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蓮落之一:大江東去

第二十八章 李代桃僵脫身去

蓮落之一:大江東去 只羨榴蓮不羨仙 3730 2022-10-17 18:30:00

  隆盛客棧兩扇大門掩了一半,門口被人把守著,衙差已經(jīng)上門。

  白芙遠(yuǎn)遠(yuǎn)望見那架勢,一時半會沒法完事,她閃一旁等了會,最后還是從側(cè)面向后院繞去,繞了個墻角,便望見鳳寧抱成一團(tuán)的身影,張惶地躲在角落??磥淼昙也豢鲜樟羲?,他也不自尋活路去,竟似是在這等她回來。

  白芙默然看著,終于幽幽一嘆,心中計較下一策,悄然自后頭過去將他拉起。

  鳳寧張口欲叫卻被掩住嘴,轉(zhuǎn)身見著她,眼里剎那漾出一片璨然的光亮,歡喜不盡。

  白芙手指一捏,這小丐全無半分內(nèi)息,也就是個尋常小孩兒,不知怎會跑天賜別院去,于是一路拉著他從后門繞進(jìn)客棧,一路低聲問他:“你是丐幫弟子嗎?”鳳寧搖搖頭,也是細(xì)細(xì)聲答她,“瘸三叔是丐幫的,我從小被他撿來養(yǎng)大,與他一塊討飯,他在丐幫跑腿,幾年前還被人打瘸了,他找過丐幫弟子教我武藝,都說我資質(zhì)平庸不愿收我?!?p>  白芙又問他,“你從哪里來的?你那三叔呢?”

  “我跟著瘸三叔從京師過來,他給南京的丐幫長老送信,送了信,說要帶我看看秦淮河的風(fēng)光,過些時日再回京師去?!兵P寧說著低下了頭,“可是沒兩日,他卻突然死了。城里大夫說他是突發(fā)腦疾瘁死的,我把他身上剩的錢葬了他,就在這城里討飯,想討點(diǎn)錢回京師。這兒的乞丐欺負(fù)我是外地的,一見我就要打,我胡亂躲去那什么別院,也被人打罵驅(qū)趕?!彼活D,又討好地說,“鳳姐姐,多謝你救了我,只要你不趕我走,我給你做奴仆做工,我吃飯少干活多,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白芙聽他這言語,不知那丐幫的信寫的什么,卻猜出這丐兒牽連了麻煩不自知,羅天弈遣天隼追查他,想必也與丐幫有關(guān),鳳寧的形跡令他動疑。她一時沖動救下這丐兒,眼下又謀算著惹事尋仇,未必保得了他周全,只能讓他自保平安。便帶他悄悄回了房,房門一閉,伸手按到他天靈蓋上,居高臨下盯住他雙眼,冷聲道,“你須答應(yīng)我,不能與人說見過我,不能泄露我行蹤,也不能將我救你之事說出去?!?p>  她掌上蓄勁未發(fā),若攝若控,鳳寧恍惚迷了下神,點(diǎn)點(diǎn)頭,她又道:“我與你說過的話你一句也不能外泄。”鳳寧又點(diǎn)點(diǎn)頭,她一字一頓語氣嚴(yán)厲地道,“你答應(yīng)我之事,死也得做到。”鳳寧瞪大眼,看著她幕紗后看不清的臉,白芙眼神冰冷,這眼神卻似透過了幕紗,他似被她這冷厲的氣勢懾住,嚅嚅道:“我會的。”白芙依然冷盯著他,鳳寧慢慢雙眼堅定,咒誓般回道,“我死也會做到。”

  “我教你呼吸練功,未得我允許,你不能教與他人?!卑总骄従徦砷_手,她想這丐兒資質(zhì)不佳卻不是教不會,他學(xué)得了她所教一二成,一般江湖人士都不是他對手了。她念了幾句口訣讓他背,教他練功法門,她教的只是內(nèi)功心法最基礎(chǔ)的入門功法,鳳寧資質(zhì)差卻也不笨,學(xué)了三四遍便會了。她又囑咐,“你早晚依此法修習(xí),勤能補(bǔ)拙,一兩月后我再教你第二層功法?!?p>  鳳寧長這么大,還是第一遭有人教導(dǎo)他武功,既覺新奇又歡喜,又多練了幾遍。白芙也沒夸他,也沒嫌棄他,甚不在意地取了一把剪子,將他梳好的發(fā)放下來,前后剪了幾刀。鳳寧探手摸了下,原來長到半腰的頭發(fā)被剪到肩頭,額角也垂下了發(fā)絲,前后都剪得又短又碎,他不明所以地呆呆望她,白芙拿梳在他頂心梳了個小髻,又自床上那包袱里取出一套男子衣褲,撕短了給他換穿,原先那套手掌一拍,碎成粉末又棄了,才對他道:“我要走了,你就住在這間客房,我讓店伙給你送飯食,你不要出去,若有生人來不要開門,若有人進(jìn)來便躲床上裝睡,若有人問起只說姐姐出去辦事未回,其它一概不能說,懂么?”她擔(dān)心劉老精發(fā)覺房里換了人住,是以給他改容易裝,不過店掌柜事多,無緣無故也不會來查房,她也只略作了下變換。

  鳳寧只能點(diǎn)頭,問,“鳳姐姐幾時回來?”白芙略一沉吟,將身上一點(diǎn)碎銀子取了給他,約莫也有二三兩,道:“你在此住十日,若十日后我尚未回,你回京師去找我,我得了空就去接你?!?p>  鳳寧卻有點(diǎn)驚怕她一去不再相見,惶然問:“鳳姐姐如何接我?”

  白芙心道小孩子個個麻煩,但愿這個將來能養(yǎng)出息,道:“京城云昇客棧你可知道?我若到了就在客棧墻上刻個'寧’字,你平日在那附近找點(diǎn)事做,見到字了就到客棧外等我。”她卻沒說她若不到京城他又如何,想他生長于斯,沒有她也能想法子生存,最后又再叮囑一句,“記住你答應(yīng)我的事。”

  鳳寧見她要離去,十分不舍,拉住她眼巴巴望著,白芙撫了下他腦袋,拉開他轉(zhuǎn)身出門去。

  客店外天色明亮許多,雨已轉(zhuǎn)細(xì)微。她惦記著小肆,留他在天賜別院真是半點(diǎn)也不安心,但此刻卻還不能過去。出了客棧,前門隱約瞥見天賜府衛(wèi)的身影,她不想在這客棧旁近生事,留記號的事一時不便做,身影閃兩下便離開了。

  穿過幾條街道,雨后濕潤清涼,街巷間漸見行人,她施展起輕功仿若一團(tuán)青煙,又飛走出了里許地,眼前便見楊柳依依,花樹夾道,樹影間露出三重金紅屋檐,一座富麗的府第平地而起,府外守衛(wèi)森嚴(yán)。

  這里是丹陽王府,她在府外繞了一匝,尋著空隙又潛了進(jìn)去。王府中院落重重,她小心穿行,記著各處間的庭院園苑,奴婢太監(jiān)在府中走動奔忙,這白日昭昭她要行事實(shí)在不易,待到一處小院才碰到個落單的婢女,她如鬼魅般閃身過去,手指在她肩后輕輕一搭,那婢女一瞬間似被定住了,只聽得一個聲音鉆入耳內(nèi),云天外飄來,字音灑珠般一顆顆滾入,又柔又媚地問道:“王府里的大夫在哪兒?”

  婢女木然道:“大夫在西院?!?p>  白芙四下一望,指使她:“帶路。”

  婢女向西面院落走去,白芙仔細(xì)綴在她身后,一路有奴婢相遇的也自各忙己事,不久入了一間庭苑,苑里幾間房,房前藥圃種滿各種藥草,婢女停在一間中房前便不走了,有兩個小監(jiān)打門前臺階望來,白芙隱在遠(yuǎn)處樹下,那樹長著暗紅色小果粒,她摸了來急速打去,小監(jiān)軟軟倒下不醒人事。

  婢女走到門側(cè),白芙引她一句句向屋里問話:“大夫可是在歇息?”

  屋里果然傳來困頓的人聲,“何事?”

  “天賜府羅公子差人問大夫,早間大夫看診的小哥兒毒可解清了?”

  “早間已開了方吃了藥,怎地又來問?”

  “那小哥兒毒傷入腦,神智不清,羅公子問大夫再開個方子?!?p>  大夫語聲不悅起來,“什么毒傷入腦,毒傷入腦老夫哪里救得了他?他中的毒羅公子不早解了么?……”白芙微微一怔,聽他道,“他因傷高熱神昏,老夫開的藥可退熱療傷,過幾日便會痊癒?!?p>  “羅公子不放心,那小哥兒受了驚嚇,勞大夫再寫個養(yǎng)傷的方子?!?p>  屋里半晌沒聲息,忽然從門內(nèi)丟出一張字紙,飄到婢女面前,大夫似乎煩了,“拿去!”

  白芙收了方子,讓婢女出了西院,又問她主殿、內(nèi)眷院落在何處,才放她離去,那婢女直走出幾重院門,忽然清醒過來,莫名其妙望著身周景致,訝異自己怎么到了此處。

  白芙尋到主殿,這里殿閣依著花樹假山而立,玉宇香榭,花影隱約,偶有幾聲鳥鳴,在花木間聽來很是清脆。丹陽王已回了王府,善如居士存心不見,他似乎無可奈何,只在房里踱來踱去長吁短嘆,太監(jiān)婢女去服侍,都被趕出來。

  白芙在山石后望了一陣,心道:這人貴為皇子,聽聞常在秦淮河十六樓間流連,妾侍也不少,偏偏至今不娶王妃,獨(dú)獨(dú)癡心于一人,這份情也是世間罕有了。

  丹陽王心情不佳,一眾服侍的人都在廊下不敢擅動,個個斂息噤聲,白芙趁機(jī)摸到了他書院,守衛(wèi)根本奈何不了她,她神出鬼沒地潛窗進(jìn)了東廂書房,柜架上滿滿的書籍,她掃過幾眼,只看著書案上的物件。

  案上除了文房四寶,還有一大疊信札文書,她隨手拿起上面的一封打開,文書上一手漂亮的臺閣體,列寫著珠寶金銀器物,琳瑯滿目數(shù)之不清,卻是一份禮單,白芙定神一看,今圣遐年六十,一甲子的大壽,這原來是擬呈朝賀的壽禮清單。她又翻了幾份書信,沒翻著緊要的,倒是在書房里間陳放的楠木香案上看到了供奉的圣旨,最上一份乃春三月傳來,正為圣上壽誕將至,特旨召命丹陽王進(jìn)京賀壽。

  她忽然一喜,這巧合的機(jī)緣讓她盤定了往后的謀劃。

  其它圣旨她也沒偷窺的興趣了,出到外書房,只從大疊文書的底部抽出一小截,新舊不顧,納于袖袋中,隨后出了書房,依舊悄無聲息翻出丹陽王府,不曾驚動任何人。

  天色昏沉,白芙在府城里奔走了半天,此時已近酉時,她徑自往烏衣巷去,到了天賜別院,照舊走壁翻墻偷偷而入。

  一逕兒來到早上去過的那座清芷樓,善如居士新回舊宅,在園院里同丫鬟奴仆收拾花草修葺園景,清芷樓里空無一人,白芙半分勁都不廢就入了她閨房,抽出袖中那小扎文書放于妝臺,又神鬼不察地出了天賜別院,隨即將青紗帷帽收起,重新戴上那個笑臉面具,轉(zhuǎn)向別院正門去。

  烏衣巷里依然不見閑雜人,院門外丹陽王那輛乘輿卻還在那里,八風(fēng)不動在等著院里那個人。她愣了下,向門房通報進(jìn)去,卻聽聞羅天弈外出,交待了賬房留錢給她,便問了賬房所在,徑直過去尋主事。

  賬房主事笑問:“可是白姑娘?”

  白芙答是,又問他:“羅公子備好的銀票呢?”

  主事從錢箱里取出一只大銀錠,雙手奉給她,依舊笑道:“公子交待過了,白姑娘把事辦好,自會把所余銀錢如數(shù)奉上。”

  白芙接過那錠銀子,她要十萬兩,羅天弈給了十兩,這人果然是個吃不得虧的,好在白芙也沒指望真能坑得了他,像她這種下九流的江湖小人物,天賜府的羅少主莫說誑她去青云幫栽個跟斗,殺她都是連眼都不用眨的事。

  她收了銀子去看小肆,幸好她這種小人物,羅天弈還不太上心,小肆依舊昏睡著沒出半點(diǎn)差池,她候著等丫鬟端來粥水,灌他吃了,又喂了次藥湯,讓看守的丫鬟轉(zhuǎn)告羅天弈,便把小肆背走了。

  微風(fēng)吹動,在丹陽王車輿上犯乏的車夫只覺門簾晃了下,抬眼便見天色已經(jīng)暗了。善如居士顯然不愿出來,羅少主也沒打算賞他一餐飯,車夫?qū)⒛禽v車緩緩驅(qū)駛回丹陽王府去。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