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入宮面圣
趙巽很是不解。
沒道理的啊。
無端端的，陛下突然要親自見自家兒子。
按照陛下所言，是因為他賑濟流民有功，他又剛剛升遷不久，不便再加官，故將這份獎賞給自家兒子。
道理上是這樣的，但……總感覺怪怪的啊。
而看著費解的老爹，趙旭也是翻了個白眼。
什么叫怎么可能是你呢？
??？
太看不起人！
當(dāng)然，在一定程度上，他是理解的。
大明的父母，大多數(shù)好像都對自家的孩子抱有偏見，孩子總是別人家的好，你看別人家孩子怎樣怎樣，說者是有意刺激孩子，激起孩子的勝負欲，初衷未必錯。
但在某些方面，孩子若當(dāng)真比別人家的孩子差許多，拍馬也追趕不上，便十分傷人了。
對此，他倒是不傷心。
只是想到被那歪脖子皇帝給注意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這歪脖子皇帝信任一個人的時候，是真的信，比如袁崇煥說五年平遼，信了，各種支持，吏部、工部、戶部、兵部皆為其所有，到頭來，嗯……袁崇煥死了。
后，又信楊嗣昌，也死了。
再后來，信現(xiàn)在的內(nèi)閣首輔周延儒，嗯……也快死了。
怎么說呢，倒也不好說歪脖子皇帝多么的差勁、惡劣，時局如此，原因種種。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跟這樣的君王混，且被重用，不是什么好事。
“你準備一下，明日入宮。”
趙巽突然提起精神：“接下來，我教你一些御前禮儀，只以讀書人的身份見君王，這第一次，一定要鄭重三拜九叩的，行大禮過后，一般而言，遇到其他小問題，只躬身便好……”
他說了許多，大事小情都有。
趙旭應(yīng)了一聲，卻心不在焉。
他在想這么應(yīng)付那歪脖子皇帝。
不是要考教學(xué)問嘛，左右會那點儒家學(xué)問有限，那也就只好裝糊涂了。
轉(zhuǎn)來翌日，約中午時分，在趙巽的帶領(lǐng)下，經(jīng)過層層嚴禁把關(guān)，趙旭來到了大明宮、紫禁城。
養(yǎng)心殿緊挨著皇極殿，在其右后方，于是一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來到目的地，經(jīng)太監(jiān)通報后，父子二人步入大殿。
趙巽躬身見禮，趙旭雖是不爽，卻也只得鄭重行大禮。
“啊，平身吧?！?p> 崇禎皇帝后靠，認真審視趙旭，暗暗點頭。
這小子身材頎長，面龐俊逸剛正，怎么看都不像是那傳說中的窩囊廢啊。
“你叫趙旭？”他問。
“回陛下，是！”
“朕聽聞你讀書不用心，平日沉迷于旁門左道，二十啷當(dāng)歲，竟還只是個秀才？”
“啊……草民確實不怎地，頭腦笨拙，實在不是讀書的料！”
“嗯?！?p> 崇禎皇帝點頭，心下略微怪異。
竟是“對答如流”，“張口就來”?。?p> 旁邊的趙巽始終垂著頭，聽到那“不是讀書的料”幾個字，恨不得一腳踹過去。
這混賬玩意，說什么呢？
陛下這邊的獎賞是允你去國子監(jiān)讀書，你說自己不是讀書的料，那還讀個屁??！
“朕問你，何為重？”崇禎皇帝突然開口。
“這……草民以為，普天之下自是陛下最重?！壁w旭章口就來。
什么都不會，便也只能拍拍馬屁這樣子嘍？
“哈哈哈。”
崇禎皇帝大笑，笑聲越來越大，響徹大殿。
這馬屁，聽著很是順耳！
天大地大君王大啊。
但，他很清楚，這就是純純的馬屁，簡單明了且清晰的馬屁，就是在恭維他這個君王。
很好的。
這應(yīng)該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讀書人面對君王應(yīng)有的樣子。
假若這小子如其他讀書人一般，面對君王的問題，認真考慮，三思而后答，有模有樣，他反倒會不喜。
區(qū)區(qū)秀才，學(xué)問有限，偏要學(xué)其他人引經(jīng)據(jù)典，一板一眼，多虛假啊。
而這小子呢，貌似有些跳脫，甚至有些話不當(dāng)，比如那不是讀書的料，本是很不好的，可不知怎地，從這小子嘴里說出來，反而耐聽。
“好，朕再問你，何以安天下？”
問題的高度一下拔高了。
旁白的趙巽一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著急啊。
這問題太大了，大到滿朝文武都只能虛頭巴腦、引用經(jīng)典敷衍，給不出什么妥帖的方略。
教自家混賬一個還未走出過京城的臭屁秀才來答，那不是強人所難嗎？
問題很棘手，可他更怕這小子信口胡謅，那……麻煩可就大了。
此番面圣，不必令陛下喜，卻更不能令陛下不喜??！
大好前程，就在今朝，可不能出岔子。
關(guān)鍵時刻，他壓低聲音，嚴肅提醒：“想好再說，別亂說?！?p> 趙旭卻仿佛沒聽到似的，認真思考著。
他眉頭緊皺，仿若苦思冥想似的，直至許久，他好像放棄了似的，躬身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p> 崇禎皇帝：“……”
他微微一愣，面色越發(fā)的古怪。
什么個意思？
朕問你話呢啊，你倒是答啊，萬歲個甚？
但很快，下一瞬，他想到什么似的，又是一陣哭笑不得。
這是引用“萬歲閣老”的典故。
憲宗皇帝問閣臣萬安生民政事，萬安答不上來，便口稱萬歲。
到這小子這里呢，同樣的道理，草民不會作答，但還要回應(yīng)陛下您，便也只得高呼萬歲了。
嗯，有意思的。
看似有些愚笨，實則……滑不溜秋。
所問所答，皆挑不出毛病來！
你說他有問題吧，二十啷當(dāng)歲的年輕人，難道要指望如許多老狐貍似的回答的滴水不漏？
有不當(dāng)之處，亦有圓滑之處。
這，豈不就很好？
璞玉也！
“嗯，朕知道了！”
崇禎皇帝嚴肅點頭：“趙愛卿，你這兒子，確實與你相差甚大啊，如此愚鈍，卻也不像是個讀書的料，你帶回去好生教導(dǎo)吧?！?p> 趙巽心下一沉。
完了！
徹底完了！
看陛下這意思是……是對這混賬東西有了惡感啊。
正常來說，都已然面圣了，面對問題只要中正平庸的回答，陛下這邊都會允這混賬東西去國子監(jiān)讀書。
可偏偏，這混賬惡了陛下。
然后去國子監(jiān)讀書的好事，就沒了！
他一陣愁悶，卻也只好老實應(yīng)下：“這……臣遵旨?！?p> 很快，父子二人出來養(yǎng)心殿，又平靜的出了紫禁城。
八月的大日照在身上，暖暖的，趙旭長長舒了口氣。
畢竟是第一次面見君王，即便他的心性不錯，多少也是有些緊張。
萬幸，面對歪脖子皇帝的問題，他的回答是不錯的。
這一關(guān)過了。
若回答的符合了歪脖子皇帝的想法，那歪脖子皇帝說不得當(dāng)場就讓他去國子監(jiān)讀書了。
而現(xiàn)在，歪脖子皇帝給出的評價是：拙劣不堪。
這才好啊。
不用去國子監(jiān)讀書，那就可以繼續(xù)瀟灑快活，賺點銀子，想法子跑路就是。
大好前程，盡在眼前！
嗚嗷！
他身軀抖擻，正得意著，卻是無意間瞥見旁邊的老爹一臉陰沉，他暗道不好，忙拉開距離，最終還是晚了。
趙巽一腳飛起，腳尖擦著趙旭腰間而過，見未果，直接追上去打。
“停停停，老頭，爹，父親，這是皇宮外面！”
“哎呀，別打了，這么多人看著呢?！?p> “爹，好父親，我不嫌丟人，您不嫌丟人??？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