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何飛送回了家,他家里一個人也沒有,冷氣清煙的。我怕他回頭惹事,又陪他坐了一會。見他清醒了一些,我把積存在心底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我說:“今天就算過去了,大家今后還會有相會的日子。不過,你老弟今后說話要低調(diào)些,不要太浮夸了。你在單位雖然是一個小領導,說話大家都聽你的。但在老同學面前說大話,大家不一定欣賞你。”何飛辯解說:“你不用擔心我,聽不聽由他們,我就是這個樣子?!?p> 我說:“我這是建議你,你注意一點不行嗎?何必要這么顯擺呢?”他說:“我顯擺了嗎?我怎么沒感覺到?你沒看見嗎?是他們看不起我呀!你看今天哪個把我放在眼里???”
我說:“大家都是老同學,好朋友,不用分彼此,也不用擔心誰看得起誰,誰看不起誰?!焙物w說:“你說得倒好聽,大家都平等,可是我在他們心中算什么???”
看來何飛是個很固執(zhí)的人,要說服他很困難了,我不想再和他爭論。接著他又說起黃龍軟弱的事來,以此證明他何飛瀟灑豪放,是個真正的男子漢。由此我從心里看不起他,我想孫玉梅怎么會攤上這么一個人???
何飛和孫玉梅是我們班的一對同學夫妻。在我們班里,還有另外一對同學夫妻,就是黃龍和王常樂。在當時,一個班出兩對同學夫妻,是少有的事。但一對是幸運的,一對是不幸運的。何飛夫妻的事,大家都清楚了。但對于黃龍和王常樂的事,大家未必知道。對于他們的事,劉老師和同學們曾經(jīng)向我透露過細節(jié)。
黃龍和王常樂走到一起完全是個意外。在初中時,他們雖然是同學,但并沒有過多的交往,真正的交往是在王常樂衛(wèi)校畢業(yè)以后。
當時,王常樂被分配到縣醫(yī)院,當了一名護士。有一天,黃龍領著他的父親到醫(yī)院看病,王常樂恰巧成為黃龍父親的管床護士。因為是同學,以前又是好友,所以王常樂護理特別細致。她一會兒來給他父親量體溫、測血壓,一會兒又來給他父親發(fā)藥、打吊針,口里“大伯大伯”喊個不停。有時候還幫他父親整理床單,擦擦臉,就像護理親生父親一樣。這些黃龍都看在眼里。
在以前,王常樂給黃龍的印象本來就是天真淳樸的。她從不和同學打鬧,喜歡唱歌跳舞,安靜做事,穿著樸素大方?,F(xiàn)在,黃龍又被王常樂的行動和一身潔白的形象打動了!王常樂楚楚動人,貌美膚白。瓜子臉,櫻桃嘴,大眼睛,話語溫柔,身段飄逸。當王常樂走近他的時候,如同天使下凡,他會感到有種春回大地,天高云淡,百花盛開的感覺。繼而春心蕩漾,激發(fā)出一股難以抑制的情愫和沖動。黃龍被王常樂徹底征服了。
當時,黃龍跟他父親做工,跑工地,漸漸學會了承攬工程,賺了不少錢,把他家老房子翻修成一棟樓房。身邊的女生來找他的不少,但他都覺得他們太俗氣,只會想錢,沒文化,無涵養(yǎng)?,F(xiàn)在王常樂的出現(xiàn),使他為之傾倒,他覺得王常樂才是他此生要找的人。于是,他對王常樂動起了歪心,發(fā)誓要把王常樂追到手。
有一天,他看見王常樂一邊給病人把脈,一邊看手腕上的表。那手表又大又舊,色彩斑駁,表鏈也十分難看,與她的氣質(zhì)完全不能匹配。黃龍對她說:“什么年代啦?還戴這種手表?”她說:“我爸爸給的,走得很準的呀?!秉S龍看著她故作鎮(zhèn)靜的樣子,便說:“我有一個朋友,是開鐘表店的,明天我給你帶塊手表來。一個醫(yī)生沒有一塊好手表怎么行?”她說:“不用了,我這塊表很好的。”
王常樂本以為黃龍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卻不料,第二天,黃龍果真拿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有一塊表,磁面是天藍色的,表殼晶瑩剔透,小巧玲瓏,而且是上海牌的,帶有日歷。里面還有一條金色的表鏈。一下把王常樂嚇壞了。她連忙擺手道:“這個我不要,我買不起。”
當時,這款手表是出口轉(zhuǎn)內(nèi)銷的,只有老板和有名望的人才戴得起。一個普通的職工,不吃不喝要幾個月的工資才買得起。黃龍說:“不是賣給你,而是拿給你用,你先用用再說?!?p> 王常樂嘴里雖然說不要,但內(nèi)心深處卻是非常地渴望。作為一名職業(yè)女性,正值青春年華,誰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高貴時尚呢?在醫(yī)院里,她為人低調(diào),穿著樸素,因而她雖然高挑漂亮,但并不惹人注目。實際上,她早就想買幾套好衣服和買塊好手表來打扮自己了。
她接過手表,翻了翻,看了又看,愛不釋手。接著她抬眼看著黃龍認真地問:“這個,你拿來給我,你舍得嗎?”黃龍說:“哎呀!你以為我是哄你的嗎?你拿去用吧,不好用的,你拿回來,我給你調(diào)換。”王常樂看著黃龍誠懇執(zhí)著的樣子,也順勢把手表收下。
她說:“好吧,我也想買塊表,但我不知道哪種好,等天我拿錢給你。”黃龍說:“咱們是老同學,說錢就見外了?!?p> 王常樂接受了黃龍的手表,心里很是糾結(jié)。不要吧,她有些舍不得,黃龍也不依;要吧,又有些貴,她買不起,而且拿了別人的東西,今后不好說話。不過,他發(fā)現(xiàn)眼前的黃龍已不是以前那個黃龍了。以前那個黃龍辦事毛手毛腳,為人放蕩不羈,還會對人發(fā)脾氣?,F(xiàn)在的黃龍老成持重,談吐風雅,對她畢恭畢敬,關懷備至。而且他個子高,相貌堂堂,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魄。
在上初中的時候,黃龍愛打籃球,她常在旁邊觀看,當黃龍帶著球沖過一道道防線將籃球投進籃筐時,她的心會跟著跳。中專畢業(yè)后,聽說黃龍在外做工,吃得苦,有拼勁,樣樣會做,而且是個包工頭,很有錢。她對他有了好感。現(xiàn)在黃龍就在她眼前,身材魁梧,膚色銅紅,胡須青黑,走路說話間無不透露出陽剛之氣。以往,有幾個男生曾試圖接近她,但她覺得他們過于溫柔,書生氣太濃了。
唉,黃龍現(xiàn)在什么都好,就是沒有正式工作,不知他今后發(fā)展怎樣?但她轉(zhuǎn)而又想,也不用怕,現(xiàn)在自己到了結(jié)交男朋友的時候了,他既然有心,那交往一段時間看吧。大家是老同學,大不了把手表還他,諒他也不敢怎么樣?于是,王常樂心里默認了此事,放松了警惕。
不料,黃龍卻得寸進尺。今天送她一束花,明天送他一個包。黃龍父親出院后,他便以男朋友的身份騎車來接她出去吃飯、散步、看電影。王常樂開頭是推諉,后來是躲避,最后是渴望。因為她一接近黃龍,便覺得有道陽光襲來,有一團烈火在燃燒,讓她感到溫暖和幸福。特別是當她坐在黃龍的摩托車背后的時候,她覺得黃龍寬大的背膀就像一堵?lián)躏L的墻,一根擎天的柱。而且她還能隱隱感受到黃龍身上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一種妙不可言的磁性,將她深深地吸引住了。使她感到甜蜜,感到舒暢,以致迷失了方向。
后來,王常樂與黃龍交往的事,被她的父母知道了。王常樂的父母都是平民百姓,平時以做小生意為生。他們把女兒看得很金貴,由于長時間處于平民階層,他們對機關事業(yè)單位的工作人員非常羨慕。幸好女兒考取了學校,成了國家公職人員,給他們爭了氣,使他們有了面子和地位。想著女兒今后有遠大的前途和美好的生活,他們心里十分高興。
女兒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他們對女兒的婚事早有美好的設想。他們認為憑著女兒的優(yōu)越的工作條件和出眾的長相,不嫁個領導也應該嫁個白領。他們雖然不希望未來的女婿能威震一方,但也應該是一個高大的、英俊的,有體面工作的,有良好家庭背景的,能夠孝敬他們的人。并且能給女兒帶來幸福,能給他們家庭帶來福音。所以,他們對女兒的婚事非常重視。以前王常樂曾經(jīng)談過幾個男朋友,但都因這樣或那樣的“缺點”被他們否定了。他們決心為女兒的婚事嚴格把關。
因此,當他們聽到女兒與黃龍交往的事情后,非常憤怒。他們覺得,讓女兒嫁給黃龍這樣的人就等于毀了他們?nèi)康南M?。黃龍一沒有堂皇的家庭背景,二沒有穩(wěn)定的工作,他只是一個社會青年,有一點錢而已,今后能否的發(fā)展還是個問題。所以,對于黃龍的請求,他們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
王常樂是個乖乖女,在家里很聽父母的話,她也感到父母養(yǎng)她這么大不容易。她雖然還有一個妹妹,但妹妹沒有考取學校,沒有工作。因此父母把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F(xiàn)在父母為她的婚事嚴格把關,都是為了她的好,為家庭著想。所以,盡管此次她對父母阻難她與黃龍交往的事有意見,但她不敢公開反對,只是在心中默默抗拒。
此時的黃龍雖然生性剛烈,但也不敢頂撞王常樂的父母。他表面與王常樂斷絕關系,但暗中卻與她來往。
后來,有一次王常樂與她父母鬧翻了,賭氣不回家。她與黃龍一起在路上漫游。他們沿著公路向東走,走到城郊,遠處是一片空曠的田野。天陰沉沉的,大地靜靜地躺著,山們戴起了白帽。當時正值嚴冬,北風呼嘯,路邊的樹枝和枯草被吹得瑟瑟發(fā)抖,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他們雖然穿著棉衣,但也抵擋不住寒流。當他們走到城東中學門口的時候,他們想到了劉老師,于是敲開了劉老師家的門。
劉老師接待了他們,了解情況后,感嘆不已。面對自己曾教過的學生,面對這一對真誠相愛的情侶,面對這兩個逃難來的青年。老人家自然是同情和偏愛,并大發(fā)慈悲。他想了一會,便撥通了王常樂家的電話,向她的父母解釋二人交往的情況和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他說:“黃龍這人不錯,我教過他幾年,了解他的個性,他不會對王常樂不好的。你們不用過多擔心他們,給他們一點選擇的權利吧,以免把事情弄糟了?!?p> 王常樂的父母知道劉老師為人厚道,關心學生,對問題的看法比較深刻。他們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在對待子女的婚姻問題上,不能管得過死,否則真的會弄出事情來。
既然老師都這么說了,而且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步,他們還有什么顧慮呢?難道他們想讓這件事變得糟糕嗎?難道他們不希望女兒獲得幸福嗎?不過,要結(jié)婚可以,他們對黃龍約法三章:第一,黃龍結(jié)婚前必須給女兒買好三金一鉆。第二,結(jié)婚后女兒要有專門的住房。第三,黃龍婚后不得對女兒有半點打罵,更不能提出離婚。
這些條件雖然有些苛刻,但對黃龍來說,都不是條件,他要的是人,什么條件都答應了。
結(jié)婚之后,黃龍果然把王常樂捧在手心上,整天哄著慣著,要什么都滿足她。他非常珍惜他們這來之不易的婚姻。
當然,王常樂也不是那種只看重金錢,生活奢侈的人。她有知識,有修養(yǎng),賢良溫順,勤儉持家,也有心機和肚量。黃龍文化少,做事粗心,她正好能幫他的忙。所以,她每天除了做好自己的工作外,還為黃龍找工程和管理工程出謀劃策,幫他管理賬目,是位典型的賢妻良母。
因而,黃龍對她愛憐有加,百依百順,深信不疑。最后,把家里的財政大權交給了她,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由于王常樂善于持家,所以黃龍的家庭治理得比較好。
而何飛等同學只看到了黃龍家的表面現(xiàn)象,不了解事情的經(jīng)過和原委,便說黃龍怕老婆,這純粹是一種誤解與偏見。
·文順·
愛情是相互間的吸引和尊重。有了追求,愛情才會變得美好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