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許你對其他妹妹好

　　賀瑤轉(zhuǎn)移話題，“對了阿姐，涼州來的那位小侯爺已經(jīng)到了洛京，今日去國子監(jiān)讀書了?！?p>　　“他人如何？”

　　“溫文爾雅博覽群書，佛法方面也很有造詣呢！那日鎮(zhèn)國公府桃花宴，他一個人跟薛家姐妹論辯，令在場所有人啞口無言，不知道有多神氣！改日，我領(lǐng)他來給你瞧瞧?！?p>　　賀沉珠捕捉到她眉梢眼角的雀躍，“你喜歡他？”

　　這個年紀的閨閣小娘子，總是格外容易動心的。

　　賀瑤猶豫片刻，才小聲道：“他見多識廣前程大好，可我卻在國子監(jiān)年年成績倒數(shù)第一。像我這種小娘子，只怕配不上他。阿姐，我也怕委屈了他，他喜歡我自然好，可若是不喜歡，那我與他退婚就是，總不能耽擱了人家?！?p>　　賀瑤說完，垂下纖長的眼睫，輕輕攥住裙擺，蘋果般的面龐透出幾分羞窘與卑怯。

　　馬車沿著冗長的宮巷往前走。

　　車廂內(nèi)，光影忽明忽暗。

　　賀沉珠面無表情。

　　這個年紀的小娘子，遇見心儀的小郎君，大約也總愛妄自菲薄。

　　她一字一頓道：“你是平西將軍府的掌上明珠，哪里配不上他？沒有讀過許多書又如何，你的槍法那么好，甚至還曾上過陣殺過敵，難道不比其他小娘子出彩嗎？我的阿妹，總是好的?！?p>　　賀瑤眨了眨杏子眼，不可思議地看著賀沉珠。

　　阿姐的表情是那么冷靜從容，所說便是所想。

　　她從不知，原來在阿姐心里，她這樣好。

　　她以為……

　　她從前一直以為，阿姐瞧不起舞刀弄槍的自己……

　　想起幼時對阿姐的惡語相向和故意捉弄，賀瑤不禁羞恥極了！

　　不等她感激涕零再次表達一番悔過的心意，賀沉珠繼續(xù)道：“你的槍法那樣好，所以，你有沒有考慮親自搗毀饅頭窟？”

　　賀瑤：“……”

　　剛剛涌起的愧疚情緒一掃而空。

　　不提饅頭窟會怎樣？

　　她阿姐跟饅頭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嗎？！

　　她一個人真的做不到呀！

　　進了承鄴行宮，賀沉珠先進了其中一座宮殿。

　　賀瑤隨后下車，好奇地左右四顧，忽然瞧見不遠處跑來一個瘋瘋癲癲蓬頭垢面的婦人。

　　那婦人面目猙獰，揮舞著雙臂嚷嚷，“張臺柳該死，她該死！她誣陷嬪妃謀害皇嗣，這承鄴行宮里多少棄妃是她弄進來的，她該死一千次一萬次！”

　　賀瑤駭了一跳，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兩個膀大腰圓的嬤嬤拉住婦人，揚手給了她幾耳光，“賤婦！皇后娘娘的閨名也是你能喚的？！你以為你還是當年的寵妃？！再敢胡言亂語，拔了你的舌頭！”

　　那婦人尖叫著被拖走了。

　　賀瑤回過神，連忙提起裙裾跑上漢白玉臺階，直奔殿內(nèi)，“阿姐！”

　　宮殿深處。

　　深色帷幕低垂。

　　竹木地板上扔著各種各樣的書籍，筆墨紙硯和羅裙釵環(huán)丟的到處都是，墻壁上被人涂滿了古怪的字畫，橫梁和雕窗是那樣的厚重，仿佛連輕盈的春風也吹不進這座宮殿里。

　　一扇精巧的暗青色湘妃竹屏風隔開了內(nèi)殿。

　　屏風后置著矮幾，矮幾上的飯菜已經(jīng)涼透。

　　少女跪坐在地，明明是春日，她卻像怕冷似的，在潔白的春衫外面又罩了一件厚重的玄黑色外裳。

　　烏黑如瀑的長發(fā)逶迤曳地，掩映在長發(fā)后的冷白小臉雖然稚嫩卻美貌，偏圓的鹿眼透出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可藏在瞳孔深處的卻是深入骨髓的冷漠。

　　賀沉珠親自為她梳頭，“聽宮女說，你不肯吃飯，也不肯好好穿衣梳發(fā)?！?p>　　少女捧著一面銅鏡，“我一直在等你……我想與你一同用膳，可你今日來遲了，我等到飯菜都涼了，也沒能等到你?！?p>　　話到最后，少女清冷的聲音里竟透出撒嬌委屈的味道。

　　賀沉珠為她簪上銀步搖，“宮里有事耽擱了?！?p>　　“阿姐！”

　　賀瑤風風火火地闖進內(nèi)殿。

　　瞧見陌生的少女，她料想這位便是自幼被囚禁在承鄴行宮的九公主元成璧。

　　九公主的生母是罪臣之女，天子酒后臨幸，清醒之后后悔不已。

　　天子厭棄那罪臣之女，也連帶著厭棄她所生的九公主，于是干脆讓皇后做主，把母女倆遷去了承鄴行宮，算是眼不見為凈。

　　賀瑤屈膝行了一禮，“給殿下請安。”

　　元成璧打量她，話卻是對賀沉珠說的，“她就是你那個妹妹？”

　　賀沉珠“嗯”了聲。

　　元成璧笑容甜美，“聽說她與你關(guān)系不好，經(jīng)常在你回家時故意捉弄你。不像我，我只會心疼姐姐?！?p>　　賀瑤：“……”

　　這位九公主是有什么毛病嗎？

　　賀沉珠：“她很快會成為天司判的巡捕?！?p>　　元成璧歪了歪頭，“她是你嫡親的妹妹，見多識廣手眼通天，我到底不如她。我哪里會抓賊呢，我連承鄴行宮都沒出過，這輩子最在意的，也就只有姐姐你。”

　　賀瑤：“……”

　　這位九公主絕對有毛病。

　　賀沉珠忽略掉元成璧的含酸拈醋話里有話，淡淡道：“下個月皇后娘娘生辰，會在惠覺寺舉辦講經(jīng)大會祭天祈福，帝后都將到場，寺內(nèi)安危，由天司判負責。”

　　元成璧捧著銅鏡，兩人的目光在鏡中極快地對視了一眼。

　　賀瑤未曾察覺。

　　梳好頭發(fā)，賀沉珠示意宮女拿來箱籠，“這是帶給殿下的新書、春衣，以及宮里新興的一些小玩意兒?！?p>　　元成璧把玩起一只布偶娃娃，“你妹妹也有嗎？”

　　賀沉珠：“殿下獨一份?！?p>　　元成璧這才滿意地彎起唇角。

　　她親昵地抓住賀沉珠的手，挑釁般瞥了眼賀瑤，聲音十分溫柔，“我便知道，姐姐待我是最好的。她若是也有，那我就不要了。我只許姐姐對我一個人好，不許你對其他妹妹好?！?p>　　賀瑤：“……”

　　這位九公主，病得不輕呀！

　　賀沉珠陪元成璧用過午膳，因為在宮中太過勞累的緣故，便去內(nèi)殿的床榻上午睡了。

　　賀瑤閑來無事，在殿角尋了一張棋盤，自個兒下棋玩。

　　元成璧就站在帷幕的陰影里，面無表情地窺視她。

　　過了片刻，賀瑤終于察覺到背后涼颼颼的。

　　她回眸，深色帷幕后面露出元成璧陰郁冷白的小臉，在寂靜幽暗的大殿里，格外驚悚瘆人。

　　，

　　女二和男二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