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落幕
邦達列夫少校把目光投至怪物身后，那個面容模糊，離地三尺，渾身上下打著一堆馬賽克的人，他伸出手指，點了點，聲音帶顫。
“閣下能否讓我死個明白，我究竟得罪誰了？”
沒有回答，那一堆馬賽克就靜靜漂浮在半空中，似乎不屑答話，又似乎根本就沒有生命波動一般。
何耀冷冷瞧著眼前好像已經(jīng)走進窮途末路的男子，他的眼中是一團藍色光團，很強大，但同樣虛弱，不像幕后之人該有的待遇，反而更像是那些批量生產(chǎn)的兵器一樣。
真是的，一個個的都這么謹慎，就不能誠實一點，把本體全都放出來活動嗎？這個世界就不能多一點真誠！
他知道，面前的這個家伙也不過是個傀儡而已，而且他也沒有電影里大反派的惡習，喜歡解釋原因。
少說少錯，話一多，容易透露出信息來，甭管有用沒用，對付心懷叵測之人，怎么小心也不為過。
“何耀？”
邦達列夫少校心底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人名，剛剛伏殺完對方，結(jié)下仇怨，再加上不久前那一頓嘲諷，所以腦海里不由自主蹦出對方那張令人生厭的面孔。
不對。
他又暗暗否決掉了，何耀剛剛用言語譏諷了他一頓，說他無能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說自己，就像何耀說的，再怎么用言語嘲諷，也不如直接當面來一拳直接。
邦達列夫覺得沒有人會這么惡趣味，馬上就能夠手刃仇家了，還要逼逼賴賴用言語去惡心人，至少何耀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事實上，就算是混血種，其實也很難避免陷入以貌取人的誤區(q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何耀的那張俊秀臉蛋給了邦達列夫很強的誤導性，他錯誤的把何耀當成了類似昂熱那樣的混血種。
高貴優(yōu)雅的像個貴族，一舉一動之間充滿了暴力美學，就算是敵人也要肅然起敬，他們當然深諳罵人的藝術，但是該砍下頭顱的時候不會多說半句廢話。
這些想法都在瞬息之間出現(xiàn)，龍血提供的基因優(yōu)化讓邦達列夫擁有了更為聰慧的頭腦，無數(shù)疑惑的謎團就像
但是那顆頗為智慧的腦袋也無法阻止他的死亡，馬賽克只是打了個響指，怪物無數(shù)張臉上笑容更加張揚，嘴角裂開到耳朵。
一蹦一跳的，歡快得像是一只跳脫的傻兔子想要啃胡蘿卜，在科技感十足的金屬地面拖出一條黏滑類似果凍的長線出來。
當然，這只是在何耀眼中看到的景象，在邦達列夫眼里這就是世界上最荒誕的噩夢，那是與在孕育魔鬼的洞穴中第一眼見到龍骸相當?shù)膭×覜_擊。
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好似華國山水畫的巍峨群山與抽象畫作的抽象線條一般，給人發(fā)自靈魂的顫栗。
那些面孔在狂笑，有些是完全陌生的，有些卻是邦達列夫曾經(jīng)的熟悉面孔，都是他在實驗室里的老熟人了。
不過那個時候他們見到他遠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露出如此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悅微笑，他們或哭泣，或痛罵，而邦達列夫先生會極其優(yōu)雅的，回饋以一個上位者的高貴笑容。
沒有絲毫憐憫，透著不屑一顧與涼薄。
有時候興致來了，他還會在浸泡有實驗藥劑的藥罐前，那些緊閉雙眼的可憐人面前，跳上一曲令人快樂的探戈。
在枯燥的實驗室里，這算是他保留的娛樂項目。
而現(xiàn)在，邦達列夫笑不出來了，反而有點想哭。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他想，“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真是荒誕怪異，我們才是暗世界的君王，難道有混蛋背著我們，搞出一些更加令人作嘔的實驗出來？”
“簡直不可饒恕?！?p> 邦達列夫先生對殘忍世道的控訴不得不告一段落，因為無數(shù)雙張慘白的手已經(jīng)鉆進他的肚子里，似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部掏空。
來看一看那顆自詡高貴的心臟究竟是什么顏色的。
“荷~荷”
我們可以談一談，這句話堵在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邦達列夫瞪大雙眼，嘴里發(fā)出無意識地破風箱般的響聲。
他被剝奪了發(fā)言的資格。
“我這人心善，見不得有人受苦，所以你還是別說了?！?p> 馬賽克人終于開口說道，但是祂的聲線明顯經(jīng)過特殊處理，聲線特殊，時而低沉雄渾時而高亢尖銳，雌雄莫辯，完全無法判斷出男女。
魂淡。
邦達列夫紅潤的面色逐漸蒼白起來，他用盡渾身最后一點力氣，想要張嘴痛罵，讓自己死得更為莊嚴一點，可是依舊發(fā)不出聲。
他只能帶著無邊的憤怒與驚懼，就這么淹沒在人手組成的海洋當中。
死無全尸。
在邦達列夫死去不到一分鐘后，那只由實驗室內(nèi)無數(shù)受害者構(gòu)筑成的怪物，也逐漸消散開來。
他們化作一道道虛影，跪在虛空中，沖何耀拜了一拜，徹底化作虛空中的一抹幻影。
何耀站在原地，坦然受了這么一拜。
他們本就不該存在于世，何耀趕到實驗室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他們的理智已經(jīng)被龍血侵蝕殆盡，化作只知道殺戮的工具。
何耀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將他們軀體內(nèi)依舊殘存的那一抹靈性聚攏，再用力量為他們臨時塑造出一個怪物般的身軀。
親手復仇，這是他們的執(zhí)念，也是何耀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如今執(zhí)念散去，他們的靈性自然也不復存在。
“真奇怪，”何耀想，“他能體會到這些人的痛苦，可是人類自己的同類卻絲毫沒有感覺，他們超脫的，好像是另外一種維度的生物，似乎比起他來說，組織的人才更像是從深淵來的惡魔?！?p> ……
……
暴雨終于停歇。
何耀伸了個懶腰。
“有潛力的小伙子?！?p> 昂熱嘖嘖稱奇，他解決完黑影群，匆忙趕來的時候，就看到狂風暴雨里，
黑發(fā)黑眸的少年拄著刀，抖落一身血雨。
好似古代劍客，路見不平，仗劍而行，十步殺一人后，颯然揮袖。
何耀呵呵一笑，他微瞇著眼，望著刺破天際的一縷朝陽。
晨光微熹，微風捋過少年的發(fā)梢，
收刀入鞘，轉(zhuǎn)身。
他說，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