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楚湘盯著學(xué)校門口翹首盼望的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夾帶著興奮與幸福,沖破了她的耳朵。
“小寶~”
楚湘張開雙臂,半蹲下身子,微笑迎接不顧一切奔向她懷抱的小王子。
第一章
“李子睿!你又在我后面貼小紙條,你找打是不是?”
楚湘手里攥著一張寫著“我是豬頭”的紙條,怒氣沖沖地從教室前門,大步朝著李子睿走去。
“最后一節(jié)課我肚子疼,胖子記得幫我把作業(yè)帶上……”
李子睿一邊跟胖子交代“身后事”,一邊盯著楚湘的進(jìn)攻距離,眼看就要被抓住,翻身一躍,直接踩著同學(xué)課桌椅從后門一溜煙兒跑了。
李子睿已經(jīng)不止一次讓楚湘出丑了,平時坐在楚湘后面,不是揪頭發(fā),就是貼小紙條,楚湘這次是氣急了,不管不顧地跟著從教室后門追了出去。
楚湘滿心思地只想教訓(xùn)這家伙,卻忘記了在走廊拐角處放慢速度,只覺得眼前突然一陣漆黑,雙臂下意識地?fù)踉谇懊妫~頭卻還是被撞得生疼。
等楚湘緩過神來,只看見面前一個比自己高一頭的男生,正捂著胸口,五官疼得擰在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同學(xué),要不要帶你去醫(yī)務(wù)室?”
“湘湘,好歹這么多年鄰居,何至于恨我至此?你哥我肋骨都快被你撞斷了……”
楚湘聽著聲音熟悉,抬頭仔細(xì)看了看男生的臉,竟然是在軍屬大院一起從小長到大的鄰居哥哥吳靖易。
“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不帶你去醫(yī)務(wù)室吧,回去你可千萬千萬別告訴我爸,不然我又要被體罰了……”
吳靖易揉了揉胸口,看著楚湘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滿眼的真摯,又看看她也被撞得紅腫了的額頭和鼻尖,覺得又惱又好笑。
“行了,回去好好上課吧,下次記得看路,老是這樣大大咧咧的?!眳蔷敢酌嗣娴男∧X袋瓜,從地上撿起掉落的課本。
正好此時上課鈴響了,吳靖易又多說了一句,讓她不要放在心上,便朝著高三(1)班的教室跑去了。
楚湘沖著吳靖易的背影高興地喊了聲:“謝了,哥,周末讓我媽包你最愛吃的酸菜豬肉餡餃子……”
楚湘一路小跑回了教室,恰好老師正在黑板上寫字,沒有注意到在后面探頭張望的楚湘,她從后門躡手躡腳地一路小跑回了座位,沒想到李子睿這家伙竟然跑回來上課了,還一邊偷瞄老師的動向,一邊沖著楚湘吐舌頭、做鬼臉。
楚湘攥著拳頭,狠狠地挖了李子睿一眼,壓制著心底的怒氣值,將注意力全部轉(zhuǎn)移到課堂上,等放學(xué)后再收拾這個家伙。
放學(xué)后……
“姐,姐,我都喊你姐了,饒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哎哎,疼疼疼……”
李子睿半邊臉緊緊地貼在灰白色的墻壁上,兩只胳膊被楚湘死死地鉗制在背后,一點兒動彈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不收拾你不知道姑奶奶的厲害,以前你不知道,今兒就告訴你,姐姐我八歲就開始練跆拳道和拳擊,小樣兒,還跟我面前淘氣,不真揍你一次,你就長不了記性!”
這小半學(xué)期以來的火氣,在今天終于是發(fā)泄出來了。李子睿倒也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學(xué)生,就是不愛寫作業(yè)、上課愛搞小動作,時不時拉攏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打打小架。
兩個人本來井水不犯河水,做了半年的同班同學(xué),可是自從下學(xué)期重新排了座位,這李子睿坐到了楚湘后面,開始一個月大家互相不太熟悉,還算相處得融洽,就是平時搶楚湘的作業(yè)抄抄,熟了以后反而變本加厲,總是趁著楚湘上課認(rèn)真聽講的功夫,捉弄她。
“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好姐姐,就饒了我這次吧,哎呦呦,胳膊脫臼了,都嘎嘣響了,我要去醫(yī)院,疼死我了……”
聽著李子睿煞有其事的痛苦哀求,楚湘真的以為自己沒輕沒重,把李子睿胳膊按脫臼了,急忙松開了手,給了李子睿一絲喘息的機(jī)會。
李子睿這鬼機(jī)靈像條泥鰍一樣,見楚湘松了手,一個俯身貼著墻壁小跑出了十幾米開外,臨走還不忘朝著楚湘吐舌頭,“略略略,下次還敢,來抓我啊……”
楚湘見自己上了當(dāng),心里雖然氣急敗壞,但是看著李子睿這般孩子氣的行為,便不氣了,遠(yuǎn)遠(yuǎn)地賞了他一個白眼兒,理了理被弄亂的馬尾辮,留下一句“幼稚,切!”,便頭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楚湘還沒踏進(jìn)軍屬大院,便看見外面停著好幾輛警車,楚湘站在高墻外面,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平時這個時候院子里早就奏起生活交響樂了,炒菜聲、小孩嬉戲打鬧聲、婆婆阿姨們的嘮家常聲、訓(xùn)斥聲,今天的家屬大院卻格外地安靜。
楚湘眉頭微蹙,一路小跑趕回了家里,還沒邁進(jìn)大院里,就看見院子里吳叔叔家門口站了三四個穿綠色軍裝的軍人和黑色警服的警察,本應(yīng)板正的身形全部都微屈著,帽子也都摘掉拿在手里,雖然看不見他們的正臉,但是楚湘也能感受得出這份沉重且壓抑的氣氛。
從人群的縫隙中看過去,曉梅阿姨將頭埋在楚湘媽媽張桂蘭的肩膀上,小聲啜泣著。
“梅姐,我們都在呢!以后我們就是你和小易的家人,你一定要振作啊,一切都能過去的,都會好起來的……”張桂蘭安慰著胡曉梅,眼角卻也止不住地流淚。
這些年梅姐吃過的苦她全都看在眼里,胡曉梅和吳剛結(jié)婚不到一年,吳剛就被緊急調(diào)走執(zhí)行任務(wù),剛開始還能一年見一次,后來便再也沒有見過面了,去哪里,在做什么,通通都不能知道。
胡曉梅就一個人拉扯吳靖易這個孩子十幾年,伺候了公婆終老,說實話,沒有幾個女人能做到這份兒上。
“曉梅,放心吧,吳哥雖然犧牲了,但是只要有我們在,一定會照顧好你們母子的?!?p> 說話的是楚湘的父親楚立廉,當(dāng)年他和吳剛一起當(dāng)兵,后來由于吳剛表現(xiàn)出色被選拔進(jìn)了特種兵,楚立廉則選擇了退役,復(fù)習(xí)參加為了一名軍醫(yī)。
楚湘站在人群后面,從大人們的談話間,也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她不由得擔(dān)心起小易哥哥,他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參加高考了。
雖然她從小到大沒見過幾次吳叔叔,但是爸爸經(jīng)常提起他,說他屢立戰(zhàn)功,多次冒著危險傳遞消息回來,幫助緝毒組破獲了多起重大吸販毒案件。
“媽!”
就在楚湘腦子一團(tuán)亂麻的時候,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院子里的所有人都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是吳靖易回來了,他面色鐵青,腮幫子上的肌肉因為過度咬合而顯得極為僵硬,雙手緊緊攥著斜肩包的背帶,本就瘦弱的他,身上更是青筋暴起,
楚湘從未見過吳靖易這副模樣,在她眼里,他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從不與人拌嘴紅臉,更不會惹是生非,一直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盡管楚湘面對吳靖易現(xiàn)在的模樣有些害怕,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神色擔(dān)憂地走到吳靖易面前,輕輕地握著他微顫的手臂,“哥……”
“小易,你爸爸是個好警察,他……犧牲了……”
趙隊長一直都是直接負(fù)責(zé)和自己父親對接的,往日里為了保護(hù)父親的身份也幾乎從來不會上門暴露他們母子,卻經(jīng)常電話問候他們母子倆,尤其是小易的學(xué)習(xí)情況,逢年多節(jié)也不忘了送禮物,他希望自己盡量替吳剛彌補(bǔ)一下他作為父親對自己孩子的虧欠,而這,也是吳剛本人的夙愿。
聽見父親直屬領(lǐng)導(dǎo)趙隊長親自向自己宣布這個消息,現(xiàn)在更是親自上門,吳靖易原本就布滿血絲的雙眼里,還是閃過了一抹不可思議,父親之前明明說過馬上就可以回家了的。
哪怕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這一天的到來,哪怕他走進(jìn)院子里之前,已經(jīng)給自己做了充分的思想準(zhǔn)備,哪怕他一個月以前收到父親即將退役的電話后,依舊壓抑自己內(nèi)心的喜悅之情,不敢太過奢望,因為這么多年以來,他失望過太多次了。
在父子二人沒有彼此擁抱,真切地感受到彼此的溫度之前,他習(xí)慣了壓抑自己的情感,他太害怕失望了,太害怕期待落空了,可是沒有想到,此時此刻擺在面前的現(xiàn)實,吳靖易依舊是無法接受。
吳靖易不愿意相信趙叔叔的話,他倒寧愿當(dāng)成父親像往年那樣失約于他,那樣他就還有盼頭兒。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小聲的呢喃只有他自己聽得見,吳靖易向后退了兩步,轉(zhuǎn)身跑出了院子,消失在了眾人視線里,任憑后面的人大聲呼喊。
“小易,快快,跟上去,別讓這孩子出什么事情?!壁w隊長看著吳靖易這孩子的樣子,急忙讓自己隊里的人去追他。
“爸媽,趙叔叔,還是我去吧……”我摘了書包,扔給了父親,緊隨其后跟了上去。
“也好,讓湘湘去吧,他們從小玩到大的,興許更能開解小易?!背娴母赣H楚立廉接過女兒的書包,拍了拍趙隊長的肩膀,寬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