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街。
十三號墓。
墓地很荒涼,狹小而逼仄,附近雜草叢生。
“這里沒人?!?p> 陸元低頭看著這座看不出墓主人的低矮墳?zāi)?,目光若有所思?p> “霧太大了,也找不到她,”韓瑤瑤內(nèi)心疑惑,“怎么冒起這么大的霧?”
陸元打量四處,這是一座墓園,墳?zāi)姑芗袷窍伋?,都是些沒人打理的無主墳地。
但霧氣太濃厚了,身外五米就難以看清了。
“有靈的氣息,你們在這待在,我去問問路?!?p> 陸元交代了一會,便消失在了霧氣中。
濃霧厚重得給人一種顆粒感,晶瑩的水粒粗粗大大,濕潤感十足。
在墓園里問路,自然是向墳?zāi)瓜碌墓呛冊儐柫恕?p> 陸元沿路而行,他細心感知著周圍一切,四處都很空曠,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活著的生靈的氣息。
“出來?!?p> 陸元用手敲擊著墓碑,眼前是一座大墓,墓碑有房門大,散發(fā)著黑曜石的光澤。
但經(jīng)陸元輕輕一敲擊,碑石就裂開了,石塊撲簌簌地往下掉,石碑中央塌陷成一個大坑。
“大人,欸輕點,莫用力,老朽這家門可經(jīng)不起折騰?!?p> 一陣焦急的懇求從泥土中冒出,而后是咯吱咯吱撓棺材的聲響,熏人的尸臭冒出,嗆得附近的泥土都淌黑水。
墳包上泥土抖落,像是雛雞試著頂破雞蛋殼,墳土一鼓一鼓地膨脹。
時間悄然流逝。
霧氣越來越濃。
“那個……大人,能不能幫老朽松松土,墳土太厚實,老朽頂不出。”
“不用這么麻煩。”
陸元淡然,他墓碑上輕輕一拍,隔山打牛,身后墳包頓時爆炸,泥塊稀碎,隆起的地表又平整了下去。
一具老尸從泥塵中爬起,它埋下有一定年頭,臨死時穿的衣服還是上個朝代的破破爛爛,不能夠遮身。
也幸虧它腐爛得只剩下骨頭,也不用怎樣羞恥。
不過此時它站立在它的陵墓上,看著腳下它被炸開的大墳,內(nèi)心有些凌亂。
“你見過一個女孩嗎?”
陸元開門見山。
“老朽……”
看著陸元摸上堅硬石碑的手,干尸心中狂顫,也不再猶豫與結(jié)巴了。
“看見啦,老朽看到了,那位姑娘往七號墓走了?!?p> “七號墓?”
陸元環(huán)視周邊,墳?zāi)箤訉盈B疊,從山腳排到山頂,數(shù)量多得像是家庭節(jié)日祝壽時所磊起的饅頭。
“帶路。”
干尸嘆息了一陣,才帶著陸元朝西南角走去。
每走一步路,它身上的骨頭渣子與干癟的蒼蠅幼蟲尸體就紛紛掉落。
走一攤,
掉一攤。
陸元見此離得遠了一點。
他沒打算呼喚巫等人,帶上也是累贅,不如自己速戰(zhàn)速決。
兩人走走停停,不一會兒就來到墓園的最東邊,順著沿路的墳?zāi)雇ィM頭是一座更巨大的墳塋。
墳塋數(shù)人高。
墳土很潮濕,在呲呲地冒著黃色的水液,晶瑩的白霧從土壤的間隙處擠出,一蓬一蓬的,像是白色的云。
這詭異的一幕并沒有驚嚇到陸元。
他只是一把掐住老尸的頸椎,“咚”的一聲,將它的潔白頭骨砸向地面,面色冷漠。
“她人呢?”
幾顆牙齒無情地掉了出來,老尸嘶啞著蒼老的聲帶,手指墳塋。
“在、在里面?!?p> 里面?
陸元轉(zhuǎn)頭看著墳塋,白色的霧氣越來越濃了,腳下攤了一堆黃水,黃泉的氣息撲面而來,但隨之而起的還有濃烈到驚人的生機。
受這份黃水灌溉。
周邊的草木都嚓嚓地生長著。
不少墳?zāi)估锒紓鱽碇讣鬃瞎撞纳w的聲音,不少尸體在蘇醒,在蠢蠢欲動。
不對勁。
那座墳里似乎葬著一個東西。
但這東西絕對不會是活人。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給我玩這種小把戲?”
陸元一腳踩在老尸的頭骨上,咔嚓一聲,頭骨整齊碎成一堆顆粒物,一道魂靈從不再掙扎的尸骸中竄出。
張口一吞。
魂魄沒入了陸元的口中。
陸元松開腳。
周圍的小型墳塋一座座接連顫動起來,天翻地覆,整座墓園依靠的山脈都在搖晃著,大顆的山石從山頂滾落,砸壞了不少倒霉的墓碑。
啵!
恐怖的身軀竄出,除了那尊最大的墳?zāi)雇猓蛔鶋瀴L有一算一,都破開了泥土。
一具散發(fā)濃烈尸臭的尸體在陸元面前冒出。
明顯剛死不久,身上的肉還很新鮮,蒼蠅的幼蟲密密麻麻,像海潮一樣把面前那具尸體淹沒。
如同被蛆密集包裹的大號粽子。
“在前面?!?p> 陸元踩碎了在他腳旁出現(xiàn)的白骨手臂,身形向前爆射而去。
出拳如出巢黃龍。
握拳一震,尸骸被他用靈力震碎。
蛆蟲被震成了一坨飛灰。
“在后面?”
陸元回眸,從后踢腿,筆直的腿高高揚起,一具更惡心的尸骸被他踢飛,軀體砸向遠處。
墓碑爆碎,四肢、內(nèi)臟,身體的零部件散落了一地。
“在右邊?不對,怎么地下也有它們的氣息,感知下,根本處處都是它們的身影!”
陸元轟碎了一地的尸骨。
還有一些尸骸被完整得劃開。
幾根細密的蟲絲上沾染著黑色的未知物,那是陸元吸收完書蟲的污染后得到的一個小能力。
借助惡靈的隔空御物的本領(lǐng),能夠憑空產(chǎn)生蟲絲網(wǎng),籠罩住四周。
蟲絲很鋒利。
對于這種群攻戰(zhàn)術(shù)再好不過了。
像是絞肉場一般,尸骸主動湊上去分身碎骨,不費吹灰之力。
殺傷力爆表。
地脈在隆起,處處都是鼓包,其中涌出腥黃的汁液。
陸元砸碎一具年輕的尸體,目光下視,腳下的地面突然翻滾合攏。
一具由尸骸連接而成的人體蜈蚣暴出,軀體盤旋,正在絞殺。
墓碑與土石被絞殺成碎片。
蜈蚣的節(jié)肢是由一條條人類的手臂手臂組成,此時全部在發(fā)力,泥土全都被犁翻了一層。
“怪不得氣息四處都是,原來是連成一體了。”
地球引力加大,向天空沖擊的速度也逐漸變緩起來,陸元近乎靜止于天穹之上。
身上是整座墓園的地貌。
背靠山脈,西高東低,整個墓園的氣運都不斷向東部大墓流淌。
而東部的那具巨大墳塋就是寄生在墓園內(nèi)的最大毒瘤,正在吸取墓園所有墳塋的死氣、尸氣,與靈氣。
有人在這寄養(yǎng)著什么生物。
或許是養(yǎng)蠱般,耗盡墓園的風(fēng)水氣運來豢養(yǎng)一頭最出眾的蠱王。
“陸元!”
不遠處有聲音在焦急地呼喚,是韓瑤瑤與巫,他們沒發(fā)現(xiàn)天空之上緩緩下墜的陸元,而是沿著尸骸暴動的方向?qū)ふ摇?p> “陸元?!迸⑴艿煤芑艁y,遍布的雜草將她絆倒,荊棘劃傷了她的小腿,但她依舊在呼尋著,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傷勢。
身體向下極墜,重力感越來越強,下面是盤縮成一團,蟲螯掙開,蟲軀上無數(shù)的頭骨向天上仰視著的人體蜈蚣。
加速度變大,空氣摩擦著自己的肌膚。
陸元揮手作掌,惡靈氣息呼嘯,主動加快了下墜的過程。
看著頭頂上的流星。
人體蜈蚣發(fā)出一聲驚悚的嘶鳴,它發(fā)現(xiàn)了不對,陸元下降得太快了,像是小行星撞地球,它迫切地想要逃離。
陸元沒給它這個機會。
恐怖的爆炸響起。
尸骨、塵屑像天女散花一樣,陸元撕開人體蜈蚣殘余的身軀,孤身從蜈蚣的肉堆內(nèi)走出。
周邊恢復(fù)了平靜,僅剩著的完整墳?zāi)挂膊辉僮餮?,一個個恢復(fù)了安靜而祥和的模樣。
只留著部分蜈蚣的殘缺頭顱死不瞑目。
陸元渾身一震。
身上濃烈的腥臭味霎時消散一空。
他朝那座巨大墳塋走去,墳塋也開始顫抖起來。
霧氣不再滲出。
黃色的水液也不再流淌。
看著逼近的陸元,墳塋直接炸了開來,一條寬敞的通道出現(xiàn)在了陸元的面前,通道盡頭就是陸元所要搜尋的女孩。
陸元明顯一愣。
不是因為墳塋內(nèi)葬下的生物的識時務(wù),而是那名女孩,他認識!
女孩臉色安寧,但沒有血色,像是無意識睡著的貓一般,周遭的塵土不能沾身。
顧心怡?
“原來是她?!标懺€有印象,在玉佛寺,他誅殺不動明王神像前曾經(jīng)受過其恩惠。
女孩友善地主動湊上前給了他一些食物。
所以他對其印象很深。
陸元沿著墳塋敞開的通道,一步步走至最深,墳土數(shù)米高,他并不害怕墳塋突然合攏,如果真的這樣做,或許他會更興奮。
墳塋始終沒有合攏。
它在養(yǎng)育的東西就是女孩,女孩的身下是一些被吸干的尸骸。
陸元試著把女孩抱出,但緊隨著,一個奇特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條血肉組成的管子,一頭連接著女孩的頭頂,另一頭似乎蔓延至虛空。
陸元疑惑。
因為此時他體內(nèi)的天帝神性傳來一陣觸動。
有人在通過這座墳塋來試圖完成什么東西。
他嗅到了儀式的氣息。
而這儀式還與天帝有關(guān)。
陸元停下環(huán)抱女孩的雙手,他想了想,直接拔下連接于女孩頭頂?shù)难?,惡靈軀體開始虛化,試圖穿越至不同的維度。
他要順藤摸瓜。
尋找這座墳塋孕育的源頭。
“多好看的姑娘啊,為什么想著自殺呢?”
巫從很遠處趕來,看到陸元施法,他急忙制止住想要湊近前觀看的韓瑤瑤。
陸元抱著女孩,身軀一陣紊亂,像是模糊不清受干擾的電視屏幕,身下的大墳隨著陸元的動作而震顫。
撲簌簌。
泥塊抖落,仿佛有什么深埋在墳底的東西在試圖破土而出。
它感到焦急,巨大的墳塋在往外汩汩冒黑水。
“別以為你把人給我放出來我就會放過你,死有余辜,記得理清自己的身份。”
陸元一跺腳。
惡靈氣息噴涌而下。
伴隨著地下一陣來自九幽的慘烈嘶吼,墳下的生物當(dāng)即被鎮(zhèn)壓。
大墳抖動。
地下的生物不敢發(fā)聲。
韓瑤瑤試圖看清,但飛沙走石,她只能瞇著眼,眼前迷迷糊糊。
體內(nèi)天帝的神性愈發(fā)活躍。
陸元搭上那根虛空的管道,那根管道正在抽調(diào)墳塋內(nèi)的鬼氣與陰氣,陸元無懼,身體扭曲,意識穿越至另一維度。
“誰壞了老道我的風(fēng)水地?”
尖利的鶴音炸起,陸元回過意識,眼前是一位身穿布衣、相貌丑陋、張口吐出一嘴黃牙的道長。
此刻他右手握三清劍,左手搭法訣,神色戒備,但看到陸元,目色放松,轉(zhuǎn)眼是濃濃的貪婪之色。
“竟然爬出來頭靈,真是煉丹寶藥啊?!?p> 他嘿嘿直笑,笑的時候展出那一口老黃牙。。
地上是一條條刻下的道家法陣。
銅錢鈴鈴作響。
“我說怎么今天喜鵲叫喚,原來是天有所賜,感謝三清大老爺!不過你這頭靈竟然能順著福地爬過來,也罷,算是你的福氣?!?p> “清風(fēng)、明月何在?”
兩名老邁的童子從身后走出,唱了個喏,便趴下準(zhǔn)備點火。
陸元瞇著眼,眼瞳中閃爍著暴戾的殺機。
條條道家的符文閃耀金光,將他給層層禁錮。
這是個煉丹爐,一頭連著各處的風(fēng)水寶地、洞天福地,一頭連著個老道的煉丹房。
那名邪道,竟然在試著煉化天地。
但容不得他多想。
“起爐,煉丹!”
老道高興得大叫,像是禿鷲在發(fā)笑,他的眼中,煉丹爐中烈火熊熊,正在灼燒一位自投羅網(wǎng)的品相珍貴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