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蓋掀開的那一刻,醇厚的香氣隨著一道薄霧一同散開來。沈夢天端起茶杯放在鼻前輕輕一嗅,仔細的品味這股醉人茶香。
“老爺?!?p> 杜田靜靜地立在一旁,微躬著身子,像一棵被風雨吹彎了的松柏。
他把茶杯推到桌子的邊緣?!澳憧匆豢?,這關(guān)北產(chǎn)的云霧茶是有哪里好?”
杜田始終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佇立著,只是盯著碧綠澄澈的茶湯看了一會兒。
“這茶湯色清、茶形秀麗。不過,只有老爺喝得順口才配稱作好茶?!?p> 沈夢天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過卻沒有再碰過那杯云霧茶。
“事情處理得如何?”
“老爺放心,都處理干凈了?!?p> “干凈了?”
沈夢天緩緩反問道,每吐出一個字就像在杜田的心里劃了一刀。
“那昨日上午,到府里來的那個捕快是怎么回事?你派人到官衙找過劉必青沒有?”
“派人去過了,劉老爺回話說那人是從關(guān)上調(diào)來的新任捕頭,在關(guān)上似乎是有些名頭的。這劉老爺也不便管束太多?!?p> 沈夢天突然揮袖將茶杯掃落在地,散了一地碎瓷片。茶水潑濕了杜田的黑色棉鞋,雖然腳背發(fā)燙,他卻不敢動彈分毫。
“似乎?如今讓你查個人你都查得不清不楚,老杜啊老杜,看來你真該回鄉(xiāng)打漁去了!”
其實他心里的氣,不完全是因為杜田。還有那劉必青,到清水鎮(zhèn)任職三年了,卻從未赴過沈莊的飯局。聽聞這人尤其好賭,他還特意組了牌九局相邀,但劉必青只是派個小吏來傳話謝絕了。也不知這人究竟站哪一頭。
“算了,幸好你及時處理好剩下的那個麻煩,這事就算過去了。麒麟去了哪里?一大早起來便不見人影?!?p> 杜田悄悄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吧贍敽蛶讉€朋友一同到綠螺谷游玩了?!?p> 提起這個被視作珍寶的兒子,沈夢天的臉色才算有所緩和?!昂?,讓這小子拓寬拓寬交際也好。省得像未晚一樣變成個石頭腦袋,莫家公子來了幾次都吃這丫頭的閉門羹,讓我這老臉往哪里擱?”
“小姐這幾日也努力在房中習字了?!?p> “那丫頭遲早要嫁人的,與其習字不如練練女紅?!?p> 沈夢天不耐煩的擺手驅(qū)趕杜田出去。心想今日這府中就沒一件稱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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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蘇寐又不厭其煩的敲了一遍房門,今早已是第三次了。
“就算今日不上衙,你也要出來吃早飯的呀!”
里面?zhèn)鱽沓烫K竹悶悶的聲音,一聽就知道他還縮在被窩里呢。
“姐,都讓你別管我了,我不餓。”
“餓死你算了!”
程蘇寐不滿的罵了他一句,轉(zhuǎn)頭又到廚屋去把那碗桂花圓子用倒扣的盤子給蓋好,保存余溫。
昨日也不知道衙門發(fā)生了什么,程蘇竹一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進房中。她去問江平楓,后者也只是含糊其辭的說再過兩日蘇竹便會自己好起來的。
像往常一樣,吃完早點后她就到店門口把長竹簾卷起一半,讓清晨的陽光照進店里來。
程蘇寐一到門口便注意到了,一位黃衫姑娘一直在街角左右徘徊,還不時望向梅子酒館門口。
“姑娘,你找誰嗎?”
她猶豫了一下才肯走到店門口來,手上還提著一個油紙包。
“蘇竹在嗎?”
“他還沒起床呢?!?p> 程蘇寐好奇的打量著她,覺得她似乎有幾分面熟?!澳闶遣皇菛|市集街尾那家肉鋪的姑娘?”
“啊,那是我爹的肉鋪。我還在衙門兼任仵作?!?p> “原來你就是何姑娘呀?!背烫K寐熱情的招呼她進店里坐?!翱爝M來快進來,我去喊蘇竹起床?!?p> 何韻連連擺手,有些羞澀的把手中的油紙包交給程蘇寐?!安蛔?,我爹還等著我回去幫忙。這是新鮮的豬骨,拿來燉湯最好了,蘇竹昨日似乎受了很大打擊……這個,這個是我的一點心意?!?p> 說完,她便一溜煙的跑走了。
程蘇寐提著油紙包,忍不住笑著目送她一路在晨光下小跑的背影。在心里暗自感嘆著,蘇竹這小子真是長大了,都有姑娘上門給他送東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