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說,雞剛叫頭遍,整個清水鎮(zhèn)還籠罩在蔚藍色的夜色中時,羅阿米就會推著他的小板車來到東市集門口的石橋邊。穩(wěn)好板車后熟練的支起火盆、裝有帶蔥花和胡麻粒兒面團的陶盆、并兩個盛有甜咸醬的陶罐子。面餅搟成鞋墊狀的長條片就放到鐵架上烘烤,烤得表皮金黃酥脆了就放在一旁備著。
每每做完這一套準備,市集就漸漸有了一些人氣。羅阿米不禁朝街對面那家木門緊閉的窄鋪子看去,自那件慘事發(fā)生后,租公把里面的蒸籠和桌椅都清走了,這鋪子已經(jīng)關了八、九日。
對羅阿米來說反倒是件喜事,沒有了包子鋪來和他搶客人,現(xiàn)在買燒餅的人倒日日增多。
今早似乎有漁民捕了肉質(zhì)格外肥美的海蟹到市集上來賣,熱鬧得不得了。羅阿米借著這股人流,一手交餅、一手收錢,忙得不亦樂乎。
“這鬼天氣,昨天還下著雨今天就熱死人了?!?p> 他抬頭用脖子上搭著的汗巾擦了擦汗,忽然瞥到對面原本禁閉的木門,此時卻開了一半。
好奇心驅(qū)使著他連攤子也不顧了,而且跑到街對面去探個究竟。
正當他要伸頭進去時,就迎面撞上一個從里面走出來的姑娘。羅阿米連聲道歉,一面悄悄的打量著她。
她穿著鳶紫色的衣裙,沒有戴什么惹眼的首飾,看打扮不像是富家小姐。一塊藕色的綢巾從頭到脖子都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柳葉狀的細眉細眼,也無從辨別是不是個美人。
“姑娘,你可是要租這件鋪子的?我可是好心來提醒你,這家包子鋪原來的掌柜前幾日殺妻之后又自盡了,這里風水兇得很,你可要當心的?!?p> 他心中暗自盼望著那些神鬼故事可以嚇跑這些租客,否則又出現(xiàn)第二個袁老六來搶他的生意可就不妙了。
誰知那姑娘聽了之后,只是輕聲笑了下。突然湊近了羅阿米,說了句讓他在這大熱天里脊背發(fā)涼的話。
“放心,我不開早點鋪子,礙不到你的。”
羅阿米愣了一會兒,依舊不死心地追問道:“那敢問姑娘是做什么生意的?”
她幽幽的看著羅阿米的眼睛,眼神里流淌出的那股寒意讓他狠狠的抖了一下。像正月的冰坨子塞進了后脖頸似的,身上的汗仿佛都被吸回了身體里。
“知道得太多事要吃苦頭的?!?p> 他站在原地,呆呆看著再次被關上的木門。直到燒餅攤子前有客人在喊他才慌忙回過神,匆匆跑回對面去招呼客人。只是這眼睛再也不敢朝那里多瞟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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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天的時候,清水鎮(zhèn)的魚市比往日開得都要早,大家都趁著太陽沒出來前匆匆上街買菜,這暑氣一上來便趕回家中遮涼避暑,等到天黑時又魚貫而出。
蘭君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牽著唐諾的小手,焦急的敲響了隔壁孫大娘家的門。
“孫姐,你在家嗎?”
孫大娘把門開了一條縫,仿佛門外的熱浪是什么洪水猛獸一般。手里來回不停的搖著蒲扇,一臉不耐煩的盯著蘭君兒。
“有何事啊?”
“今日先生生了病,學堂放一天假,孫姐能不能幫我照看諾兒一天?”
孫大娘低頭看向瘦小的唐諾,分明已經(jīng)是五歲的孩子了,卻還不會說一句話。街坊鄰居都猜想這八成是個癡兒,只有蘭君兒還堅持著用白花花的銀子去送他上學堂。
“哎呀,這大暑天我稍微動一動就熱得頭暈,哪有幫你看孩子的精力呀,你去找找別人吧?!?p> 她急著要把門關上,蘭君兒卻牢牢扒住門邊。
“孫姐,我是真的找不到人了,求求你就幫我一次吧!”
“你做工的地方又不是什么復雜地,帶著他去不就好了!”
孫大娘掰開她的手指,火速的把門嚴嚴實實的給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