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朱元璋的顧慮
朱元璋板著臉，坐在那里。
朱榑此刻，宛若面對一座寒冷的山峰，渾身不自在，這位洪武皇帝身上仿佛一股無形的氣勢，一個眼神，就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朱元璋看著朱榑，問道：“榑兒，咱為何要來祭祀？”
“如今冶鐵的技術(shù)有所改進(jìn)，兵備充盈，朝廷可以出兵北元，父皇是因?yàn)檫@個才來的?！?p> “北方殘?jiān)?，始終是個禍患。”
“父皇，魏國公能統(tǒng)帥將士多達(dá)六十萬，他一定會凱旋的?！?p> “打敗北元并不難，難的是將北元從草原拔除，日后太平盛世，朝廷一定會懈于練兵，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咱和徐達(dá)能打敗他們，咱的子孫后代能做到嗎？”
“北元一定會成為大明的禍患！”
朱榑看著朱元璋。
朱元璋神色嚴(yán)肅又鄭重。
不得不說，這位洪武皇帝眼光長遠(yuǎn)，朱棣當(dāng)上皇帝后，親自率領(lǐng)五十萬大軍，打得北元各個勢力向大明俯首稱臣。
但是此后的大明朝，如同身中詛咒，土木堡之變，葬送六十萬大軍，成化帝朱見深丟失河套，孝宗朱佑樘時草原又出了個雄主小王子，到了武宗朱厚照才勉強(qiáng)搬回一點(diǎn)面子，嘉靖時俺答汗率大軍圍困京城三日。
直到明末，也沒有像徐達(dá)、馮勝這樣，率領(lǐng)大軍深入草原，橫掃韃子。
朱元璋板著臉，說道：“從嬴政，到太宗李世民，從來沒有人能做到真正消滅他們，咱將元世祖供奉在帝王廟，就是讓子孫后代不要輕視這個敵人，榑兒，你明白咱的用心嗎？”
“兒臣明白！”
“你肯專研經(jīng)傳典籍，做一個賢明的人固然是好，但僅憑這樣，守不住大明的江山。”
“啊，父皇你終于看到我的才華了嗎？”
朱榑恬不知恥地說道。
“我也想向三哥和四哥那樣，學(xué)習(xí)兵法，可校場的指揮使和豫章侯并不出眾，兒聽說曹國公跟隨父皇打江山時，驍勇不下常將軍?！?p> 朱榑眨了眨眼睛，父皇一定能聽懂他的意思。
朱元璋看著朱榑，板著臉說道：“曹國公，咱不能給你?！?p> 因?yàn)橹煸罢郎?zhǔn)備給曹國公，安排一個職位，大都督府左都督，統(tǒng)帥天下兵馬。
雖然朝廷有兵部，但大都督府才是全軍最高指揮機(jī)構(gòu)，朱元璋并不放心將這個位高權(quán)重的職位，交給外人。
李文忠是他的親外甥，也是他的義子。
等李文忠主持大都督府，統(tǒng)御天下兵事，自然無暇去校場，教導(dǎo)諸王兵法和技勇，朱元璋還不打算告訴朱榑這個消息。
“可兒臣只想要曹國公?！?p> 朱元璋臉色漸漸冷下來，朱榑仿佛感受到來自血脈深處的壓制，聲音戛然而止，父子二人這般坐車攆回到皇城。
到了奉天門后，朱元璋進(jìn)入奉天殿。
朱榑悻悻地下了馬車，雖然請求被朱元璋駁回，但朱榑已經(jīng)決定，一定要李文忠當(dāng)他的兵法軍事老師。
他轉(zhuǎn)身去武樓，穿過長長的宮廊，看見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宮廊道口一閃而逝，腳步很著急。
“二哥要去哪里？那個人好像是李景隆？”
朱樉連后廷的宮女都敢說葷話，馬皇后多次責(zé)怪過他，卻屢教不改。
而跟在朱樉身后的，是李景隆。
李景隆是誰？
這位仁兄可太有名了。
削藩時，朱允炆征召將領(lǐng)討伐朱棣，有大臣舉薦李景隆，理由是李景隆乃名將李文忠之子，虎父無犬子，朱允炆采納了。
李景隆率領(lǐng)五十萬大軍出征，結(jié)果一個子也沒給朱允炆剩下，獨(dú)自逃回京城，連舉薦他的黃子澄都忍不住跳起來，想咬死他。
李景隆的年紀(jì)和年長的六個皇子相近，早年是馬皇后照顧他，自幼和年長的六個皇子結(jié)成深厚的友誼。
這也是李景隆開金川門的原因。
見朱榑抬腿跟上去，劉九死命抱住他的腰，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殿下，那邊沒什么好看的，咱們?nèi)ゴ蟊咎冒桑鰧m也行?！?p> “二哥能去，李景隆能去，本王怎么就不能去了，快說！”
劉九放開朱榑，道：“您要真想去，就先去坤寧宮求一道平安吧?！?p> 朱榑心中一動，更想去了。
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朱樉二人身后，繞著宮廊七拐八彎，從西華門出了皇宮，僅一街之隔，走過行人司，拐進(jìn)一條僻靜的巷子。
終于來到一座僻靜的庭院后。
朱榑看見，李景隆蹲在墻角，朱樉踩著他的肩膀，腦袋伸到琉璃瓦上，神色興奮。
朱榑踩在劉九的背上，也爬了上去。
劉九神色懼怕，說道：“殿下，現(xiàn)在走還來得及，要是被禁衛(wèi)抓住了……這里是教坊司，專門收納官員家屬女眷，沒有禮部的準(zhǔn)許，誰也不能來的?！?p> 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教坊司……
朱榑低下頭，問道：“你如何知道？”
“先前教奴婢做事的大監(jiān)，來這邊辦過差事，說里面的女子，可漂亮了。”
朱榑一下子來了興致：“怎么才能進(jìn)去？”
劉九嚇得心中冒汗，有些不大樂意說，吞吞吐吐地說道：“教坊司里頭有主官，有衙署，有公座，還有人役看守，進(jìn)去要禮部令書。”
朱榑看去，在力役監(jiān)督下，服役的女子做些浣洗工作，沒有隨身丫鬟，別提人身自由，退役？不存在。
將領(lǐng)率大軍在外打仗，朝廷會把家眷接過來，以防兵變，好吃好喝滿足她們的一切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離開京城。
一旦將領(lǐng)兵變，這些女眷或處死，或帶來教坊司。
教坊司中也有貪官的女眷。
若是貞潔烈女，寧死也不會茍活在此。
“為何來的都是武勛，沒有六部的官員？”
劉九咬著牙齒，雙腿顫顫巍巍，就像快要支撐不住了，“哪個文官敢來，殿下，奴婢快支撐不住了?！?p> 朱榑沒想到劉九這么沒用。
“李景隆估計(jì)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被二哥忽悠來的，否則，借十個膽他也不敢來?！?p> 聽說李文忠的家教和馬皇后一樣嚴(yán)。
朱樉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是朱榑，心中竊喜，走過來拍了拍朱榑的肩膀，
“七弟怎么也來了？”
“我在后花園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就到這里了，二哥，這里是什么地方??？”
朱榑茫然地問道。
朱樉本以為被發(fā)現(xiàn)了，過來叮囑他幾句，可眼下，這個弟弟連教坊司都沒聽說過啊。
“等你再長大一點(diǎn)，二哥再告訴你，今日的事不要告訴母后，九江，我們走?！?p> 朱樉甚至不愿意拿出一點(diǎn)好處，因?yàn)檫@個弟弟平日雖恣意妄為，但對兄長的話言聽計(jì)從，也沒有自己的主見。
可朱樉回到大本堂時，一個老太監(jiān)走進(jìn)來，說道：“秦王殿下，皇后娘娘請殿下去坤寧宮?！?p> 朱樉抬頭：“本王今日不是請過安了嗎？”
“不是請安…齊王他…他說您去教坊司，娘娘臉色很不悅?！?p> 朱樉滿臉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