)下也沒有別的人,阿韞換個稱呼?”
換個稱呼?
硯韞想了想,忽然想起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話,瞬間便紅了臉頰。
有些不好意思,他摟過時聿脖頸,臉埋在她頸間。
猶猶豫豫許久還是小聲的開口:
“妻主……”
瞬間時聿感覺自己臉都紅了,她家阿韞,好會啊………
也幸好現(xiàn)在硯韞看不到,不然她面子里子就都丟完了。時聿雙手攬著硯韞的腰,把他抱在懷里,讓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她拂過他盤起的長發(fā),手指一劃瞬間發(fā)帶便已斷裂,一頭青絲就此逶迤而下,掃過時聿手邊。她拂過他的長發(fā),一手緊緊摟著他的細腰。
嗓音帶著顫抖,一開口就連聲音也啞了許多。
“阿韞,再喚喚我?!?p> “妻主……妻主……”
“妻主……”
不等硯韞說完時聿就吻上了他的唇,將他軟軟的聲音吞入腹中。
一吻結束,時聿拂過硯韞的唇,注視著他濕潤的眼眸笑著開口:
“在,我在?!?p> 妻主在。
接下來時聿便把他轉了個身,將他披散著的長發(fā)重新束了起來。只不過這一次卻只是束了半邊,剩下的長發(fā)披散著圍在腰際。
下一瞬時聿就將硯韞抱起,走到梳妝臺旁才停下來腳步,她把硯韞放在座椅上,讓他正對著鏡子笑著開口:“看看?”
硯韞把眼尾的那抹濕潤抹下,抬頭看向鏡面。
鏡中的人皮膚白皙,一雙眸子仍帶著潤意,臉頰此刻正泛著紅,唇瓣亦是鮮紅,一絲烏發(fā)貼著臉邊更顯得白皙美貌。
而他此時長發(fā)半束,束著發(fā)的不再是發(fā)帶而是一支玉簪,乳白色的簪子上刻著簡單的花紋,插在發(fā)間給這抹艷麗又添上了幾分清冷素凈。
硯韞伸手拂過發(fā)簪上的花紋,嘴角不自覺的綻放笑意,看向鏡中又甭了甭唇瓣,笑意下了嘴角又上了眼眸,格外矚目。
硯韞扭頭看向時聿,嘴邊抹開一抹笑意,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就從她臂彎里逃了出來,快步出了內(nèi)殿。
時聿靠在梳妝臺旁一手撐著臺面,轉身看向落荒而逃的某人,手上拂過唇瓣,低低的笑了。
時厭走后許久宿疏才算姍姍來遲,而后大年初一才有了熱鬧。
……………………
靖安王府,時厭匆匆走到客卿房間。
看見付籌面色蒼白的靠在床背上,眉頭更是一皺。
“付叔,怎么樣?”
付籌看見時厭進來,立即就要起身行禮,被時厭制止住后讓他坐在床上。
“殿下放心,不過是在那邊受了些傷,不礙什么事?!?p> 聽了付籌的解釋時厭不僅沒有放下心來反而眉頭皺的更緊了。
“您既是受了傷又何必這么著急回來,一路馬車勞累傷口又該加重了?!?p> “這次確是我思慮不周,可到底有些事情必須盡快與殿下說。”
時厭皺著眉好久才算是悶悶的開口:
“可你也要注意身體啊,付叔,你是我親人,我還要給你養(yǎng)老的。”
養(yǎng)老么?
或許最后,你會恨我吧……
心中思慮付籌并沒有展現(xiàn)出來,而是嘴角勾起微笑。
“好”
見付籌答應了,時厭才算是舒展了眉眼,此時下人端著熬的藥走來,時厭接過藥碗打開旁邊的糖罐撒上薄薄一層用勺子攪拌均勻才讓下人離開,他端著藥碗給付籌。
付籌抬頭望著時厭自然的忙碌著,眸中染上些許溫情,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日的波瀾不驚。
“多謝殿下。”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付籌只是笑了笑,端過藥碗一口飲盡,而后輕抿了下嘴唇,手上的碗就被時厭端了去。
“殿下坐吧?!?p> 時厭知道,他這是要開始說情況了。
“您讓我布置西北邊疆戰(zhàn)防已經(jīng)基本完成,本來確實是要再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的,只是有關蕭遠飏那事忽然有了著落,此事事關重大臣不敢耽誤才回來的蒼忙了些。”
時厭抿著唇,好久才繼續(xù)開口:
“蕭遠飏那些舊部……”
“殿下放心,臣都已經(jīng)將他們放在邊關戰(zhàn)線上,現(xiàn)下都已安置妥當,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p> 時厭閉了閉眼睛,良久還是接著開問:
“蕭遠飏,究竟和我什么關系?”
“殿下……”
時厭扭頭看向付籌,等著他說出答案。
“您,應是蕭遠飏遺失的三公子,蕭測?!?p> “蕭測……測……”
“是了,母親給我的玉佩上,刻的便是測?!?p> “當年夫人與蕭將軍之間的事牽連西筱辛秘,其中細節(jié)都已被銷毀,臣只能查到此處?!?p> “而且期間內(nèi)容知道了對您亦沒什么好處,先下最為讓臣擔憂的便是陛下對您的態(tài)度?!?p> “你也知道,陛下當年在筱國被俘時曾遭到他的虐待,而后來蕭將軍的死亦是陛下一手造成。臣只怕陛下知道了對您不利。”
“只生不養(yǎng),算什么父親?”
“殿下,您意氣用事了?!?p> 時厭雙手緊握,此刻亦不可避免回憶起當年的事情,那些過去,只讓他心中戾氣滋生。
“我知道?!?p> “殿下,您需要提前防備啊。臣能查到,陛下的能力只增不減。如今她并沒有起疑心,可以后萬一呢?”
“皇姊不是那般人?!?p> “殿下,人是會變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p> “我知道了,只是此事,我們?nèi)孕鑼⑵浔M量隱瞞。”
“臣知道,只是殿下也需注意了?!?p> 付籌當然知道,時厭對時聿,自是有著割舍不下的情感。只是慢慢的,總會將這份情感放下。
對他來說,利益,永遠是第一位。只是,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