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菖蒲已經(jīng)快把整個平安寺給逛遍了,她興致勃勃的采了一滿懷的花,整個人還沒靠近程蘆藜就已經(jīng)香到讓程蘆藜連打了兩個噴嚏?!鞍。〗?,奴婢是不是嗆到小姐了?”
被程蘆藜連著兩個噴嚏給嚇到的菖蒲急忙退后,讓自己離自家小姐遠(yuǎn)遠(yuǎn)的,不讓香而不自知的自己再嗆到程蘆藜。見菖蒲抱著滿懷的花站在涼亭外,頗有些可憐巴巴的吹風(fēng),試圖讓風(fēng)快點(diǎn)把身上沾染的花香給吹散的樣子,程蘆藜忍不住心軟:“不妨事,菖蒲,快點(diǎn)進(jìn)亭子里來吧?!?p> “奴婢再吹一吹,這會兒風(fēng)正大呢!”
“正是風(fēng)大才讓你進(jìn)亭子,如今已是入了秋,太陽雖刺眼,風(fēng)卻帶了冷意了,你這么吹風(fēng),只怕早早染了風(fēng)寒,到時候可有你好受的?!?p> 菖蒲聽程蘆藜擔(dān)心她,又聽著有鄭嬤嬤從一旁跟著勸,于是用力抖了抖懷里的花,把滿懷的花交給亭子邊站著不動的小僧人,隨后拍了拍衣服才進(jìn)了亭子里。程蘆藜見花到了小僧人懷里,又看到那些被菖蒲摘下來的花大多開的正盛,便朝菖蒲確認(rèn)道:“你摘的這些花可是得到了僧人師父們允許的?出門在外,可勿要給咱們程府丟了顏面。”
“小姐放心吧,”菖蒲拍著胸口向程蘆藜保證:“奴婢不是那般愚不可及的,摘那些花之前奴婢仔細(xì)和僧人師父確認(rèn)過,能摘!”
“那便好?!背烫J藜放了心:“待回府以后,你便找個瓶子將那些花插起來吧,看著也算賞心悅目?!?p> “是!”
菖蒲的開心簡單又純粹,許是在府里憋久了,出門一趟把她樂的跟什么似的,連平日里還算偶爾能露個面的穩(wěn)重也不見了蹤影。不過程蘆藜倒是很樂意看到菖蒲這個樣子,身邊人的快樂她只是看著,就也能感同身受的一起心情變得好起來。
主仆三人另外加上一個抱著花的小僧人,四個人在亭子里待的時間不算短。一開始小僧人還時刻記得裝出大人的沉穩(wěn),后來禁不住菖蒲老是過去逗他和他開玩笑,追著他問東問西還凈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那只看臉就透著一股機(jī)靈勁兒的小僧人在菖蒲的熏陶下,也逐漸露出了本性,很快和菖蒲打成一片。菖蒲新得了一個年齡相仿的伙伴,高興的簡直嘴都要合不攏,拉著小僧人滿寺廟的亂竄,一會兒抱來一捧點(diǎn)心,一會兒拿上來一壺不知用什么泡的、聞著氣味很是清香的茶,一會兒兩人合力抓住一只白兔子,最后居然連看上去還十分瘦小的貍奴也給捉了過來……
“行了行了,”程蘆藜剛放跑因?yàn)闊o辜被捉而嚇得瑟瑟發(fā)抖的白兔子,對著此刻正趴在桌上抖著聲音咪咪直叫的貍奴頗覺得無奈:“行了菖蒲,白兔子倒也罷了,這貓兒你是從哪里捉來的?這么小,只怕是一直跟在母貓身邊的,你如何能夠把小貓單獨(dú)捉了來?母貓豈不是很著急?”
“小姐不必?fù)?dān)心,奴婢是看著這小家伙可憐,才將這小家伙捉了來給小姐,奴婢是和斂容小師父一同發(fā)現(xiàn)的這小貓,奴婢和斂容小師父發(fā)現(xiàn)它的時候,它正依偎在已經(jīng)死去的母貓跟前咪咪的叫,叫的人聽著心里可難受……”菖蒲說著,忍不住嘆息一聲:“奴婢覺著,若是放任這小貓?jiān)谀瞧У牧肿永?,它還只有這么小,只怕會活不了多久,所以奴婢才生出把小貓帶來給小姐的心思?!?p> 原來是這樣?程蘆藜再看向桌子上這只有著黑白相間的條紋的小貓的眼神里,就不自覺帶了幾分憐憫??蓱z見的,程蘆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貓打著哆嗦的后背,覺得手底下的小貓簡直皮包骨,程蘆藜的心頓時軟的不可思議,她拿眼瞧著鄭嬤嬤,試探開口:“嬤嬤,倘若我把這小貓帶回府自個兒養(yǎng),母親可會訓(xùn)斥我?”
“小姐,實(shí)際夫人幼時也養(yǎng)過一只貓,若是小姐想將這貓兒帶回府里去,看在這貓兒頗有些凄慘的身世上,夫人應(yīng)當(dāng)會同意的。不過小姐,隴西有個說法,倘若哪戶人家要招貍奴看家,需得拿些吃食點(diǎn)心去聘請,否則貍奴是不愿意在那戶人家里長長久久的待下去的?!?p> “那也就是說,我想帶這小貓回府,還得聘請它?”程蘆藜驚訝的睜大眼睛,正好和小貓定定看著她的大眼睛對了個正著。程蘆藜怔了怔神,小貓嬌嬌弱弱的朝程蘆藜發(fā)出一聲帶著顫音的“喵”……“好吧,它這個樣子我也不忍心再將它交給別人,嬤嬤,按照隴西的規(guī)矩,應(yīng)當(dāng)如何聘請貍奴?”
“簡單得很,”鄭嬤嬤笑著輕聲說道:“貍奴愛魚,小姐只要尋些晾曬好的小魚干兒來,保準(zhǔn)兒能請這只貍奴回府安家?!?p> 說做就做,趁著母親和外祖母還沒回來,不如早點(diǎn)把這事兒給辦了!程蘆藜抬頭,試探著朝法號斂容的小僧人詢問:“斂容小師父可知曉,這平安寺附近,哪里會有晾曬好的小魚干?”
“這……”
被問個正著的斂容聞言有些猶豫,他看了看程蘆藜,不知怎么又看了看程蘆藜身邊的菖蒲,為難之意十分明顯。
“哎呀小師父,我們并非有意問你這話,只不過這貓兒的情況你也是知曉的,咱倆不是一同在那母貓身邊找到的它么?有話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畜生的命自然也是命呀,小師父,你就給我們家小姐指個方向,我們一會兒出了平安寺自會去尋,可好?”
不知菖蒲說的哪句話打動了斂容,只見那小僧人略一遲疑,良久才抬手往西邊的方向一指:“菖蒲姑娘,程小姐,等出了平安寺朝西邊走一段路,會有幾戶農(nóng)家,靠近路口的一戶人家家里請了貍奴,應(yīng)當(dāng)會有程小姐想找的東西?!?p> “多謝小師父?!背烫J藜認(rèn)真的道了謝,眼里露出一抹狡黠,朝菖蒲和鄭嬤嬤說:“咱們等母親回來后尋個借口,若是能說服母親她們往西邊走一走是最好,若是實(shí)在說服不了,咱們就得拖延些時間,派個手腳麻利能說會道的小廝,去小師父說的那戶人家里買幾條小魚干…”
“怎的?買小魚干做什么?請貍奴?”
“母親?!”
“夫人……”
不知何時,程夫人已經(jīng)和李老夫人一起走進(jìn)了亭子,程蘆藜她們只顧著商議如何買小魚干,居然半分動靜都不曾聽見!見事情多半已經(jīng)敗露,程蘆藜低垂著頭,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母親和祖母是何時來的?可曾聽到了我們方才…在說什么?”
“聽到了,”程夫人點(diǎn)頭,神情坦然:“不就是和菖蒲鄭嬤嬤兩人商議如何蒙騙我么,方才我可全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哎呀母親~”程蘆藜抬頭,臉上的笑容帶了幾分討好:“哪里能叫蒙騙呢?我們只不過是瞧著這貓兒忒的可憐可愛,想著帶回咱們府里養(yǎng)著,尋常逗它玩玩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給父親給母親也給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他們解解乏!”
“你這張巧嘴!”李老夫人忍不住笑出聲來:“倒是最后把大家伙兒都給算計進(jìn)去了?哈哈!咱們家嬌嬌當(dāng)真是一片孝心,還知道用這貓兒給我解乏,麗娘啊,不若就依了嬌嬌的意,將這貍奴請回去吧?”
“母親都發(fā)了話,我如何敢不依著她?”
程夫人拿手指頭輕輕的點(diǎn)了點(diǎn)程蘆藜的額頭,嗔道:“你可聽清楚了,今日在這亭子里是你外祖母給你求了情,不然我才不允你請什么貍奴回府,還不快謝過你外祖母?”
“謝過外祖母!外祖母對我向來最好!我長大了必定要好好孝敬外祖母的!”
“行了行了,正好我們也在大師那里求得了解答,也算了了一樁心事,這便回府吧?!?p> 說著,李老夫人朝身后的某個方向躬身一禮,程蘆藜雖有些不明所以,但見李老夫人都這般鄭重其事的躬身,自然也隨著程母一起朝著李老夫人方才躬身的方向行了一禮,禮畢,斂容小師父便朝她們走來,雙手合十微微躬身,神情十分認(rèn)真嚴(yán)肅,像是代那位大師還了她們的禮。既然行了禮還了禮,平安寺的這趟行程便算結(jié)束了,程蘆藜帶著菖蒲和鄭嬤嬤以及新加進(jìn)來的小貓,一行人朝她們來時的方向走去。菖蒲對剛結(jié)交的朋友斂容小師父還頗有些不舍,她幾次三番的回頭朝斂容小師父揮手告別,走得遠(yuǎn)了看不太清,但程蘆藜還是余光瞥見斂容小師父似乎也抬起手,回了菖蒲一個告別。
“不必?fù)?dān)心,程府離這平安寺并不遠(yuǎn),咱們總還是有機(jī)會來寺里玩兒的?!背烫J藜見菖蒲的難過都寫在了臉上,知道她是真的舍不得,于是出言安慰道:“你和斂容小師父如此一見如故么?又不是日后再見不到了,我找機(jī)會多帶你來找小師父玩兒便是了,只不過人家小師父也是有功課要做的,你可萬不能只顧著玩鬧,耽誤了人家的課業(yè)?!?p> “奴婢怎會如此不知輕重,”菖蒲小小聲的反駁,見程蘆藜總是盯著她瞧,便后知后覺生出了些不好意思:“小姐別取笑奴婢了,奴婢的確小孩兒心性,難得出府一次,斂容又是極隨和親切的性子,所以奴婢跟他一起玩的十分盡興開心,并不是不舍,小姐勿要誤會?!?p> “那位斂容小師父……”鄭嬤嬤原本聽著菖蒲和程蘆藜說笑,突然若有所思的開口:“那位小師父在平安寺里的身份地位應(yīng)當(dāng)不低,不知小姐和菖蒲姑娘可曾注意到斂容小師父的袖口,他袖口邊用線繡了個不知什么的圖案,咱們在寺里也不是沒見過其他僧人,其他僧人的袖口圖案均不如斂容小師父袖口的圖案繁復(fù)精致,若老奴沒猜錯,斂容小師父并非看起來那般簡單?!?p> “???!嬤嬤是不是誤會了?他不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僧人么?”
“不是,”程蘆藜想了想,朝仍處于茫然懵懂的菖蒲解釋:“嬤嬤不提的話我還沒注意,咱們之前在亭子的時候,你和斂容小師父四處瘋玩瘋鬧,幾乎將這偌大的平安寺給轉(zhuǎn)了個遍,我問你,你和斂容小師父到處亂竄的時候,可有遇到過其他僧人的阻攔?”
“……不曾……”
何止不曾阻攔,那些個僧人見到她和斂容過來,個個兒低垂著頭不言不語,就像府里的下人們見到老爺夫人一般!她還以為是平安寺對香客的待客之道,難不成竟然是因?yàn)閿咳莸纳矸莸匚桓呙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