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無路可退
其并沒有任何的標記，甚至連多余的塵埃都不在她的衣服上，仿佛就是剛經(jīng)過了水洗而凈化掉全部水分的衣服穿在身上。
“看看身上有沒有被打上印記?！?p> “怎么可能！”她嘟嚷著，要是單純地貼上印記的話，豈不是只要把衣服一換，身體一洗就能夠清除掉了？我是精靈也不會使用這么笨又容易被混淆的方法。
“那就是有別的能夠判斷出我們是精靈囚禁的重犯方法?！表f瑟嘗試地往門外走出一步。
踏上外面樹干那片細小生長的寄生藤，踩在腳下部分細須的那一刻起，似乎有抹濕沫的汁液噴灑在他的腳上。
隔著鞋子與衣服的感覺尤其不明顯，而絨草般的寄生藤，在拱繞著韋瑟的腳邊，當他抬腿的時候又很快散開。
似乎這些可愛小巧的植物，便是精靈們天然的幫手……
“原來是它們……”刺客自言自語，善于運用自然萬物，在這片森林里本來就是精靈們的領(lǐng)地。
無處不在的植物，與隨便就能夠生長起來的種子孢子，產(chǎn)生更多更頑強，不可摧朽的植物生命，它們天然就是監(jiān)視者。
重櫻也隨著走出門外，離開原本精靈士官帶她們到達的小屋，繚繞到少女身邊的也同樣是有絨草團般的藤蔓，還有水波一樣漂浮在她身邊的氣團。
“嚯……這個氣團就像在監(jiān)視我一樣?！?p> 她動手揮了揮上面繚繞著自己的那一部分，將它驅(qū)散在空氣中。
出門前被注視的感覺少上許多，但似乎從這一刻開始密林中有更多的視線匯聚過來少女的身上——就像是判斷她做錯了某種事情，觸犯某些禁忌一樣。
密林中很多雙也許是動物，或是精靈的眼睛，注視到她的身上。睜眼給重櫻帶來如芒在背的針刺感受。
伸手撓了一下自己的背脊，癢癢的……有一種酥麻被蚊子叮咬的錯覺。
但外在生物帶來傷痛已經(jīng)是她現(xiàn)在很少會遭遇到的事情，時常以柔順的水汽縈繞在身周，洗褪掉沾附在身體皮膚層面招引叮咬的污穢。
但以水流清潔身體，仍然是她多年以及天生而來的人類習慣。
“這是精靈們的手段?！表f瑟看滿腳上纏繞的蔓枝，它們此刻溫和無害地抓在自己的鞋面……
但只要有傷害的意圖，韋瑟絲毫不懷疑它們能夠膨脹一圈成一團囚禁的牢籠，緊緊鎖死在自己周圍。
“危險的植物，我們先回去屋里等待精靈女王的到訪吧……”
他轉(zhuǎn)頭看向重櫻的臉龐，潔白無瑕的臉蛋點綴著聽到話語之后些微嘟嚷而過的不滿。
“真是麻煩，又不說什么時候到……”重櫻像是想違背精靈所說的話語，迫不及待地走入夜色彌漫的森林中一樣。
比迷霧森林要安全，她已經(jīng)看點在點點螢火之下，那擺在索道兩邊的藥材與果實、蘑菇同菌子……還有樹脂琥珀包裹成住的葉片與蟲子形成的寶石。
這一切正在等待這位來自人類社會的少女用等價物來交換。
“不著急，等吧?！表f瑟說話間找到樹屋內(nèi)僅有的一張床鋪，然后在旁邊的藤椅坐下：“奇怪，為什么只給我們一張床鋪呢？”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重櫻見韋瑟沒有抗逆那位精靈王者的意思，自己也稍微耐折性子坐下來折騰一下他好了。
選了個最令自己舒服的姿態(tài)，往下收攏住衣裙，帶上些許不知道是原先便有的氣場風范還是故意用添點法術(shù)的凝水而帶來的威儀。
往單手搭在長椅背靠條上的韋瑟那邊擠壓一坐，在哼聲中充分彰顯了她不那么高興的情緒。
放的位置稍下的幾根手指被少女隔著衣服卻平直的后背所壓住，他不由得在嘖聲中將手抽回：“怎么？親愛的大小姐，是等待令你不滿意，還是我的回答讓你內(nèi)心失望？”
“首先！”她豎起手指，指到韋瑟的唇瓣前以極其認真的眼神道：“一張床鋪怎么了？難道你已經(jīng)需要到和本小姐分開睡的地步了嗎？”
“沒……沒有，沒有的事！哪有?。。∥摇彼槐豢謬樉偷纱笱劬?，在看著重櫻時腦后有些汗涔涔的，在手指前忍不住把腦袋后仰起些許。
“那不就行了，你管她安排幾張呢……”她重新端正姿態(tài)，將雙腿并攏后交疊到椅上……膝尖與身體平齊依靠住韋瑟。
語氣變得稍微輕柔些：“其次！”咬字語速清晰頓挫著的說了第二句：“我就是想到外面轉(zhuǎn)一轉(zhuǎn)，今晚，不想等到明天。要是現(xiàn)在能出發(fā)就最好……唔～！好不好嘛……？”
最后拖長尾調(diào)的少女變得有些像是幽怨又哀愁的語氣，令韋瑟血氣在心間潮涌而上，翻騰往下。
黏膩過來屬于她的觸感，滿布了半邊的身體，蹬地便想要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把大小姐拉出去。
最好是夾住跟腋下放一張牛皮文件袋一樣，直接把她帶離……滿足所有的要求。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情緒藏于心間，甚至都不敢望向重櫻的眼睛。
只得笑笑的韋瑟呢喃一句：“好……很快，馬上……”
但心中卻已是毫無應(yīng)對的方法，該用雅漾和耶摩在哪的話題來轉(zhuǎn)岔開重櫻的注意力或許會更好吧……
“那個……”韋瑟說話這一刻心有所感，門外黑點在陰影下不被注意地移動進來但在他視線下被所察覺。
轉(zhuǎn)頭擦過臨得少女就在邊沿的唇線，錯愕中他仍舊目光堅毅：“有東西來了?！?p> “兩位，與精靈還有惡魔同行者，我在這里?！?p> 細小的生物在地面上爬動，無法言語是金子還是寶石所制成的蜘蛛朝空氣中噴出細線，五彩斑斕的線條在眼前凝結(jié)編織成網(wǎng)……
半掛在空氣中的絲線顯眼無比，卻漂浮沒有落地。
迅速于絲線的重整構(gòu)造里這位精靈女王的身影形體再次浮現(xiàn)。
“哈嘍？能看到我嗎……”飄散在空氣中的灰色蛛線很快就變成她的樣貌，隨著絲線的扯動這位精靈女王展現(xiàn)出一個似乎在她那些精靈近衛(wèi)隊伍身邊看不到的笑容。
她還朝向著兩人揮了揮雙手，卻令人不解的是腦海中聽到的聲樂究竟是從何而來？
韋瑟看到細線震動在空氣中時正對上了這位精靈女王‘說話的瞬間’，但憑借著蛛絲的顫動，就能夠轉(zhuǎn)化為自己能夠聽懂的語言？
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這仿佛更像您的本性？”韋瑟看著這面并非她本人出現(xiàn)，而是呼喚了森林中的生物為她編制了現(xiàn)在的形象。
“也許是更像人類所描述吉祥物？”她若有所思般地停頓了幾秒，給予思考的時間：“但我覺得揮揮手也挺好玩的?！?p> 倒是重櫻按捺不住來問：“找我們還有什么事？我們不是被歸類為精靈需要審判的重犯，可這一切與人類的國度所謂的判罪形式都大相徑庭……甚至可以說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p> “啊……原來是為這樣的理由而擔憂嗎？”她很平靜地聽完，解釋道：“精靈要審判的時間很長，上一個住在這里的犯人，是十五……還是二十年前的了吧。他想要進去深淵里帶一點惡魔的蟲蛋到外面，被巡邏隊從樹根正下方的通道里找到了。”
絮絮叨叨地念起來對于這位女王似乎是很稀奇的事情一樣，她對于其中的細節(jié)記得清清楚楚。
“他在這里，被允許了一定的自由，甚至幫助精靈指導構(gòu)建一些能夠抵御大雨沖刷的溝渠。最后他實在忍不住從窗臺跳下去，但也沒有死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韋瑟察覺不符合邏輯的地方，既然沒死，為什么可惜？還是說她的心態(tài)本來便是樂于見到悲劇的發(fā)生？
“可惜他不知道如何在這座牢籠里，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他的國家不愿意為他派出與精靈共同組成審判的成員，我們也只能擱置?！?p> 韋瑟想問為什么沒有水之王國與火之王國專門留置在此的人員組成審判的隊伍，那樣不是可以更加方便……
轉(zhuǎn)念一想這不是害了現(xiàn)在的自己嗎？他啞然不語了。
重櫻在韋瑟浮起想法又中斷的那一刻，冷不丁地想到：“精靈要求前來參加對于外面王國之人的審判時，需要學習精靈們的律法？并在此駐留一段時間？”
“聰明，所以沒什么王國愿意遵守精靈的規(guī)章，呵……不過我們倒也不是那種愿意故意囚禁外來者的王國，這點可以保證?！?p> 即便她貴為精靈的統(tǒng)領(lǐng)者，但話語給予的保證感就如同虛無縹緲的蛛絲一般，韋瑟一點都不相信。
說不定審判還是以精靈為主導，只是表面上帶來其它王國的人觀看結(jié)果的過程。
“在過去的百年里，發(fā)生在精靈森林里針對其余王國之人的審判只有三起完成，平均跨度是五十年。”這片蛛絲被地面上爬動牢籠里的生物拉動著某些絲線，同時在精靈女王的手指上出現(xiàn)幾根指節(jié)比劃而成的數(shù)字。
“五十年，足以超過一些基礎(chǔ)生活條件不好的普通人壽命了！”刺客看向面前這位精靈女王的眼睛，似乎再也沒有任何仁慈的神采。
他通曉了一個真正橫隔在人與精靈之間的問題，普通人的壽命根本不足以令他們等待得起這一場遲來或者根本無人在意拯救的審判。
過于復雜的程序，就足以將沒有手段的人固定在原地而無法邁出任何的步伐，更不要說這是需要倚靠一個王國所派出的律法者來進行調(diào)和的可能。
甚至結(jié)果都不一定是能夠被接受的……前來一次森林的國度所要花費的精力與成本實在是過于龐大。
且聽面前的精靈至高者言語，不熟悉律法之外，還要來到此處還要進行學習，但又有多少天賦與興趣能夠讀懂精靈們想法的人類？以兩者之間時間的觀念而言，也許普通人類的一生也不過是精靈們從青年到中年的時光。
時間流速的不同，與安逸缺少巨大變化的森林環(huán)境，它們的思維與考慮才會變得更為死板而不富有過多的變化。
“所以你們，是否已經(jīng)有逃離這里的思考，或是等待我們發(fā)出通知來召集水之王國的執(zhí)教會人士前來？”她的眼睛貼合上絲線，笑瞇瞇但卻在灰暗中透露一股森然的恐怖之意。
這位女王展現(xiàn)了蜘蛛般的劇毒獠牙：“雖然不太明白今天看到那些影像，但我想一定是精靈對抗惡魔的緣由之一?！?p> “你們才是同源，在暗影意志的帶領(lǐng)下驅(qū)逐這些到來大地之上的侵入者，那些虛空之中混亂意志的先鋒者。”
“哦……那就是想證明我們精靈在許久前的決定是錯誤的？我應(yīng)該容忍惡魔與哪怕是血脈不純的精靈結(jié)合？”
她嘆息一聲：“又有哪位族人會認為那是正確的呢？令惡魔的火焰重新在大地上燃燒，我不認為那是被允許的?！?p> 重櫻替韋瑟爭辯：“惡魔中不一定有純粹的壞，正如精靈也不代表純粹的好?！?p> “但事實就是我們守衛(wèi)深淵的出入口，并且矮人與人類同等信任精靈，派出隊伍同我們一起狩獵惡魔……而非是站在惡魔那邊！”
“我尊重你，裹挾著意志，替我回憶那段精靈也屬于黑暗生物的一員中的時刻?！?p> 她認可韋瑟作為暗影意志的選定者，也不否認黑暗生物實則崇敬暗影。
“也許我們曾與惡魔一同前行，但現(xiàn)在我也不認為沒有他們的道路便是錯誤的。”
重櫻同韋瑟都在這位精靈女王的語氣中聽出她對于釋放某個被囚禁已久的種族沒有絲毫松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