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小林還未來得及收回的視線,竹內(nèi)華也看到了樹下的少女。
西式的校服熨得筆挺——
“誰???”
“沒誰?!毙×中⒅肓讼?,還是作了補充,“B班的品川美柚?!?p> “哦。”這是竹內(nèi)表示沒興趣。
B班,還有A班,不是很了解,也不想去了解,他說。
“怎么說呢,光是看著,就感覺他們生活在綠洲?!?p> “我們住在沙漠,他們住在綠洲?”
“正是?!敝駜?nèi)贊同地點點頭,“不過又豈止是綠……”他閉上了嘴。。
品川美柚抬起了頭。
杏眼微抬,目光一瞬破空。櫻唇輕啟,不,改為嘴角一動。
一笑。
盛放的櫻花樹下,淺埋著誰人的身體。
是幻覺嗎,小林分不太清。
日后見。讀出少女的唇形,小林孝之不禁一陣脊背發(fā)涼。
幸好,有人來救場了。一個女生迅速接近中庭,接近杜英樹,接近大榕樹,接近品川美柚。一路小跑。匆忙而不失態(tài)。會面后,盡管氣喘吁吁,她仍一個勁向后者嘰嘰喳喳說些什么。
可能是為自己的不守時賠罪吧。
像是完全沒了興趣,品川收回微笑和目光,低聲對那個女生回了些什么。
我們走。
這次的口吻(口形)無疑友善了許多。
二人離開。
臨走時,某人還不忘向身后再度拋甩長發(fā)。發(fā)如瀑。
櫻落了,嗯,已經(jīng)五月了,春櫻是該落落了。
不對。那家伙,絕對是故意的。
“品川同學,好強的氣場?!蹦侵?,竹內(nèi)華喃喃自語。
“她旁邊那個女生,我認得的。那個女生,是C班的上原同學吧?是上原同學沒錯吧……明明同時看著我們倆,眼里卻好像只有阿孝你……不,應該說是一個人都沒有……好可怕……都怪阿孝你一點也不會掩飾自己……”
“那家伙還是那般性情惡劣,開學不到一個月就收了個跟班?!北辉u價為不會掩飾的小林孝之,這樣子掩飾自己。
那位上原同學,很有名嗎?該不會茶舍高中也有什么“茶舍三大名人”吧?
在茶舍中學這種地方,所謂的校園三大名人應該,不,肯定不只三個。
身邊的竹內(nèi)雖然自稱對A班和B班都不甚了解,但可能意外地是個萬事通。
小林孝之沒問。沒必要。
于是乎,八卦到此為止。
隨后,午休的時間正常流動。
?。āI口處,并沒有用方便領結(jié)敷衍,一條西柚色的純色領帶打得工整。一年級生佩戴橙橘色系的領結(jié)/領帶。)
?。槑б惶幔×趾苡憛捀浇墓饷鞲咧袇^(qū)分學生學級用的臂章:等級氣息太濃厚。聽說觀布子市的某高中倒是自由校風。咳咳,跑題了。)
午后一時半,電鈴準時響起。
上午的五節(jié)課過去后,就是下午的三節(jié)。
水曜日,也就是周三,的下午還算輕松,一堂國文連著兩節(jié)藝術(shù)課。
跟大家一起起身對前來上課的教師鞠躬行禮后,小林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剛睡醒時注意力總難以集中,他也不能免俗。
打開課本,他被其中隨手翻到的貼了《老貓和鼠》周邊貼紙的一頁吸引了注意力。多才多藝但又一次被戲耍的家貓攤開雙手表示無辜,看起來憨態(tài)可掬。北海道的后輩送的貼紙,那是她最喜歡的動畫作品,之一。
雖然后輩千叮嚀萬叮囑,表示強烈希望小林孝之能貼在大城市高中的課桌桌面上,他還是沒有照做。
會給月考布置考場的同學添麻煩的。
大城市可是麻煩多多的地方……
打住。
集齊飄散的思緒。
注意力放回開始授課的國語教師上。
沒有講什么“逢魔之時”“誰是貓”之類的,這節(jié)課主講詩歌。
“深山紅葉無人見,好似美錦在暗中?!?p> “日月催人老,死別不可免?!?p> 講到動情處,老師不禁潸然淚下,有感而發(fā)道:
“好詩多半失意作,扶桑何時缺好詩?”
詩人們的失意之情別說是躍然紙上,都快要滿溢出來了啊喂。
詩無達詁,在此就不做翻譯了。
臨近下課,沉浸在詩意的棲居中的國文教師才回過神來,匆匆放出明天要堂上作文的預告。犯罪預告。
E班教室里頓時爆發(fā)出一陣陣足以排山倒海的抗議聲浪。
在小林孝之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D班的學生好奇地從窗戶探出頭來,還以為是地震了。
中學生啊,就是一怕文言文,二怕寫作文,三怕,怕什么來著。
題目已經(jīng)給出,他開始構(gòu)思。
要求用俳句結(jié)尾啊——嗯?
到了點,教師也不再安撫底下洶涌的民情,灰溜溜地自前門走掉了。
被“下克上”力。(悲)
看著國語老師逃也似的背影,小林孝之感到教師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的好當。
不慌不忙收拾好東西。由于上完藝術(shù)課就可以直接放學,他先把要帶的作業(yè)資料拿上,再檢查像月票這樣的物品有沒帶齊。沒有問題。
然后,出發(fā)去上藝術(shù)課。
午后陽光明媚的校道上,當季花卉應春開放。很香,白天大城市較低下的空氣質(zhì)量也沒有那么難以忍受了。已有三三兩兩的學生,跟他一樣慢悠悠地向?qū)W生活動大樓前進。
小林提著像公文包的黑色學生包,走在一群一路上說笑打鬧的男女后面。
他們很多既沒背包也沒提包,之后還要再爬幾層樓去參加社團活動。
小林本來也要,不過在被半強迫式地加入一個不知道干啥的社團后,他就打定主意要做一個不參與社活的幽靈社員。
自由,最上!打工,賽高!
說起來,自己書包最里面的夾層里還有一本同樣是后輩送的輕小說來著,說是怕他在高中感到無聊才送的。說什么寂寞是基皮,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無人不染啊。
有點中二,那孩子。
小林孝之的記憶力不錯,還記得這書的簡介和書名:
作為不死族,
復活不在話下;
可若作為Human(人類)/巫師,
恐怕那是只有巫王——
才能到達的偉業(yè)吧。
書名是《復活巫王從棺槨里爬出卻即將被退治》,很長,有16個字。
在學校沒空,反倒是乘電車無聊時翻閱過,看樣子是一本雜糅了重生流無敵流退隊流的異世界魔王與空氣斗智斗勇兼戀愛日常喜劇的輕界泥石流,集眾家之所短——說吧,你抄了誰。情節(jié)展開和文字功底都沒有出彩的亮點,加上自嗨的作者還特別喜歡引用風格不搭的愛倫·坡,所以一卷便腰斬了。
可這也是那邊報亭里好不容易才有一本還沒被買走的故事性讀物了。
沒勁啊,就像午后他即將要面對的藝術(shù)課。
可小林孝之卻笑了起來。
已經(jīng)有人在等他了。
竹內(nèi)那貨,一下課就迫不及待地奔向美術(shù)教室,大叫這次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搶到最好的位置和好的用材。
于是留下小林一個,漫步在茶舍私立高中春季限定的校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