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應(yīng)是：惡惡。第四章04
那個夜里，他們相擁的畫面在我心里是那么美，而現(xiàn)實卻如此骨感。葉叔至死還是保持著雙手護(hù)住她的姿勢，后背滿是翻卷烏黑的傷口，后腦上那條已經(jīng)發(fā)白的凝固膿血格外顯眼。
“瑪麗”尾巴直直的杵著，就像是它那直直杵著的脖子，它既不靠近，也不離開，就在那里杵著，一動不動地。我拔出“向日葵”，在湖邊柔軟的土上開始挖——總該把他們埋起來——“向日葵”的鋒利讓這簡單了很多。我試著挪動葉叔，他保持著那個姿勢已然僵硬，只能架著葉叔的腋下硬拖了，陣陣腐臭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不覺間，一個踉蹌，我跌坐在了地上，葉叔的后腦重重砸在我的右臂上，白色的膿被擠破，血紫色噴了出來。
就在烏血落在我手臂上的一瞬間，像是被誰扯住了頭發(fā)，向上猛地提起，猛烈的撕裂感。
似乎聽見葉叔喃喃低語，又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音……恍惚間，有個女孩挽住了我的手臂，淡淡幽香，絲絲溫軟，而我的心也在輕輕跳著，就在我低頭去看她的瞬間，右臂上變成了火焰，將我燒回了現(xiàn)實，那片紫色的血在灼烤著我的皮膚。
我一把推開葉叔的尸身，連滾帶爬去到湖邊洗手臂。暗紫色在湖水中慢慢散開，像極了無數(shù)的小蟲子，拼了命地咬著，右臂內(nèi)側(cè)一大塊怎么搓都搓不掉。噬咬感逐漸在水中消失，剩下的是一塊印記，像極了蛇皮，我小心地拂著，這塊東西很像刺青，很像……猛然想起，我奔回“瑪麗”那里，從包裹中翻出了葉叔那個畫卷，簡單的幾筆勾勒，和我手臂上的圖案一摸一樣。我看著葉叔發(fā)臭的尸體，突然間很想笑，至死不忘，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挖的這個坑埋兩個人太小了吧……夕陽余暉，我依在埋好的土堆上，“瑪麗”嗅著倒在地上的那塊木牌，上面刻著：守仁貝貝。
看著夕陽滿滿濃稠，弱弱的光亮中，不覺間沉沉睡去，“瑪麗”身上微微的膻味越來越顯，我便越來越安心了。
這一夜，很漫長，因為無夢。
醒來時太陽還沒現(xiàn)身，天邊盡是微微泛白，光亮弱得連湖面都沒反射出半分磷光。順著這股淆暮，我和“瑪麗”慢慢離開，重新上路。
幾日后，我們重新回到山洞口，這里已然大變。成群的營帳，連片的欄柵，人聲鼎沸，嘈雜的金屬聲，還有隱隱的哭泣。我并不敢靠近，在中心位置的帳篷，比周邊的高了很多，臟臟的白色，頂端高高地飄著一張皮毛，像是小霞，被剝皮晾干的巨幅兔子皮，順著風(fēng)飄展著。
腦補的剝皮畫面令人作嘔，這真的是小霞么？
“哼唧！”四不像重重地吐了口氣，把背上的包袱抖在了地上，從中銜出了鞍。
“你要駝我？”在我說話間，“瑪麗”已然將鞍銜到了我的面前。弄了半天，我才裝好，“瑪麗”不耐煩地又沖我“哼唧”起來。它靠近我，微微彎下了兩只后腿。我俯身去撿地上的包袱，“瑪麗”一個轉(zhuǎn)身，將它一腳踢開，嘴里盡是粗粗的喘氣聲，它再次彎下后腿，我只得放棄那包袱騎了上去?！艾旣悺闭局绷?，頓時覺得視野大許多，它扭頭沖我腰間那把“向日葵”狂吹氣，我木然地拔出短劍，只清楚地聽見它長長的吐氣聲，看到它對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瑪麗”突然躍起，長嘶一聲。眼前的營帳中嘈雜聲沸騰起來，我和它就像一滴水，猛地沖進(jìn)了那鍋油中。無數(shù)英雄躍馬長歌的映像從腦海中劃過，但是我卻只能牢牢地抱著“瑪麗”的脖子，緊緊地趴著，眼里盡是群瘋子揮刀向我們砍來?！艾旣悺笨焖俚厍斑M(jìn)著，不停地急轉(zhuǎn)躲避著這群瘋子。
顛簸模糊中，視野的遠(yuǎn)方出現(xiàn)一抹紅，像極了水中慢慢渲染開的血色，真好看……它逐漸被人群疊疊遮住，再看到它，它已然在我面前了，一匹紅色的馬，高大，戴著黑色的獠牙面具。
馬背上的人看不清，像是一團(tuán)火，我的眼睛還在努力地調(diào)整著聚焦，那本就高大的紅馬揚起了前蹄，徹底遮擋了我看那團(tuán)火的視線。還不及細(xì)想，馬蹄重重踹在了“瑪麗”身上，“咚”的一聲悶響，我和它都飛了出去，完全沒有平衡感，我的頭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地上，耳鳴聲立即塞滿了腦袋，恍惚間看到不遠(yuǎn)處的“瑪麗”，躺在地上，尾巴上下劇烈地擺著，它也看著我，像是在求救。
我用不停顫抖的手撐起自己坐了起來，“向日葵”還在手上！我勉強站起來，朝“瑪麗”走過去。就在前方，幾個人拿著武器，踩過躺著的“瑪麗”朝我沖過來。耳鳴聲漸漸弱了，嘈雜的人聲重新占據(jù)這里，而我的身體并不完全聽我的使喚，我只能慢慢地抬起握著“向日葵”的手。沖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手中的長刀已經(jīng)抵在了我的胸口，刺痛感瞬間淋醒了我，左手握住刀刃不再讓它再進(jìn)一分，右手的“向日葵”向他砍去，可“向日葵”是把短劍，還差好幾寸才夠得到他。那人倒是抽刀向后退了幾步，但是另一個人挺著長矛瞄著我的右胸將我牢牢釘在了地上。我試著去拔長矛，疼痛感逼著我松了手，一直看不清的眼睛突然看得好清楚，他們的臉上滿是憤怒，身上衣衫襤褸，手上青筋突出，眼白中充滿了血絲，不覺間他們眼瞳中都有一抹紅，而且越來越顯，那抹紅從他們眼中噴了出來，那匹紅馬躍然而顯，立在我身前。馬背上的人翻身而下，搶過一把刀，快得看不清，把我釘在地上的那人已經(jīng)軟軟地癱在了地上，脖子上血如泉涌。
那熟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相信我，這人不是他……”這就是當(dāng)初勸我跳下去的聲音，但是似乎不是對我說話。
那些憤怒的人似乎很怕那團(tuán)火，退開了去，我的視線開始模糊，那團(tuán)火脫下了頭盔，抓著我的手臂，死死地盯著葉叔留給我的那個刺青?！班邸钡囊宦?，那團(tuán)火拔出了長矛，我眼前一黑，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