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馬校尉所言,當天詔獄就被抓進來一大批犯人。
有的是各方反賊安插在京城中的密探,有的是身上有案子但畏罪潛逃的江洋大盜,有的是在京城隱居的江湖兇人。
其中存在著大量的錯案,比如一些江湖高手其實沒犯太大的罪,最多也就是打上個幾板子的傷人罪,畢竟武林切磋嘛,哪有不受點傷的?
但這次就統(tǒng)統(tǒng)被抓了!
崇寧帝震怒,大將軍親自帶兵肅清京城,從嚴從重從快處理。
對于許多心思鬼蜮的人,自然是個個人心惶惶。
而平頭老百姓則是難得的對朝廷的措施拍手叫好,起碼這么多兇人、惡人被抓,他們這些無權(quán)無勢的老百姓日子就好過多了。
但有人歡喜有人愁,詔獄里的一眾官吏們可謂是哀聲連連、累彎了腰。
這五六年來,天下亂起,皇城司四處抓人,詔獄的工作量比以前就翻了一倍。
詔獄中,哭聲、喊冤聲、各種嘈雜聲音匯聚在一起,讓人不由皺起眉頭,心生煩悶。
許巖從一間牢房中走出來,手里拿著一條染血的皮鞭,累的氣喘吁吁,一手撐著腰,一手扶著牢房欄桿,他看向剛剛巡視完一圈牢房的顧慎道:“老顧,這么累的活,我怎么感覺你還挺高興?”
上面有命令,對于這些犯人要從嚴從重從快處理。
這命令下來,基本上就給這些被關(guān)進詔獄的犯人判了死刑,平常沒有這道命令的時候,詔獄中都少不得要天天死人,絕少有人能囫圇個的活著走出詔獄大門。
如今有了上面的這道命令,詔獄一眾官吏還不都把看家本領(lǐng)給使出來?
而且詔獄雖然占地面積大,其中牢房眾多,但也架不住這么多犯人涌進來。
為了能關(guān)更多的犯人,詔獄里一方面將原本是單人間的牢房改成了多人間,同時加快審理的速度,所謂審理也就是大刑伺候,管你挺不挺得過去,打死了正好,還空出了一個位置。
許巖這身強體壯的九品武者,如今都累成了這個樣子,可見刑訊力度之強。
諸同僚們累成了牛馬,顧慎卻是心里美滋滋。
今天一天,他就已經(jīng)吸收了十五六次黑色物質(zhì),雖然質(zhì)不高,但勝在量大,他感覺自己跨入先天宗師境界后又一次得到了明顯提升。
雖然很多人因此被抓進詔獄拷打,但顧慎不覺得愧疚,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些人既然被打入詔獄,肯定是身上犯了案子。
這一次大批抓人,其中確實不少錯案,但冤案卻是沒有。
一些犯人被嚴刑拷打致死,雖然他們生前所犯的罪并不能算死罪,但也是危害不少百姓,死了也不足惜。
顧慎吸收這些黑色物質(zhì),也是心安理得。
顧慎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有嗎?我有高興嗎?”
許巖好笑的搖了搖頭,一邊用手捶著腰,一邊向八仙桌前走去,路過一些多人間牢房的時候,里面有犯人通過欄桿向外伸手喊冤,許巖甩起手中的皮鞭就抽過去,慘叫聲不斷。
顧慎感慨,這種環(huán)境下,想要養(yǎng)成好脾氣真是太難了。
“老顧啊,你若是真的喜歡咱這行,可以加入咱們皇城司嘛,雖然也不拿獄卒當外人,但加入皇城司后不管是福利還是待遇亦或者是以后的升遷可都比你做獄卒強了十倍?!?p> 說著,許巖走到顧慎身前,低聲道:“說不準以后馬校尉的位置,就是你的。”
許巖想要顧慎加入皇城司,其實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顧慎馬上就要突破七品,如果加入皇城司,那以后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許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以后最多就是個普通校尉,而顧慎則不同,肯定比他混得好,他和顧慎關(guān)系又不錯,想著顧慎加入皇城司,以后還可以抱一抱顧慎的大腿。
顧慎聞言,連忙擺手,道:“許哥,我這輩子就想守住祖上傳下來的鐵飯碗,皇城司我就不敢奢想了?!?p> 聽了顧慎的話,許巖不由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他就知道顧慎會拒絕。
畢竟之前馬校尉也找過顧慎談加入皇城司的事情,都被顧慎拒絕了。
“唉,真是搞不懂你腦子里怎么想的,老顧啊,你要知道,這么好的機會,可不是說有就會有的?!痹S巖道。
顧慎笑了笑,“許哥,我這人就沒那么大志向?!?p> 說了兩句,顧慎又繼續(xù)巡視牢房去了。
今天真是收獲滿滿,以前一天也就吸收三四次黑色物質(zhì),而今天卻是每巡視一圈就能吸收一兩次。
不過顧慎越發(fā)意識到一個問題的嚴重性,那就是他現(xiàn)在境界太高,吸收這些尋常武者死后產(chǎn)生的黑色物質(zhì)的效果已經(jīng)很不明顯了。
而且以顧慎目前所知道的信息,先天宗師境界就已經(jīng)是絕頂了,再往上他已經(jīng)不知該怎么去修煉。
一是沒有前人之先例,二是沒有相對應(yīng)的功法。
這是顧慎如今面臨著的急需的問題。
“唉,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件事,或許可以去問一問宋大家?!鳖櫳饔行┻z憾。
穿越至今已近兩年,顧慎從不信神仙之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慢慢有些接受,他知道相比那些仙家中人,他還差了很多,只是因為某種原因,紅塵俗世難見仙跡。
這段時間,顧慎甚至都曾想,這詔獄乃至整個大胤朝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些不適合他了?
詔獄中,大家都很忙。
“顧大哥。”
八仙桌前,剛剛忙活完的張順利先給顧慎倒了碗水。
顧慎擺了擺手,張順利才拿起碗一口氣喝干,接著還不過癮,又連喝了三碗水才停下。
“真沒想到,太子竟然遇刺身亡了?!狈畔峦牒?,張順利感慨道。
顧慎點了點頭。
詔獄中的一眾底層同僚們從一大早就在猜測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導(dǎo)致街上到處都是禁軍和皇城司。
到了下午,原因就傳開了。
一國太子身亡不是小事,不可能瞞得住,京城許多人都在議論,詔獄中也有不少人唏噓。
對于詔獄中眾人來說,太子趙爽也算是個熟人了,當然趙爽自然跟他們不熟。
趙爽還是皇孫時,就在京城博得偌大惡名,多次被宣和帝關(guān)入詔獄反省。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趙爽大搖大擺從詔獄走出去后,依然我行我素。
這些年不知多少家庭因他家破人亡。
即使是詔獄中也有些人對趙爽的所作所為不滿,比如許巖、張順利,但也只是在心里不滿,敢怒不敢言。
但世事難料,誰能想到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太子,如今卻命喪黃泉。
“必是他囂張跋扈,得罪了江湖高手,被高手刺殺。”張順利道。
顧慎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順利,說話當心?!?p> 張順利后怕的四下打量,然后點了點頭。
畢竟死的人可是當朝太子,就算壞事做盡,也不是他這等底層老百姓能議論的。
就他剛才這番話若是傳出去,少不得落個身死的下場,或許行刑的還是同僚。
顧慎也坐下休息一會兒,看了看面前的張順利,雖然仍舊黝黑瘦削,但身體卻是壯實了許多。
“順利,最近練武有成效了,身體比以前健壯許多啊?!鳖櫳餍χf道。
聽到顧慎這么說,張順利也是高興地笑起來,道:“還是多虧了顧大哥,如果不是顧大哥指點,我肯定練不到這個效果,我感覺顧大哥教的比京城那些武館教的還要好?!?p> 顧慎輕輕笑了笑,倒是沒有開口否認。
他雖然不懂教人武功,但境界畢竟在這里放著,高屋建瓴,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所在,比那些武館教頭不知強了百倍、千倍。
張順利臉色稍稍有些猶豫,道:“顧大哥,我不知道是不是感應(yīng)出錯了,我覺得...我好像快要感受到氣機了。”
顧慎聞言,哈哈一笑。
“顧大哥莫要取笑?!睆堩樌€以為顧慎在笑他臆想,撓了撓頭,黝黑的臉上竟然露出一抹羞澀。
顧慎搖了搖頭,“我沒有笑你?!?p> 他之所以笑,是因為他知道張順利距離內(nèi)氣自生、跨入九品不遠了。
開玩笑,堂堂先天武道宗師時不時的親自指點、教學(xué),如果還不能跨入九品,那他真要找塊豆腐去撞死了。
“順利,把手給我?!鳖櫳髡f道。
張順利疑惑的把手遞過去。
顧慎將兩根手指搭在張順利手腕之上,感知之下,張順利渾身肌肉活躍,他只是看著瘦,實際有肉。
“距離內(nèi)氣自生確實快了,不過按照這個速度,也得需要半載時間?!鳖櫳餍闹邪档?,“那就幫他一把?!?p> 一股內(nèi)力從顧慎指尖鉆入張順利體內(nèi),幫他進一步改善體質(zhì)。
張順利并不知道顧慎用內(nèi)力幫他梳理了一遍筋骨,只是覺得渾身暖洋洋,極為舒坦。
顧慎松開手,笑著點了點頭,道:“確實,你離內(nèi)氣自生不遠了。”
“真的嗎?顧大哥?!钡玫筋櫳鞯恼J可,張順利激動不已。
顧慎笑著點了點頭,他很樂于看到張順利這個年輕人積極向上努力的一面。
張順利是家中獨子,之前險些被許巖、李嘎帶偏。
幸好他自己慢慢醒悟,知道要撐起張家門楣,開始努力練功,如今也算是他的那些努力都得到了相應(yīng)的回報。
看著喜不自勝的張順利,顧慎心想要不要把家里的昊元丹給他,畢竟那些丹藥他也用不上。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顧慎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昊元丹雖然對他用處不大,但對張順利這種尋常練武之人還是很有效果的。
如果以后張順利突然從平平無奇彰顯出了奇高的練武天賦,難免不會引人懷疑,到時萬一追查到昊元丹,可就沒法兒解釋了。
畢竟昊元丹是從通玄老道那里拿來的,而通玄老道是從他二兄手里所得這些昊元丹。
實際上,他現(xiàn)在還有一個潛在的強大敵人,就是通玄老道那位拜入青云門的二兄。
......
......
放衙后。
顧慎、許巖、李嘎三人同去瀟湘館喝酒聽曲。
張順利現(xiàn)在是打了雞血,滿心滿腦都是練功,以期早日突破到九品,成為一名真正的武者。
“順利這小子,嘖嘖,還是不知道練武的難處啊,沒有天賦,再練十年也夠嗆能跨進九品?!痹S巖搖頭道。
李嘎點了點頭,很認可許巖的話,道:“照他這個練法,二十年都不行,一是天賦低,二是沒有師傅教?!?p> 說著,李嘎看向顧慎,“老顧,我不是說你教的不好,只是你畢竟和那些武館的教頭不一樣,術(shù)業(yè)有專攻,順利這小子要是真想練武,還是得花錢去武館學(xué)。就他這個練法,要是能練成九品,我從此再不喝花酒?!?p> 許巖打趣道:“你這人真賴皮,順利要十年二十年才能突破九品,那么多年后,你還喝的動花酒嘛,哈哈哈?!?p> 顧慎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了看李嘎。
......
......
心里裝著事情,顧慎也沒了聽曲兒的心思。
將桌上一壺酒喝完,顧慎給小薇扔了一錠銀子,便離開了瀟湘館。
“顧大哥?!毙∞笨粗掷锏你y子,開口喊道,只是顧慎已經(jīng)大步離開了。
周圍許多姑娘都羨慕的看著小薇,以及小薇手里的那錠銀子,即使是瀟湘館里,像顧慎那般大方的客人也不多啊。
小薇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銀子,神色有些沮喪,將銀子放進腰間掛著的荷包里。
......
......
秋明坊。
顧慎回到家中,在院子里的梧桐樹下坐了一個時辰,只是再沒有一個蹬梯爬墻的女子出現(xiàn)。
顧慎皺眉看向隔壁院子,從昨日宋大家離開后,便再沒有動靜。
顧慎沒有心安,反而被一股壓抑所籠罩,他感受到了一股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