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似乎被小芮拽在了手心上。她翻轉,被子落下地。又一轉身,是陽光傾盆撒在她臉上——這是她來到順朝的第二日。
洗漱,吃過早飯,老伯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似睡非睡。小芮從屋里出來,動作太大,門“嘎滋”一聲的關上。老伯抬手,示意小芮過來。
“咱們聊聊……”
“啊,聊聊?”
初來乍到,小芮與老伯還是有些生疏。
“醫(yī)館里的活兒不多?!?p> “那我需要干些什么嗎?”
“下午的時候,我會接診。那會你便幫我打理下這醫(yī)館?;蚴俏胰睎|西時,你便幫我拿一下?!?p> “就如此簡單?”
“空閑時間你便干自己的事罷。”老伯躺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只手撫摸躺在他肚皮上的貓兒。貓兒一身橘黃色,慵懶。它拉長調子,叫了一聲,懶洋洋的也閉起眼,長尾巴在身后晃悠悠。
忽然,他又道:“你近來可忙碌?”
“不忙。”
她初來此處,怎么會忙碌呢?
若說真有忙碌的事,那估計就是她該如何才能把順朝的底細給摸清楚這件事了。
“既拜我為師,可愿跟著我學那么一套救人的本事?”老伯道。
小芮想起自己從前跟師傅學醫(yī)時那不學無術的模樣,早已悔到腸子都青了。如今正有補過的機會,她自然不愿放過。
“當然愿意!”
上午,老伯在藥房里研究草藥,小芮則出門去買藥房里缺的藥材。趁此機會,她也好了解一下這永安城的情況。
出門時,老伯叮囑她道,近些日子城里不太平,他讓小芮小心點。
小芮昨日已聽過此話,她道:“師傅放心罷,我快去快回?!?p> 好巧不巧,小芮在路上又遇到了盛公子。
不知這是巧合,還是他故意的。
不過,此刻站在他身旁的,不是昨晚的那個侍衛(wèi),而是一個與他一樣,也穿著華麗的人。但與盛公子不同的是,此人面相溫和許多,年齡也不大,十幾歲的模樣。
他一見到小芮,表情就夸張起來。他先是仔細觀摩打量了小芮許久,然后又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原來,大哥喜歡這種女孩。
“你便是九雯?”
“嗯?!毙≤屈c點頭,“不知你是……”
“我是尚可丞?!辈坏刃≤菃柾辏阒鲃拥慕榻B自我。
盛公子似乎覺得他有些礙事,不由給了他一記眼神。
他倒也識趣,連忙退下。
“九雯姑娘,不知是否有空……”盛公子道。
“抱歉,沒空?!?p> 小芮拒絕得干脆利索。
尚可丞聽罷,心內(nèi)哆嗦了一下——九雯姑娘果真不一樣,他可從未見過別人敢這般拒絕“盛公子”。
盛公子倒不惱,這樣的結果他似乎并不意外。
他忽然注意到了九雯背簍里的藥材。
“姑娘是忙著回去搗藥么?”他道。
他說話時,臉上露出一抹笑,心里已然開始盤算起什么。
“是?!毙≤强床欢男?。
“我家中世代皆為藥商,府內(nèi)藥材琳瑯滿目。你我有緣,若是姑娘往后需要買藥材,可以來我這。我半價出售,算是交了姑娘您這個朋友,你看如何?”
他說的一本正經(jīng),頭頭是道,開出的價格讓身為財迷的簡小芮不禁被他迷得頭暈眼花。
原來是個藥材商呵。
“這么好心,難道你是想框我?”
對于天上掉餡餅這件事,小芮還是有些害怕的。
一旁的尚可丞憋著笑。
他確實沒想到,平時冷冰冰的大哥竟然為了追一個姑娘可以這般撒謊。
“我看起來是那種小人嘴臉的人么?”盛公子顯然是有些生氣了,“我拿姑娘當朋友,姑娘竟對我這般質疑,實在是……”
他一甩袖子,黑著臉,就要離開。
小芮哪承想他會如此生氣,連忙跑上前去向他道不是。
他心內(nèi)暗喜。
這欲擒故縱的把戲,沒想到這般好用。
“你別生氣,我只是怕被人騙?!?p> 小芮說的可憐巴巴。
“你為人如此豪爽,我就喜歡交你這種朋友!”
話罷,小芮直接拍了拍盛公子的肩膀,仿佛是大哥在認小弟一般。
“道個地址,我往后去你那買藥材。”
盛公子微笑。
他就知道,她貪財?shù)男愿窆粵]改。
他取出一張紙條,紙條上寫了藥鋪的地址。
尚可丞心想,大哥果然是大哥,真是有備而來。
小芮接過那張紙條,心內(nèi)暗想,這難道就是順朝的廣告紙么?
“盛公子,咱們有言在先,一定要給我半折哦!”
下午的時候,陽光暖洋洋的。醫(yī)館里人多,但清凈。隊伍排的長,從屋內(nèi)排到屋外,延伸至院子里。人有老有少,但身著樸素,亦或是囧困潦倒,各色各樣。
小芮搬來一張椅子,又向老伯拿了一只筆,一小壇墨水,以及幾張紙。
紙黃白色,薄厚均衡,是濃郁墨香味。
老伯道這是他從前與故人一塊制的,那會他眼未瞎,手巧靈活。這紙為數(shù)不多,他一直珍藏著,不舍的用。
小芮道,既然如此珍貴,為何如今要給她用呢?她連忙把紙張塞回給老伯,就是拿起來的動作也是小心許多。
老伯道,是紙那總得用的,藏久了被蟲吃,既然那般浪費倒不如如今用了罷了。
小芮愣了愣,這話師傅也說過。
她幼時頑皮,盯上了師傅放在書架里的宣紙。宣紙薄,她便抓了一大把,倒不是用來寫字畫畫,反而是用來折紙玩耍。
她折了一只小船,以為它會在水上漂,不曾想剛碰水便化了,像融冰化水一般。
師傅倒不惱,說要教她做紙。
她問這做出來的紙折成的船能否在水上漂。
師傅笑著搖搖頭。
她也搖搖頭,說既然不能漂那她便不折了。
師傅聽了又搖搖頭,說若是咱們小芮制的紙,那定然和普通人所制的紙是不一樣的。
她欣然,蹦蹦跳跳的去制紙。
制紙工藝繁瑣,她做到一半,想要放棄,師傅便道,小芮難道不想看看自己制出來的獨特紙張么?
她當然想看啊,于是她便咬咬牙,堅持著,終于做完了。
紙張曬出后,她制的紙果然不一樣。更厚,更結實,更滑溜。有些像外邊機器制的紙,與師傅制的紙大不相同。
她欣然,拿起紙張又折了一只小船。小船在水上漂,果然不一樣。
沒化掉,完完整整的一只紙船,在水上漂啊漂啊。
那天她笑的很開心,玩的很開心,覺得自己制的紙果然是比別人的好。直至后來長大了,她才知曉——那些不是自己制的紙。
自己制的紙并不滑溜,粗糙的很,一碰水便化。那些所謂的是她自己制的紙,其實是師傅在外頭買回來的。而那些真真正正是她制的紙,則被師傅藏在書架處了。
老伯的動作不快但也不慢。他把脈問診,處處詳細。有時有人急性子,他也不惱,依舊語氣溫和,耐心,沒有半絲厭煩。小芮靜靜的坐一旁,一面看老伯會診,一面思索著未來的安排。
她在現(xiàn)代干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去永安城的西山上拜佛。
在現(xiàn)代,永安城叫南順城。因為地處南方,曾是順朝國都,便叫了此名。
那日她是偷偷和朋友去此地玩耍的。師傅向來不允許她去西山,所以在南順城生活了二十幾年,她只在遠處眺望過西山的山形,從旁人口中知曉西山的靜與美。
那日師傅出差了,她一人在家,自由,快樂。從小到大對西山的好奇,迫使她答應了朋友的邀請。
幾人徒步上山,在山上漫步,拍照,玩耍。一路都是有說有笑的。后來終于到了山廟,她們便一起燒香拜佛。
好像是從那時起,她便覺得頭有些暈。暈暈沉沉,糊里糊涂……后來她醒了,她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便都是大順的事物——她是如此潦草的從現(xiàn)代來到了大順。不知為何,她總感覺這一切,有點像旅行一般。
若說如今她手上有什么要緊的事情,那便是了解大順了。她為何會來這,她不知。但如今她知道,她得弄清大順的一切。
史書上對大順的記載不多,史料缺乏。她想,或許她可以彌補此缺憾。從建筑,從風土人情,從文化……切入口太多,可記載,可了解的太多。
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了。這仿佛是在做夢般。前幾日她尚在苦惱與順朝有關的史料為何如此稀少,今日她便是置身于順朝之中。實地考察,實地記載。這般經(jīng)歷,恐怕真的是在做夢了。
她想,還是去西山看看罷。她是從那里穿越來順朝的?;蛟S去那里,她又回了現(xiàn)代。這樣的結果也不錯。又或者在那里找個好地方,往后把她編的順朝史書埋在那兒,托夢讓現(xiàn)代的她將它挖出來,倒也不錯。不過托夢一事,倒是個問題。
她該如何才能托夢呢?真有托夢一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