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人人都有欲望,人人都有追求,人人都希望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只要找準目標,不斷進取,就會有希望。
從李得志那里回來,我被李得志大膽創(chuàng)業(yè)的精神所感動,也對黃龍、陳建國他倆蓬勃發(fā)展的事業(yè)充滿羨慕之情。我所從事的工作雖然沒有他們做的事業(yè)那樣具有起伏性,但也充滿了挑戰(zhàn)性。
我專心于自己的事業(yè),也很想把工作再向前推進一步。以前只管一個科室,現(xiàn)在要管幾個科室了。頭緒多了,事務(wù)也多了。再加上農(nóng)村新政策的出臺,產(chǎn)業(yè)結(jié)構(gòu)的調(diào)整,各種任務(wù)接踵而來。所以,我整天忙于工作,又很久沒有與同學(xué)們聯(lián)系了。
轉(zhuǎn)眼又過了兩年。有一天,陳建國打電話給我,說他把他家的老房子拆了,建起了新房,請我去喝喬遷喜酒。陳建國真是個不安分的人,遇到他總有事。這次我倒要看看他起了什么房子。
星期六那天,我駕車去陳建國家,才到半路,就聽到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煙霧從遠處的房屋間升起。
陳建國家的新房就建在公路邊。嗬,好家伙,原來三間舊瓦房,現(xiàn)在已建成了三間帶通道的四層樓的大平房了。樓房方方正正,高大挺拔,裝修華麗。外墻貼了白瓷磚,輪廓嵌了紅線條,窗門涂了綠油漆。淡藍色玻璃,淺黃色窗簾,到處波光閃閃。
由于陳建國能說會道,生意做得好,人緣又寬,所以來他家吃酒的人特別多。送禮的送禮,送匾的送匾,接客的接客。爆竹聲、車輛聲、嬉笑聲不絕于耳;紅紙屑、葵花殼、水果皮等灑滿一地;大門披紅掛彩,堂屋蠟燭生輝。樓上樓下全是人。
在他家房子的一邊雜亂地停放著很多小氣車、摩托車。另一邊擺了幾個大灶頭,幾個拴著圍腰的廚子正忙著切菜炒菜。案板“堂堂”作響,鍋里“嗞嗞”冒煙。旁邊洗菜洗碗的人在“嘩嘩”倒水。煙霧升卷,聲音錯雜,水流一地。
在煙霧里,有位廚師正高卷著袖子揮勺炒菜,一看那熟悉的身影和動作,我便知道是李得志,肯定是陳建國又請他來做廚了。我想喊他,但周圍的噪音實在太大了。桌子板凳間已坐滿了客人。玩牌的、劃拳的、嗑葵花籽的,個個喜氣洋洋。
正在人多的時候,陳建國的兩個舅子,給他送來了冰箱、彩電、洗衣機等家電。禮品用紅綢子拴著,手推車杠上系著大紅花。幾個年輕人從車上把它們卸下來,使勁抬著,口里“嘿霍嘿霍”的。還未走到門口,押禮先生便高聲地說起四言八句。半說半唱,邊走邊拜,聲音高亢押韻,惹得眾人上前圍觀敞笑。
陳建國則西裝革履,滿臉堆笑地站在樓門前迎接,給客人遞煙送茶,點頭哈腰,態(tài)度十分虔誠恭敬。
陳建國調(diào)頭看見了我,大聲地說:“你怎么才來?快去,同學(xué)們都在后面!”因為人多,我向他打了招呼便向后院走去。
陳建國家很寬敞,他利用一二樓和后院擺席招待客人。為了使我們老同學(xué)玩得盡興,他還專門為我們安排了一個大房間,里面放了三張大桌子,其中兩張放麻將,一張放酒具。因為上菜還有一段時間,有的同學(xué)便開始玩起來。
劉老師也來了,他如今已退休,但身體大不如前,他有點怕吵,坐著和大家說了一陣話,與我和陳建國交代幾句便走了。
外地的王美英雖然沒有到場,但她托王常樂給她送禮。我們的禮金統(tǒng)一由田大江記,記好了再交給陳建國。送禮最多的是黃龍、何飛,他們各五百元。其次是我和李得志,各三百元。其他同學(xué)一二百元。當然了,千里送鵝毛,禮輕人意重,人到就好了。我叫田大江把禮單收好,不要議論,以免同學(xué)間產(chǎn)生攀比,影響團結(jié)。
何飛是個活躍分子,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好像今天是他家辦喜事一樣。他坐在桌邊伸出手來找人劃拳喝酒。他說:“今天我坐莊,走大家一圈?!迸赃叺狞S松林說:“你看清楚沒有,我們這里有十幾個人哩,你走一圈,你敢夸???!”
何飛說:“你們幾個算什么,我在我們單位經(jīng)常參加酒局,很少有人贏我過。有次,我與縣里的幾個領(lǐng)導(dǎo)到外地考察??疾旖Y(jié)束后,有幾個外地干部無論如何要和我們喝酒,他們自稱‘北方酒囊’,領(lǐng)導(dǎo)派我迎戰(zhàn),結(jié)果我一圈劃下來,一瓶酒喝完了,我一口酒也沒得喝?!碧锎蠼f:“你傻啊,那是茅臺酒,他們故意輸給你的?!闭f著,大家都笑起來。
何飛沒往心里記,也跟著笑。他把幾個小酒杯倒?jié)M,說:“來,我一個找你們?nèi)?。”但是,他的眼睛和拳頭朝大家繞了一圈,依舊沒有同學(xué)伸手。何飛說:“我講一個故事給你們聽?!?p> 他說,從前有個員外,他家有一個姑娘,美貌如花,潔白如玉。員外準備招個女婿上門,以后好掌管他家的萬貫家私。有姓王、姓李、姓張的三位秀才聽說后,前往應(yīng)聘。員外在桌上擺了三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他首先叫王秀才喝。王秀才想,這酒不能喝,員外選的是有才有德的人,于是他說:“小生不勝酒力,愿吟詩一首。”員外欣喜,招手請便。王秀才道:“不勝酒力且莫喝,唯尊主家堂上坐,修得品德千年好,攜妻百年鴛鴦和?!眴T外笑了起來。他又讓李秀才喝。李秀才想,賞酒不喝為不敬,喝完此杯則為滿,于是,端起酒來只喝了一半,表示謙虛。員外點了點頭,又叫張秀才喝。張秀才從來沒喝過酒,但他非常想得到他家姑娘,他豁出去了,舉起酒杯一口喝下。員外又把自己的一杯也拿給他喝,結(jié)果他又一口喝下。員外“呵呵”大笑起來。你們猜猜,最后員外選中哪位了?嗯?自然選了后一位??!大家“轟”地大笑起來。
田大江說:“狗才,你這聊齋編得太好了,哪有這樣的好事??!如果有,我也去。好,你喜歡說故事,我也講個給你聽?!?p> 田大江一本正經(jīng)地說:“以前有個窮書生,非常喜歡喝酒,三十多歲了沒娶老婆。幸虧他能說會道,交得一幫酒肉朋友,蹭吃蹭喝。有一天,一個紈绔子弟見他又喝得醉醺醺的,便笑著請他幫忙。說前面那個搭頭巾的姑娘是他的相好,請他幫忙傳話求婚,若成了明天請他喝酒。這位窮書生本來就喝昏了,又出于對女人的渴望,果然上前搭訕傳話。結(jié)果那女的不是姑娘,卻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大娘。老大娘氣不過,回頭朝他臉上就是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口水飛濺,下巴歪走半邊?!敝v到這里,大家又“呵呵”地敞口大笑起來。
何飛說:“好啊,你敢編故事取笑我。你們可以不信,但現(xiàn)實中確實是這樣。如果你煙酒不沾,該喝酒時你不喝,今后你就很難在社會中立足,更不要說有所作為了!”
這時,黃松林被他激怒了,終于卷起袖子把手伸了出來,喊道:“你酒量大得很是不是?來,我和你劃幾拳?!?p> 黃松林如今也是一位底氣十足的人。他現(xiàn)在已湊足了錢,正在翻修房子,去年又選上了村主任。他經(jīng)常走村竄寨,接觸群眾,由此練就了一套劃拳喝酒的過硬本領(lǐng)。所以,他與何飛劃起拳來,神情自若,得心應(yīng)手。結(jié)果,何飛輸?shù)煤軕K,一下就輸了三杯。
何飛出師不利,又與其他幾位同學(xué)交手,結(jié)果同樣悲慘,才劃十多拳,面前就擺了四五杯酒。于是,大家都喊他快喝,如果不喝就不劃了。
其實,何飛勸大家喝酒,學(xué)會搞點人際關(guān)系,給主人家活躍氣氛,是無可厚非的。只是大家不理解他,都認為他愛偷奸?;?,夸海口。所以,逼他喝酒??磥磉@酒是喝不下去了,賴比醉好。何飛說:“你們劃吧,我慢慢喝。”他把輸?shù)木贫紨埖阶约好媲啊?p> 于是,大家在何飛的帶動下,終于打開了局面,劃拳的劃拳,打牌的打牌,興高采烈地玩起來。
何飛是個愛夸口的人,見人總說自己能力強,有本事,找的錢多。因此,很多同學(xué)都叫他“何大炮”,“牛B”,尤其是女同學(xué)。
何飛此時心理受挫,沒有人與他喝酒,他便站起身來,看見旁邊兩桌打麻將的,并且唐曉曼那桌全是女同學(xué),他便走了過去。
快嘴的楊霞頭也不抬,口里卻說:“喲,來了個當大官的,好氣派喲!你怎么看上我們這些打小麻將了,你不怕丟面子嗎?”
何飛一聽,如同當頭挨了一棒,心里極不舒服。說句實話,他從來沒把楊霞這類人放在眼里。楊霞個子矮,身體胖,穿著也不講究,只是臉皮白嘴巴大,愛傻笑。他知道楊霞當年頂替她父親上班的那個單位已經(jīng)解體了,她如今已經(jīng)沒有了工作,正在氣頭上。所以,何飛不想跟她計較。何飛很快調(diào)整過來,把怨氣壓在心底,用沉默來回應(yīng)她。
何飛裝作無所謂,看她們打牌的樣子,站在旁邊說:“嘿,你們打這種麻將,有什么意思?保準打不上兩圈,我的瞌睡就來了?!?p> 對面的王常樂接過話來說:“你何飛‘行’啊,你錢多,你哪天多帶點銀子來,我們對面打,保準讓你輸個精光,哭兮兮地回去?!彼@一說立刻引來全桌女同學(xué)的大笑。
何飛本想發(fā)作,但想著大家都是老同學(xué),今天又是陳建國家辦喜事,忍了,只好掃興地退了回來。自個兒喝了兩杯悶酒。接著又重新加入了喝酒的隊伍中。
喝酒的這桌幾乎是鄉(xiāng)下的,他們不打麻將,但喝酒卻是挺厲害的。面對高手,何飛不再猶豫,不再膽怯,揮手便與他們交起手來。不知怎的,這回何飛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次次得手,弄得老同學(xué)們一個個都端起酒喝,“咕咕”的就像灌葫蘆一樣,一個個喝得肚如銅鼓,面如關(guān)公。有的喝得眼淚花花,喝進去的酒又從嘴角流出來;有的打起了酒嗝,脖子里“咕咕”地響;有的說話連舌頭都轉(zhuǎn)不過彎了,還喊著要與他劃拳。這下何飛找回了自信,又重新大笑起來。
玩得正高興,陳建國走了進來,向我們表示感謝,并請我們派兩個能喝酒的到他家下面去陪客。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派誰去呢?考慮到鄉(xiāng)下的同學(xué)要走路回去,我的酒量又小,何飛已喝得半醉。最后,我提議讓田大江和黃龍兩個去。
這時,何飛也站起來想跟著要去,卻被我們攔住了。
開始擺席了,飯菜十分豐盛。大家都餓了,都毫無拘束地吃起來。
但是何飛沒有動筷,他抬起頭,乜斜著眼睛,板著臉孔,端著酒杯找人喝酒。大家見他有些醉了,都不理睬他。他極不高興地說:“一個二個都不痛快,都像哪輩子沒得吃過飯似的?!?p> 我問他:“你家孫玉梅今天怎么沒有來呢?”他瞥了我一眼,勉強回答道:“她不來了,她到學(xué)??次夜媚锶チ?。”
我說:“怪不得你今天喝酒這樣奔放。”何飛沒有在意我的話,仍然把注意力集中在喝酒上,走路腳都打偏了。
吃過了飯,很多同學(xué)都起身告辭了,女同學(xué)也散了。我和何飛仍然坐在板凳上說閑話,準備等黃龍他們一起回家。等了半個多小時,仍不見黃龍他們上來。我便領(lǐng)著何飛下樓,走到客廳里,卻看見王常樂正在訓(xùn)斥黃龍。黃龍正纏著一個客人喝酒,拉拉扯扯的。陳建國、田大江站在一邊。
王常樂走過去,拉起黃龍的手,大聲吼道:“你到底喝夠沒有?人家都喝不下去了,你還要喝?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以后永遠不管你了?!?p> 黃龍被她這一嚇,不知怎的,如同吃了一劑解藥,松弛麻木的臉立即變得鎮(zhèn)定緊繃了,他站起身來說道:“喝點酒怎么樣了?我又沒喝醉?!碧ь^睜眼看見王常樂垮著臉,兇巴巴的樣子,他立即改口道:“好,我走,我走還不行嗎?”別看黃龍平時男子漢氣魄十足,但在溫柔內(nèi)斂的王常樂面前,卻變得服服貼貼的。
最后,我們告別了陳建國,各自回家了。
我開車送何飛回家,何飛在車上牢騷滿腹,他說:“今天玩得一點也不痛快,個個都不讓人順心?!蔽艺f:“今天玩不順心,改天再玩嘛。”他說:“還玩什么,永遠不玩了?!蔽艺f:“大家都是老同學(xué),何必這么計較呢?”他說:“你不計較,但人家要計較??!”
我說:“誰計較了?”他說:“難得你沒有看見嗎?今天我們班那幫女同學(xué),太不盡如人意了。我本想與她們打兩圈牌,敬她們一杯酒,讓她們高興高興,以表示我們男同胞對她們女同胞的關(guān)心。嘿!你看怪不怪?她們不但不買賬,反而嘲笑我。哼,我發(fā)現(xiàn)我們班的那幫女同學(xué)越來越難伺候了。”
看著他憤憤不平的樣子,我心里暗暗好笑。我想,何飛真是癡心不改,他當時走過去,看他那副表情,肯定是想接近唐曉曼,想和她交流交流。不過,那天唐曉曼倒顯得異常平靜,除了和陳建國打幾聲招呼外,幾乎沒有與我們男同學(xué)說一句話。
我說:“女生嘛,刀子嘴豆腐心,你不用往心里記。”他說:“她們才不像你說的那樣哩。你再看看,那個平時看起來溫柔乖巧的王常樂,在黃龍面前多兇?。∫俏?,早就一拳把她打翻了。哼,黃龍?zhí)浫趿?,太怕老婆了?!?p> 何飛說著,竟噴出了口水,濺到車座上。但我沒有搭理他,專心開我的車。說句實話,他說其他女同學(xué)還可以,但說王常樂不好,我就不敢茍同了。我們很多家庭就是老婆做不了主,所以家庭才搞得那么亂。
我不想再說什么,但何飛仍然在我耳邊重三遍四地說個不停。
·文順·
何飛愛說大話,同學(xué)們都取笑他,他承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