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到來把晴柔嚇了一跳，她連忙站起來向老師鞠躬行禮?！斑@孩子，太懂禮貌了，要不說所有老師都喜歡你呢?！崩蠋熩s緊站起身，抱了抱晴柔，“你的成績已經(jīng)判出來了，滿分！”
“太謝謝老師了，我們?nèi)醿赫媸怯懈??！币硕髀牭嚼蠋煹脑?，連連放下手中的草，邊說邊將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伸過去握住了老師的手。
“晴柔，這是？”這回輪到老師嚇了一跳?！拔覌寢?，老師，這是我媽媽！”晴柔笑呵呵地介紹著，里面包含著幾分自豪，然后伸出小手向地頭一指，“那里還有我的弟弟自強?！薄澳銈冞@是？地里的活不應該是男人干嗎？”老師臉上寫滿了詫異，“你不上學，就是來地里種莊稼?！薄昂⒆影职衷谕獾毓ぷ?，一年才能回來一次。”宜恩跟老師解釋著，“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們娘三個種點糧食自己吃?！薄斑@家里有工人掙錢，生活應該過得很逍遙才對。再說了兩個小孩子也吃不了多少東西?；ㄥX買點就夠吃了，難道買糧食的錢都不夠嗎？”老師怎么也想不明白，單職工家庭再不濟也不至于這么困難。
“老師，您不知道，我們是從外地搬過來的。公公婆婆新蓋的房，這蓋房的錢都是從鄰里借的，孩子爸爸掙的錢先要還賬?！币硕鞅砬轺龅聛?，不過很快就揚起了眉毛，“困難這一兩年，賬還完了就好了?！彼叩降仡^，解開了自強身上拴的繩子，抱起了他。
“這小家伙成了小花貓了，看這小臉，也跟著受苦了，爺爺奶奶不能幫忙哄孩子嗎？”老師走過來，扒拉著自強胖乎乎的小臉蛋?！肮牌哦荚诖箨犂锕苁?，他們也沒法帶孩子。還有一個小姑子上學呢，學費還得交。他們老兩口但凡有點工夫，也要經(jīng)營果樹和地里莊稼。一大攤子事呢，也不容易?！币硕鞯闹獣_禮讓老師很佩服，她終于明白晴柔為什么這么懂事了?！袄蠋?，要不您去家里坐坐，這地里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連口水都喝不到?！币硕鬟呎f邊蹲下身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去疊地上的雨布。
“媽媽，我來。您抱弟弟，帶著老師先回家。我來收拾這里，這些我能拿動?！鼻缛崤苓^來，小手麻利地從另一頭往里折?！拔襾韼湍闩?，晴柔媽媽你抱著孩子吧。不去你家了，我也該回去了，家里也有孩子等著我呢?！崩蠋熃舆^宜恩手里的雨布，三下兩下就幫她們疊好了，“你們也回家吧，我看這小的滿臉都是花的，好好給洗洗，然后去做點飯吃?！?p> 宜恩和晴柔目送著老師離開了，可是沒一會兒工夫，老師又匆匆回來了。
“老師，您落了什么東西嗎？還是？”晴柔飛跑著迎上前，緊跟著又轉(zhuǎn)過身，在地里四下望著。
“不是落東西了，是有件重要的是沒說。晴柔媽媽，您也過來，有件事學校讓我跟你們商量?！崩蠋熗：米孕熊?，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地里。
宜恩正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收拾干活的工具。聽到老師這么一說，趕緊走了過來。
老師將晴柔摟到跟前，摸了摸她烏黑的頭發(fā)，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說：“這次考試，晴柔表現(xiàn)相當出色，這些年來都不曾遇到過這么好的孩子。在考試的時候，中心校的主任也在場。她見晴柔特別優(yōu)秀，就有了一個想法，想讓晴柔一年級去鄉(xiāng)里中心小學上，學校提供食宿。不過咱們村里小學的校長有點舍不得，她想讓晴柔一年級去大隊旁邊的主校上。正好晴柔爺爺奶奶不是在大隊管事嗎？他們過去的時候，將孩子順便送過去就行了。這兩個方案，都需要你們自己做決定。去這兩個學校，目的都一樣，就是孩子對書上的知識掌握很快，可以省出時間來多方面培養(yǎng)她。不管是村里有各種演出或一些比賽，還是鄉(xiāng)里有演出或比賽，晴柔都是作為種子選手了?！?p> 老師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讓這母女倆有些摸門不著。當她們滿臉疑惑地看著老師時，老師感覺有些尷尬，雖然自己是初中畢業(yè)臨時代課的，但好歹也十幾年了。畢竟是個老師，居然連這個事情都不能說明白。她撓了撓頭，又重新理了一下思路，“這么說吧，為了孩子更好的發(fā)展，您是愿意她去大隊的主校讀書，還是去鄉(xiāng)里中心小學讀書？”
宜恩聽到這個消息，像走進夢里一樣，她實在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受到這么多老師領導的青睞。她把兒子自強向上抱了抱，笑著說：“謝謝老師，我們聽聽柔兒的意見，看看她愿意去哪里上學。姐姐這么優(yōu)秀，強兒長大要像姐姐學習啊?！?p> 晴柔聽到這個消息卻皺起了眉頭，她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老師，小腳在地上來回地蹭著。
“怎么不說話？柔兒，你愿意去哪里上學，快告訴老師。”宜恩愛撫地摸著女兒的頭，她覺得女兒一定是高興得不知道怎么選，“是不是兩個都好，不知道選擇哪一個？”
“沒事兒，不著急。你慢慢想，老師等著。”老師笑著瞇起了眼睛，看著晴柔猶豫不決的樣子，“哪個學校都很好，選哪個都行。如果想每天回家，就選在主校。如果想多學一些本領，又足夠勇敢能自己住就選中心小學。”
過了好一會兒，晴柔抬起了頭，令媽媽和老師都很驚訝的是，她的眼里閃著淚花，很快淚水緊跟著流了下來。
“怎么還哭了，是高興的嗎？”宜恩從自強的小罩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塊手帕給女兒擦了擦眼淚，“這是喜極而泣?！?p> “媽媽，不是。”晴柔接過媽媽手里的帕子，自己用力地擦了擦，把頭轉(zhuǎn)向了老師，拉了拉老師胳膊，“老師，我能和您悄悄說嗎？”
“當然可以。晴柔媽媽，我們倆去地外面說，她可能是怕你舍不得，多懂事地孩子。”老師拉著晴柔走到了地的外面，蹲下來，看著晴柔?！袄蠋煟乙嬖V您的決定是，哪個學校都不想去。要留在咱們這個復式班的分校。”晴柔咬了咬嘴唇，下決心地說道?！盀槭裁矗渴巧岵坏眠@里的老師和同學嗎？”老師開始疑惑起來，不過更加和藹了，“你的同學們等到上初中的時候，還會和你在一個學校團聚的。至于老師們，你隨時都可以回來看我們。我們?nèi)绻ミ@兩個學校開會或聽課，也可以去看你的?！?p> “這我知道，老師對不起。這個好消息對我來說卻是個壞消息。因為我不放心媽媽和弟弟。如果我去遠的地方上學了，媽媽就沒有了幫手。弟弟還小，如果我在離家近的咱們這個學校上學，放學就可以幫媽媽哄弟弟或者到地里幫忙。等我上到三年級，弟弟也上幼兒園了。媽媽就不用費心沒人哄他了，我三年級的時候就可以帶著弟弟一起上學了?！鼻缛嵴f了這一大段話，有點上氣不接下氣，“還有在復式班，我可以提前學習很多高一年級的知識。到時候如果媽媽地里活忙了，我即使去幫媽媽，也能不耽誤學習。因為一年級的知識我已經(jīng)都會了，再上學我就可以在同一個課堂上學習二年級的知識。沒準哪一天，我也可以跳級呢！”
老師聽完了，她的眼里閃動著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