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本想劉基和胡惟庸一同擔任左右二相的,但考慮到劉基和軍隊的關(guān)系太過密切了,在軍隊中有崇高的威望和巨大的影響力,因此也不放心,幸好劉基洞悉了他的想法,并沒有接任相位。
朱元璋暗暗歡喜,干脆讓胡惟庸一人接任宰相一職,后來胡惟庸接任李善長左丞相后,才起用和劉基同時封為伯爵的汪廣洋任右丞相,在這樣精心的安排之下,形成了今天公侯將相分權(quán)分治的局面。
盡管朱元璋得到了想看到的朝野局面,但是仍然不放心,對那些開國元勛依舊心存諸多的猜疑。
雖然他心有諸多猜疑,但是也不敢做得太過,不近人情,畢竟江山是他們那些武將流血犧牲打下來的,自己的兒子們還沒有太多的治理江山經(jīng)驗,還需要這些人作為大明江山的定海神針,如果過早地逼這些元勛們?nèi)拷怀鰴?quán)力閑賦家中享福,不準再過問朝事,會讓文武百官寒心的,令天下百姓恥笑的,罵他是個忌才小人,無情昏君,只能與人共患難不能與人共富貴,這樣的話就會失信于天下人,還有誰肯為他效命拼殺疆場?
胡惟庸正是瞧準了朱元璋這一種心病,因此才敢肆無忌憚地諸多刁難那些王公侯爵,這個做法深得朱元璋的歡心,但也僅限于此,每當胡惟庸聯(lián)合其他文官大臣進言要加害那些王公侯爵想收攬軍權(quán)歸丞相掌管時,朱元璋總是一口回絕。
朱元璋把這一種君臣關(guān)系處理得十分微妙,馭人之術(shù)玩得爐火純青,把君侯將相之間的關(guān)系維系得極之平衡,恰到好處,你不能超越他,他不能超越我,像一條鎖鏈般把他們緊緊鎖在一起,起到了互相監(jiān)視互相制約,一有風吹草動便有連鎖反應(yīng)的絕妙作用,永遠為他這個皇帝所掌控。
朱元璋微笑說道:“既然愛卿都這樣認為,朕就安心了?!?p> 胡惟庸說道:“皇上的雄才偉略,不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可以比擬的,我們?yōu)楹尉褪窍氩坏侥???p> 朱元璋說道:“不是你們沒有想不到,而是你們懶動腦筋,以后要好好地替朕分憂,還是軍師好,如果不是他,朕真沒想到成立拱衛(wèi)司這個機構(gòu)。”
胡惟庸一聽,恨得咬牙切齒,可嘴上卻說道:“軍師是什么人,可是神人,不是微臣這等凡夫俗子所能比得了的?!?p> 這句話看似沒毛病,其實卻暗藏巧妙,把劉伯溫架上了火堆上烤,挑撥離間朱元璋和劉伯溫之間的關(guān)系。
他想借朱元璋的手搞掉劉伯溫,至少希望可以把兩人的關(guān)系搞僵,將劉伯溫賦閑在家,有利于自己。
朱元璋哈哈大笑,說道:“軍師當然是神人,是一個有神技的能人,護佑大明江山的神人,愛卿,你說是不是?”
胡惟庸連忙答道:“是?!?p> 他這回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朱元璋說道:“愛卿也不想想,如果沒有他的神機妙算,朕這江山可以這么快打得下來嗎?再說了連這樣傲視于天地之間的神人都甘心為朕效命,可見朕是真命天子,只有真命天子,方能得到神人的相助?!?p> 胡惟庸冷汗浹背,連連點頭:“皇上所言極是,微臣目光短淺了?!?p> 朱元璋說道:“沒有其他事,愛卿可以回去了。”
“微臣告退。”胡惟庸退出御書房。
胡惟庸在回府的路上想起在御書房朱元璋敲打自己的情景,不得不佩服朱元璋的手段,自己若想成事,首先就得要破掉這一條無形的鎖鏈,使這一條緊鎖著自己不放的鎖鏈出現(xiàn)崩裂,缺口。
要打開缺口,首先就得要拔除掉劉基這一口眼中釘,其次便是徐達這一根肉中刺。
一個是運籌帷幄的大軍師,一個是戰(zhàn)無不勝的大元帥,這兩人一死,就等于砍掉了朱元璋的左膀右臂,支撐起大明的兩根擎天巨柱一倒,整個局勢就會倒轉(zhuǎn)過來。
劉基必死!
徐達必死!
他仔細分析了當前的情勢,自己必然要加快造反的進程,因為形勢已經(jīng)嚴峻起來,朱元璋所說成立的拱衛(wèi)司,完完全全是奔著所有官員而來的,一旦查到自己的頭上,誰也說不準會不會露出蛛絲馬跡,自己的野心將無所遁形,那將是株連九族的滅頂之災(zāi)。
他權(quán)衡了當中的利弊關(guān)系,總覺得利大于弊,他終于做出了決定。
這個決定并不好下,因為這意味著行動開始升級,真正邁出謀朝篡位的第一步。
這一步絕對要小心,謹慎,決不能出現(xiàn)破綻,一點兒的蛛絲馬跡都不能出現(xiàn),一旦讓朱元璋察覺,他就會徹底的完蛋。
腦袋搬家事小,抄家滅族事大,功未成就要自己付出斷子絕孫如此慘重的代價,他可不想落得如此下場,絕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
性命攸關(guān),家族興亡,他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否則他情愿把野心收藏起來,無限押后自己的造反計劃,等時機成熟了再去實施不遲,而不是貿(mào)貿(mào)然就蠻干一通。
雖然說一人成王萬骨枯,但卻不是要枯掉自己家的骨,而是別人的骨,若是沒有了子孫來繼承大統(tǒng),自己登基做了皇帝又有什么用,到最后還不是便宜了外人。
他要的不光是自己當皇帝,還要他的子孫后代來當皇帝,讓胡家的千秋基業(yè)代代相傳下去。
所謂三個臭皮匠,湊成一個諸葛亮,憑他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做到的,他要找人好好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么辦才最好。
他要找的人全部都在府里,所以他命令抬轎的侍從加快腳步趕回相府去。
京城最熱鬧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廟會?
市集?
十里長街?
都不是。
雖然這些地方是很熱鬧,但始終有沉寂下來的時候,有一個地方卻不會沉寂,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依舊是十分熱鬧。
這個地方?jīng)]有萬人攢動的情景,可每天都是車水馬龍,直至深夜仍然是絡(luò)繹不絕來訪的人,而且來的人非富則貴,全都是各地最有身份最有地位的人。
這個地方就是丞相府。
全國各地的大小官員無論品級大小,一旦到京,首先要去的地方肯定是丞相府,帶上貴重物品來拜會這里的主人,要不就很難保得住頭上那頂烏紗帽,只要是他推薦提攜的人,甚至是在京的六部官員在未上金鑾寶殿朝見皇帝之前,也都要先到這里來匯報,取得他的同意后方敢上殿遞交奏本。
誰都怕穿小鞋,得罪了他,基本上等于自絕官途,因為誰都想更進一步,得到更大的權(quán)力,所以不得不諂媚于他這個當權(quán)宰相。
這里儼如成了一個小朝廷,有許多國政要事并不是在金鑾寶殿上的龍座下議定的,又或者在中書省的辦公衙門,而是在這里拍板確定后發(fā)布出去的。
朱元璋并不是不知道,但卻沒有制止,因為朱元璋需要這些文官和元勛們分庭抗禮,互相制衡,這等于是默許他可以這樣做。
這一默認,由開始時的小心翼翼,到后來的明目張膽。
胡惟庸回到了熱鬧得像個市集一樣的府邸。
他是從后門進去的,前門實在是太多人了,他一出現(xiàn),必然是沒完沒了的接見,他現(xiàn)在不想這樣,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叫人立即出去對求見的人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今天不見客,支走所有的官員,緊閉大門。
相府關(guān)門,這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的事情。
那些來走后門的官員除了驚愕,還是驚愕,但大部分人還是不走,在門前等候,等相府大門重新打開的一刻。