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初點(diǎn)兵攜美夜觀圖
日暮十分,夏尊寶從外面醉醺醺回來。
錦月幾個伺候他洗完手臉,扶在床上早早睡下。
轉(zhuǎn)頭天已黑盡,趙六媳婦領(lǐng)著二十來個仆婦來到絳蕓軒,個個抬箱捧盒。
把東西送進(jìn)外屋,趙六媳婦讓仆婦們先行離去,然后把錦月請到一邊,“三家清點(diǎn)出來的財(cái)物,金有六千,銀子八十二萬。剩下些古董書畫古玩田契若干,一時不好估價(jià),索性一并抬了過來,妹妹讓人點(diǎn)點(diǎn)?!?p> “趙嫂子說的什么話!經(jīng)你的手送來,就不必虛費(fèi)那道手腳,還點(diǎn)什么點(diǎn)”,錦月執(zhí)她手道。
趙六媳婦覺得暖心,笑笑沒再勉強(qiáng)。
錦月想起一樁事來,忙問:“聽說嫂子身上有了喜訊?二爺也高興得緊,他不得空,還交代我這兩日過去看你?!?p> 一邊說,一邊將兩錠金元寶塞到對方手中。
趙六媳婦感動得無以復(fù)加,連連稱謝。
錦月親送她出了院子,又命茶房值守的小丫頭關(guān)門落鎖,這才回了正屋。
進(jìn)門見琥珀和文花并肩蹲在一溜箱子旁邊,正屏氣凝神觀賞一只粉彩葫蘆瓶。
只聽琥珀道:“這樣的瓷瓶,我在老太太屋里見過相仿的。”
文花道:“我也有些眼熟。記起來了,我見的是汝窯天青釉,色澤和這個不同?!?p> 琥珀便笑:“你也是見過世面的?!?p> 文花羞赧不語,因見錦月進(jìn)來,便起了身讓過。
琥珀隨之起身道:“只這一個瓶子,便勝過五千金了?!?p> 錦月聽得心驚,難免咂舌稱奇,干脆讓她兩開了滿屋的箱籠,專撿不常見的古玩字畫來看。
看過后再把字畫挑在一邊,讓琥珀單獨(dú)存放起來。
正忙活時,不知二爺啥時候披衣出來,就站在她們身后笑吟吟的看著。
規(guī)整完字畫,幾個丫頭起身抬頭,猛地驚覺二爺就在邊上站著,不免異口同聲道:“爺這是做什么,嚇?biāo)廊四?!?p> 夏尊寶哈哈大笑,隨意挑了一只箱籠坐上去,再命琥珀和文花在他面前展開一副字畫。
細(xì)看之下,發(fā)現(xiàn)是一幅單人仕女圖。
右上款識:簾外輕寒起暝煙,手持玉玦小庭前。沈沈良夜與誰語?星落銀河在半天。
唐寅。
原來是伯虎兄的《小庭良夜圖》。
賞至興起,他讓錦月倒酒來。
一時酒到,夏尊寶連杯帶人,一把將錦月攬入懷中,一手挽她細(xì)腰,接杯淺飲一口道:“香玉滿懷,美酒美畫。如此佳人良宵,豈不讓人留戀?”。
不等錦月掙脫,他又教起三個丫頭認(rèn)那款識。
三十來個字認(rèn)完,已是個把時辰之后。
夏尊寶將杯中殘酒遞給文花飲了,他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開錦月,只身回到床上安然入眠。
“二爺真是個怪人”,文花小聲嘀咕。
錦月和琥珀相視一笑。
次日晨,夏尊寶交代把昨晚抄沒分成四份,一份送至尤夫人處,一份給了可卿,包括那幅唐寅畫作。
他自己留下一份后,剩余的交至官中公賬。
至于徐賢等人,自有錦月得空前去打賞,不必勞煩二爺費(fèi)心。
忙完這些瑣事,夏尊寶親自前往國子監(jiān)去接陳時。
進(jìn)學(xué)之事,他相當(dāng)重視,元宵過后就讓人辟了一處院落,專供上學(xué)之用。
還給這院子取了個名字,叫作青云館。
靈感來自蘅蕪君的《柳絮詞》——好風(fēng)憑借力,送我上青云。
本來想取名怡紅院,細(xì)思之余覺得有傷風(fēng)化,便打消了這個歪主意。
畢竟怡紅院之名,和教坊司治下十二樓的名字有些類似,保不準(zhǔn)讓人誤解,反倒失了格調(diào)。
夏尊寶前往國子監(jiān)是早上動的身,午后才回。
回來時多了好幾個人。
除了陳時,還有手下番子蔣濟(jì)蔣三郎,以及包打聽韓奇等人。
隨著寧府的攤子鋪開,還得照顧西邊的榮府,內(nèi)司衙門和夏宅也得留下兩個,夏尊寶漸覺人手有些吃緊。
把蔣濟(jì)等人交給徐賢,他將陳時請入青云館,陪著里外轉(zhuǎn)了一圈。
青云館前后兩進(jìn),前院為書室,后面是臥房。
因在東南角上,環(huán)境格外清幽,陳時看罷十分滿意。
等兩人收腳返回臥房,撥過來聽用的小廝端來茶飯,伺候兩人祭那五臟廟。
也就是些日常飯菜,夏尊寶意思兩口放下碗筷,陳時卻吃得格外酣暢。
見他身上仍是那件紫貂裘衣,夏尊寶一笑作罷,靜靜待他吃完。
誰知這人接連兩三碗才填飽,等放下碗筷,又開始婆娑肚皮打起飽嗝,當(dāng)真有辱斯文。
夏尊寶似乎有些明白他為何不容于國子監(jiān)。
原因不外乎三個字:真性情。
真性情雖好,卻難以為官。
心中惋惜片刻,夏尊寶不動聲色送上面禮,用紅綢包好的二十四兩銀子。
此為弟子之禮,陳時未曾拒絕。
不過銀子就擺在桌上,他并未動上分毫,甚至連正眼也不看。
等小廝收拾完殘席,夏尊寶笑道:“我有一事請教陳兄,這月花朝節(jié)是一故人生日,送何禮物為好?”
陳時想也不想道:“必是一女子吧?”
夏尊寶奇了,問:“陳兄怎么知道?剛才我一直跟著,可沒見你卜卦問神?!?p> 陳時笑答:“公子都說了花朝節(jié),此為花神誕日,男子豈能做花神?”
夏尊寶聽他說得在理,不由得心悅誠服。隨即并不甘心,便有心試探道:“陳兄不妨繼續(xù)往下猜,看看這位女子是誰。”
陳時稍作尋思道:“本也不難,只有兩人擇其之一。要么榮府大小姐,要么林家的獨(dú)女。不過榮府大小姐的禮,等閑送不進(jìn)去,看來只有林家那位姑娘了?!?p> “為何如此肯定?”夏尊寶心中直呼神奇,面上卻不為所動。
陳時侃侃而談道:“院前那塊匾額名曰青云,由此可見公子之志。如此說來,能讓公子掛念在心的,必是舉足輕重之人。遍觀賈府,也只有這兩人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p> “佩服佩服!”夏尊寶拱手道。
陳時翩然一笑。
“送書?”夏尊寶稍待問。
陳時頷首,贊他心有靈犀。
此事揭過,夏尊寶喚小廝取來筆墨,專心請教書法之道。
一個潛心想學(xué),一個傾囊相授,不知不覺已到日暮。
想到陳時才來,夏尊寶有心讓他早些休息,便停了筆辭別。
陳時送他至館前,約好三日之后正式上課。
夏尊寶自然無有不允。
出了青云館,他往徐賢住處來。
見蔣濟(jì)等新來的四五人已經(jīng)安頓妥當(dāng),便交代了幾件事,讓這些番子明日留意聽信。
到了第二日,琥珀果然出來傳話,讓包打聽韓奇去了總管房,趙六去了賬房,劉鬼去了銀庫。
蔣三郎調(diào)撥到青云館,做了陳時的長隨。
徐賢升任車馬房管事,和其他七個番子統(tǒng)管府中車馬。
富貴則被抽調(diào)回二門上,做了夏尊寶的貼身小廝。
里外算起來,手下一共二十三個番子,除了神武將軍府留下四個,榮府外面留了三個,內(nèi)司衙門留下兩個,夏宅再去兩個,其余十二人盡皆安插進(jìn)寧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