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雖然覺得很愧疚，但眼下的情形我確實不太方便走，所以在電話里我只好真誠地向苗苗解釋今天的狀況，請求得到她的原諒。
好在昨晚我提前給苗苗打了預防針，我簡單描述幾句她就聽懂了大概。盡管對我去不了這件事表示理解，并且聲明回去不會責怪我，但還是我能聽出苗苗聲音里的失望。于是我再三保證回去請她吃商業(yè)街最貴的那家西餐，安慰她那顆受傷的心靈，這才讓她笑了出來。
掛斷電話后，我不禁長嘆一口氣，就在抬頭的一剎那，我剛好對上后視鏡里尚銘看向我的目光。老板就是老板，反應能力為爾等所不及，我還處在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做什么的狀態(tài)時，他已經(jīng)微笑著別開了目光。
他要是不朝我看，我可能不會想起自己剛才做了什么，他一朝我看，我立刻就想起自己剛才打電話時對著苗苗習慣性撒嬌的模樣。
天啊，都怪車里太安靜，再加上打電話時入戲太深，導致我完全忘了自己還和老板坐在同一輛車里。
一想起自己剛才忘我表演的模樣，我頓時覺得無地自容，只想趕快挖個地洞讓自己鉆進去。
好在我這位年輕的老板素質和修養(yǎng)都很高，就算聽到了全過程也完全沒有將這件事拿出來調侃的意思。我硬著頭皮度過了這段異常安靜的車程，下車后依然強作鎮(zhèn)定地走在尚銘和幾位領導后邊，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席間主要是尚銘和那位法國人在交談，我偶爾充當翻譯的角色，因為我總覺得將老板和領導晾在一邊，只顧著自己低頭吃是一件很有損形象的事，況且我是老板這邊的人，表現(xiàn)得如此饑餓恐怕會被對方看了笑話，所以我只好忍住自己洶涌的餓意，一邊裝作不餓的樣子，一邊微笑著給老板充當翻譯。
這究竟是什么苦差事，明明是吃飯，卻弄得好像是在談生意，可生意剛剛不是已經(jīng)談好了嗎，合同都簽了，到底還有什么需要寒暄的？
唉，老板的世界我不懂，我只是個想拿薪水的小職員。
我看著面前那些精致的菜肴，第無數(shù)次在心里感嘆為什么陪老板吃個飯能吃得這么不盡興。好不容易等到那個法國人說到自己熟練的話題，終于能用英文和老板自由交流，我還只能學著旁邊領導的樣子，叉起盤子里的菜肴小口小口地吃下去。
食不知味，食不果腹，在老板身邊當個陪同吃飯的臨時翻譯當真是件叫人郁悶的事情。
好在這頓飯持續(xù)的時間并不長，尚銘很快就將我放了回來?；氐綄W校我直奔宿舍而去，時針和秒針指向八點半的位置，這個時間我估計苗苗正在金發(fā)帥哥的生日宴上玩得盡興，一對比我過得真是太過心酸，滿桌的菜吊起我的胃口卻又不讓我吃得盡興。這就是商務餐嗎？真是此餐未吃勝有吃，這種飯局實在是太考驗人的意志力，我不出去再買份炒飯都對不起我自己。
大概十點半的時候我接到苗苗的電話，我就知道她在外面嗨了一晚上之后肯定要打電話向我訴說她的快樂。女生喜歡起一個人來真是夠瘋狂的，對方無論做什么在她眼里都充滿了魅力。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聽苗苗興奮地說了半天關于金發(fā)帥哥的事情，時不時回復一句“嗯”表示同意。好在苗苗還算有良心，就在我困得快要昏死過去時終于想起來問我今天工作得怎么樣，工地上的事順不順利。
“還可以?！蔽蚁肓讼?，除了沒怎么吃飽以外，今天確實沒什么讓我頭疼的事情。
“什么叫還可以?！泵缑缯f，“我是問你辛不辛苦，累不累?！?p> “不辛苦，也不累。”我一邊說，一邊將自己埋進被子里，“老板也在工地，他都不覺得累，我一個當實習生的還能累到哪里去。”
“葉子你都見到老板啦！”苗苗一下子就激動起來，我的耳膜差點被她的尖叫聲震碎。
“冷靜點，老板又沒長三頭六臂，誰說他不能見人?！蔽液茏杂X地將手機拿遠了點，以防苗苗控制不住自己又發(fā)出高分貝的聲音，
“帥嗎？年輕嗎？結婚了嗎？”苗苗一連問出三個問題。雖然她已經(jīng)降低了音量，但我還是能感覺到她語氣里的激動和興奮。
“挺帥的?！蔽一貞浿秀懙臉幼?，細細地描述著，“個子很高，五官很端正，眉毛微微有點挑，眼睛的顏色很深，除了發(fā)色和氣質以外，其他的估計和你的金發(fā)帥哥差不多?！?p> “氣質？什么氣質？”苗苗很好奇。
“就是，”我想了一會，說道，“老板的氣質?！?p> 苗苗頓時沉默了一下，明顯對我的回答有點無語。
我忍不住笑起來：“我說笑的，我老板他很斯文，一看就不是個張揚的人?！?p> “哦?！泵缑缱穯柕溃澳悄挲g呢？他多少歲了？”
“不知道?！蔽艺f道，“感覺挺年輕的，應該二十幾歲吧?！?p> “二十幾歲就當老板啦？”苗苗的聲音不無吃驚，“青年才俊啊。”
我笑著點了點頭：“嗯。”
苗苗興奮起來：“葉子那你要加油??！你加把勁，我也加把勁，這兩個帥哥就是我們的了！”
“去你的?！蔽倚αR，“你那是朋友，我這是老板，我加什么油，讓老板給我加工資嗎？”
“什么嘛，我是認真的?！泵缑缯f道，“你看你老板長那么帥，年紀也和你差不多，而且你們還在一家公司工作，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說不定哪天就兩情相悅在一起了，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而且你也承認他帥了好不好，你敢說你對他一點都沒感覺嗎？”
“誰說我和他年紀差不多的?！蔽肄q解道，“我還有三個月才滿二十歲好不好，我老板說不定都二十五六了，和他一比，我不要太年輕?！?p> “差五歲算什么，葉子我跟你講，有的老板和員工談戀愛那都是忘年戀，差二十多歲能當女方爸爸的都有呢！”苗苗興奮道。
“好了別說了?！蔽也唤魂噽汉B忙打斷苗苗，“那要是之前要和你接吻的那個男人很有錢，除了年紀能當你爸爸外，其他沒什么不好的，我問你，你愿不愿意和他談戀愛？”
“那還是算了吧。”苗苗也被我說得一陣惡寒，“我還是喜歡金發(fā)帥哥那樣的?！?p> “那不就行了?！蔽覞M意地笑了笑，“你催我和老板在一起，還不如快想想怎么才能把金發(fā)帥哥追到手。”
“你以為我不想嗎？”苗苗一下子就泄了氣，“我做夢都想和金發(fā)帥哥在一起好不好?！?p> 話題不知不覺又回到金發(fā)帥哥的身上，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男人能將苗苗迷得如此神魂顛倒，只可惜我明天還要早起，不然我一定要好好和苗苗討論一下這個問題。
這天晚上我居然夢到了很久之前在聯(lián)誼上遇到的那個輕浮的男人，真是奇怪，好端端的我怎么會夢到他？我明明對他的長相一無所知，況且都過去了這么長的時間，就算有印象也該忘得差不多，可我為什么還是能在夢里一眼就認出他？
難道是因為睡覺前我和苗苗聊到了聯(lián)誼的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還算是情有可原。只希望他以后不要再進到我的夢里來，因為我對這種輕浮的人實在沒有什么好感。
早晨醒來的時候，鬧鐘的指針已經(jīng)指向七點半的位置，看清時間的一剎那，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大半，今天還要上班，坐地鐵去公司要花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再加上要在路邊等上幾分鐘的紅綠燈，眼下留給我準備的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
我慌忙沖向衛(wèi)生間洗漱，然后對著鏡子化了個淡妝，好在還剩下十分鐘的時間，足夠我去門口的便利店買一份簡單的早餐。八點剛好是上班高峰期，地鐵里十分擁擠，憑著經(jīng)驗我總算找到一個稍微寬敞的角落，能讓我在手里的熱可可冷掉之前將它享用完。
快要到站的時候我慢慢地挪向門邊，這個離人流的最近的地方同樣也能讓我在下車的瞬間最大可能地避開擁擠的人流，然后搶在所有人的前面抵達出口的位置。
其實平時我并不會在意這些微小的細節(jié)，只是今天實在是例外，遲到會影響我的出勤，出勤會影響我的薪水，薪水會影響我這個月的生活水平，套索般一環(huán)接著一環(huán)，就好像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一只蝴蝶，輕輕扇動翅膀就能在兩周以后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這樣的結果不是我想看到的。
好在我終于趕在九點之前到達了公司，就在我跨出電梯門的那一刻，隔壁的電梯也剛好到站，隨著電梯門的打開，我看到尚銘從里面走了出來。他依然是那副風度翩翩的模樣，此刻正微微側過身和秘書低聲交流著什么。我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只覺得他無論做什么都是那樣的斯文而優(yōu)雅。
也許是我的錯覺，就在尚銘經(jīng)過我的一瞬間，我突然覺得他低聲交談時的音色像極了之前那個輕浮的男人。我連忙掐滅這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將尚銘和那個輕浮的男人劃上等號，這怎么可能？更何況尚銘從我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我一眼。如果他真是那個對我有欲求的男人，此刻又怎會表現(xiàn)得如此淡然？
我用力地甩甩頭，試圖讓自己忘記這個不切實際的錯覺?？磥碚娴氖菈糇龆嗔说木壒剩蛲淼膲粑业浆F(xiàn)在都沒有徹底醒來，不然我又怎么會莫名其妙地想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